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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人早就认识他俩了，这两个年轻后生是做大生意的，瞧着就是有钱人，之前在村里收山货，现在不收了，也不知道他们和江家人什么关系，经常见他们来江家。 但村里人不会想到，这个面容俊美，气度和善的年轻人会是坐在县衙公堂上的县令大人，尽管有些人上过公堂，但纪珩坐得高，一身官服，正气凛然，说话气势逼人，他们这些平头小百姓只敢把头埋到肚子里，哪里敢直视青天大老爷的脸，是以还真没人认出纪珩来。 林氏亲自给纪珩收拾出来两间客房，打扫得干干净净的，铺上柔软的新被子，再点上炭盆，屋里暖烘烘的，与屋外的寒风刺骨不似一个世界。 纪珩客气地谢过林氏，左右不见江笙的身影，询问道：“伯母，阿笙呢？” “她啊，有朋友来找她，在屋后说话呢。”林氏一边检查床底下还有没有灰尘，一边道，“我们也不认识，听她说是生意上的朋友，来提前拜年的，阿笙的事儿我们一向不过问的。” 后院，江笙把手拢在袖子里，冷漠地看着眼前这位朋友。 苏年一身黑色长袍，俊秀的脸冻得有点发红，身上带着书卷气，不像个村里人倒有几分大家公子的气度，苏家流放到富阳县都几十年了，世家家风还未曾落下。 “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过年这段时间大雪封山不能采矿吗？” 苏年吸了吸鼻子，有点委屈，“我来给你拜年啊，年后家里忙我就不方便出来了。” 江笙脸色平静，她对苏年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的合作态度，但这小子不知道抽什么风，对她越来越殷勤。 这几个月两个人已经摸到了那矿山的底下，果然是有一个大山洞，暗河从中间穿过再流出山涧。 但矿山开采难度太大，他们两个只能捡点边角料出来，几个月下来也积攒了一些铁块。 “新年快乐。”江笙的声音飘荡在风中，一点温度也没有，“你回去吧。” “这……这就让我走啊，我来了你都不请我喝杯热茶。” 江笙偏了偏头，道：“不必，会让人误会。” “误会……什么……” “误会你是我的相看对象。”她看着他，目光坦然又好像看穿一切。 苏年一瞬间读懂了她的意思，好像受到了一万点暴击，心痛得难受，自己好像被拒绝了。 “你真的这么冷漠无情嘛？难道你这辈子都不……” 突然苏年顿住，神色一凝，目光落在站在屋檐下的人身上。 “他是……” 那人身姿挺拔，披着大氅，像一棵青松立在细碎的风雪中，对方抬眼看着他，苏年莫名地一激灵，他竟然觉得这个男子的眼神跟江笙很像，很冷淡又很平静像一潭死水一样。 尽管平日里江笙并不是多不近人情，有时候还会笑着和他开玩笑，但在这种很严肃的场合时，她身上的冷漠是让人无法接近的。 这个男子给他的感觉也是这样。 “也是我朋友。”江笙简单介绍道，“你是铁矿上的朋友，他是……种地上的朋友。” “种地？” 江笙点头，“唔，算吧，合伙种地。” 苏年看看纪珩又看看江笙，脸色古怪，“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江笙一摊手，“因为我们还没那么熟啊。” 苏年气到了，指着纪珩道：“那你跟他很熟？他咋来你家了？” 这时纪珩也抬脚走了过来，他从苏年身上感觉到了很强的敌意，皱眉道：“这位是……” 江笙也对他简单介绍道：“我朋友，生意上的。” 纪珩没说什么，只是不太相信。 他伸出手来，“兄台你好，在下姓李，单名一个钰，不知兄台贵姓。” 苏年警惕地看着他，勉强伸出手和他握了握，“免贵姓苏，单名一个年。” 苏年不知道富阳县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什么时候来了个这样明显是出自于世家大族的公子，莫非是朝廷有什么异动，会不会影响到苏家。 纪珩则是很轻松地就把他和流放而来的苏家联系在了一起，这人接近江笙，是不是心怀不轨。 两个男人虚伪地握了手后，气氛有点诡异。 江笙忍不住道：“你快走吧，雪下大了一会儿要摸黑了。” 苏年露出受伤的表情，“哦，那我走了阿笙，过年后我再来看你。” 他瞥了一眼纪珩，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江笙这才放松了点，对着纪珩笑了笑，“你来得挺早的，还以为你这种大忙人会在除夕夜才过来。” 她伸出手搓了搓脸颊，“走吧进屋烤火，给你尝尝我嫂子他们新做的地瓜干。” “我娘他们说等你来了就包饺子，你是盛京人，过年也是吃饺子的吧。” “我娘包的酸菜油渣馅饺子可好吃了，家里腌制了好几大缸，等你回县城了一定要带上点。” “今晚吃铁锅炖大鹅，那只鹅老大了，有十几斤重，专门留着过年吃的。” “还有还有，给你尝尝我拿手的小零食，土豆做的薯片，村里孩子可喜欢了……” 纪珩敛下眉目，把脑子里的思绪撇开，嘴角扬起弧度，跟了上去。 既然都到过年的时候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就等来年再考虑吧。
