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笙直起身子回道:“来了!” 她起身走出门,见周氏几人已经端着大大的托盘过来了。 热气腾腾的饺子,大盘大盘的铁锅炖大鹅,油亮鲜香的炒菜,满满一大桌子的菜,但今天这还不算最丰盛的,等后天除夕夜才是江家人发挥全部水平的时候。 林氏端上最后一盘自制蘸水,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坐下了,江父先用小碗夹出一些饭菜倒一点酒,祭拜先人,然后等待一小会儿,待先人先吃了大家就可以动筷子了。 还是男人一桌女人一桌,大家都吃得肚子滚滚,到夜色已深的时候才放下筷子。 次日是腊月二十九,仍然是吃吃喝喝的一天,只是这天下午倒是来了一个不同寻常的人。 一个穿着喜气的绯红花夹袄,头上包着头巾,手上捏着手绢,脸上涂脂抹粉走起路来腰肢一扭一扭的妇人热情洋溢地上门了。 林氏一脸莫名地接待了对方,对方屁股一扭就挤进了院子,林氏只好把人领进堂屋,在堂屋坐下后,林氏道:“不知你是……” 妇人笑嘻嘻道:“我姓花,你叫我花婶就行,我从县城来的嘞。” 她一边用手绢擦拭脸上因为走了山路而冒出来的汗,一边咧着嘴笑,眼神滴溜溜地打量着江家,确实不错,一个山沟里的农户,家里居然修得比得上镇上的地主家里了。 林氏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一头雾水,“花婶,你是来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这马上就要过年了,总不可能是来订青砖的。 “呵呵呵呵呵呵。”花婶捂着嘴发出一连串笑声,像母鸡叫一样,端着茶水进来的刘满娘脚步一顿。 “姐姐啊,大喜事呢。”花婶屁股一挪动,前倾身子想拉住林氏的手表示亲近,却被林氏眼疾手快地躲开了。 “啥喜事?”林氏越看花婶越不对劲,这人……看着好像是媒婆? 果然花婶道:“哎哟,你家闺女啊有福气了呢,你知道县城的王老爷家吗?” 林氏心里一咯噔,还没来及说话,花婶已经叭叭叭开始说开了。 “王老爷家是做粮食生意的,在富阳县是独一份,在县城有三间粮油铺子和几间其他铺子,还有一间大宅子,比你们家大两三倍呢,家里还有许多下人,良田广阔,可以说啊,他在咱们县城算是最有钱的人家之一了。” 林氏皱眉听花婶吹嘘完毕,这才道:“他花婶,你今天来莫不是给王老爷家儿子说亲?” 王老爷他们还是知道的,刚到富阳县的时候江家就在王家的铺子里买过粮食,富阳县的富人不多,就那么几家人,只不过这王老爷的儿子是个什么情况江家就不清楚了。 林氏倒也没有直接拒绝,毕竟江笙过了年也十六岁了,该说门亲事了,只是要好好挑才行。 花婶闻言笑得更夸张了,语气还有点轻蔑,“哦豁豁豁,当然不是啦,王老爷的三个儿子,老大老二都是娶的富户家的小姐,老三才十二呢,还早啦。” 在花婶眼里,王家的媳妇得是有钱人家的女儿才配,江家只不过是个刚逃荒来的农户,该掂量一下自己好吧。 林氏自然听懂了她的意思,道:“那你是给谁说的?” 花婶甩甩手绢,“是王老爷的娘家侄子啦,也是有钱人家哦,在县里有两间酒铺,这吃穿是不愁的,家里在县城也有一间宅子呢,你姑娘要是嫁过去啊,就是享福的!” 这年头成亲也是讲究门当户对的,表面上看起来,在县城有宅子有铺面的人家,已经算是富阳县的中上阶层了,怎么看都是江家高攀了。 林氏对男方家的条件倒还满意,有心多打听一下。 花婶道:“王老爷的侄子呀,今年二十出头,属牛的,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关键是家里就他一个儿子,以后产业不都是他的,哦豁豁豁,他呀也是听到处都有人在夸你们家,夸你家闺女聪明能干,这才托我来说亲。” 说罢她又挤眉弄眼道:“而且,若是这门亲事成了,江家不就和王家成亲戚了么,日后遇见什么事儿啊,王家都会帮衬着。” 林氏闻言正想说什么。 门口却突然走来一个人,伸手一下把有些掩上的门啪地推开,门扉撞在墙上发出响声,花婶吓了一跳,“哎哟……诶,你就是江家闺女吧?” 她站起身,满意地打量着江笙的脸,长得真不错啊这闺女,水灵灵的。 就是神色有点冷。 江笙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冷声道:“你给我介绍一个瘫了五年的男人?”
第58章 媒婆 江笙此言一出, 林氏脸色刷地就变了,一扭头看着花婶。 跟着江笙而来的江家人站在门外,忍不住走了进来, 震惊道:“什么?小妹, 你说那什么王老爷的表侄子是个瘫子?” 江笙没说话,微微点了点头, “是。” 花婶瞬间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强打起笑容来, “哎呀,哪有的事, 就是腿不太好, 但他家里有人伺候的嘞,这有钱人嘛,出门不都是坐轿子, 不影响过日子。” 不愧是资深媒婆, 她很快调整了自己的表情, 恢复到方才的神情,“再说了正因为吴公子腿脚不便, 这才会疼人嘛, 哪家姑娘嫁过去了,那定是当家太太, 全家都稀罕着呢。” 江笙眉头都没动一下,只提高音量, “五年前, 吴文发从楼下摔下来摔断了尾椎骨, 躺在床