第57章 说亲 “笃笃笃……” 切菜的声音像有节奏的鼓点连绵不绝, 从那声音的频率就可听出持刀之人的刀工极好。 江家的大灶屋比堂屋还大，足够容纳江家十几口人活动，屋里热气升腾烟雾缭绕, 烟火的气息浸入每个人的皮肤和发丝, 最后蒸腾出一种叫幸福的味道。 天色昏暗，腊月黑得极早, 雪下得大了, 覆盖住青瓦, 连屋后的草垛都盖上了一层雪被，鸡窝里的鸡群挤在一起缩着脖子没力气再叫唤, 牛棚里的小黄牛悠闲地吃着干草, 时不时发出哞哞的叫声。 “把那盆酸菜鱼端过来。” “肉馅剁好了吗？” “胡椒粉呢？快快，拿过来。” “火再烧大点，诶谁有空去挑桶水进来！” 林氏袖子挽高, 包着头发, 干练利落, 一边指挥着大家伙干活，一边抄起擀面杖, 揪起一坨面团摔在案板上, 快速擀成面片，周氏和赵氏立马接过去, 刨一点盆子里的白菜猪肉馅，手上灵活地一掐一捏, 一个个金元宝一样的饺子就躺在了簸箕里。 刘满娘则是掌勺的大厨, 穿着围裙, 手里拿着锅铲，见锅底被烧红了, 立马挖一坨猪油放进去，搅拌一下融化，把焯水完毕的大鹅肉哗啦一下倒进去。 滋啦一声，烈火烹油，鹅肉被热油一溅，表皮迅速变焦黄，散发出浓烈的肉香。 启儿珍儿开足马力往灶堂里加柴火，火星子迸溅，照得两个人脸蛋通红。 江成杰几人则帮着打下手，劈柴挑水搬桌子喂鸡喂牛。 江笙来到灶房门口想找点事儿做，被蹲在门口洗菜的周氏一把拦住，“小妹！你快去陪县令大人去，灶房站不下那么多人啦！” “他自来熟，不用人陪……” 江笙的话在瞅见灶房里忙活的人都投来的不赞同的眼神，脚步一顿，“知道了。” 纪珩正和谢春在站在院子下面喂小黄牛，江家人给这头牛取名叫阿犇，阿犇长得快吃得多，几个月就长壮了不少，但它内心还是个孩子，很黏人，还会用湿漉漉的鼻子蹭喂草料的人的手心。 谢春蹲在地上用闸刀切断草料，纪安则捧着草料往槽里丢，纪珩伸手在抚摸阿犇毛茸茸的脑袋。 阿犇很干净，天气没那么冷的时候江家人常带它去河里洗澡，它拉屎和吃饭的地方分得很开，也不在屎里踩，身上皮毛光滑，没有什么脏东西。 纪珩的脸笼罩在夜色中，只有牛棚顶上挂着的一盏小灯投下昏暗的灯光，映出他线条完美的侧脸。 江笙不动声色地走过去，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一坨雪花扫了下去，“怎么不拿把伞。” 她目光看向阿犇，语气不满，“这牛越来越能吃了。” 不知怎么的，阿犇很亲近江家人和纪珩他们，唯独对江笙不感冒，哪怕拿干草喂它它都不为所动，要不是这头牛没表现出什么太聪明的举动，江笙都要怀疑它是不是前世被自己砍死的丧尸转世了。 纪珩扭头，笑了笑，眉眼温和，“它正是长个头的年纪。” 阿犇冲着江笙哞哞叫着，江笙横了它一眼，“回去吧，着凉了我们可负担不起。” 纪珩掏出手绢擦了擦手，两人沿着斜坡往院子里走，雪花纷纷扬扬的，在屋檐下的灯笼映照下能清晰看见每片雪花飘落的轨迹，很美很静谧，远山重叠，轮廓在最后一丝天光中明灭。 纪安跟在后面，感叹了一声，“真美啊。” 江笙耸了耸鼻子，“美吗？” 纪安一愣，“美……啊。” 江笙淡淡摇了摇头，“我不喜欢冬天。” 冬天很冷，会冻死很多的人和牲畜，上一世末世来临后，全球气温下降，能源面临枯竭，许多许多的人都冻死了，包括她的亲人。 而这一世也一样，缺少粮食的普通百姓，该如何熬过这个寒冬，她有点讽刺地笑了笑。 自己什么时候这么有家国大义了，还关心起不相干的人了。 纪珩拢了拢衣领，呼出一口热气，“走吧，进屋烤火。” 堂屋里放着一个巨大的炭盆，即使堂屋门开着屋里也暖烘烘的。 大大的堂屋能摆下两大张桌子，桌子上已经放上了一些凉菜。 江笙抓了把瓜子嗑着，想了想把手递给他，“你要不要？” 纪珩接过一半，也学着她的样子，窝在椅子上，弓着背，把手肘撑在膝盖上，嗑瓜子。 “你从前来过南方吗？”纪珩冷不丁地问。 江笙古怪地看着他，“你说呢。” 纪珩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道：“我也没来过，你之前待的地方，冬天冷吗？” 江笙嗑完一把又抓了一把，“冷啊，跟盛京差不多吧，不过南方也没好哪儿去。” 她很怀念末世之前的日子，那时候她还小，家里冬天有暖气，夏天有空调，有冰箱有电风扇，一家人生活得很幸福，不过这一切在末世来临后就都没了。 “真想去你来的地方看看。”纪珩有些自言自语道，不过江笙听力好，扭头盯着他，“你说啥？” 纪珩抬眸，两个人对视，他突然脸色一转，又露出熟悉的温和笑容，“没什么。” 江笙心里发毛，转移话题道：“盛京的局势如何了？” 纪珩把手里抓着的瓜子壳丢进炭火盆里，沉声道：“不太好，待开春后各方势力可能就有动作了。” 江笙点点头，“好，那你们要做好准备。” 这时有人在院子里大喊，“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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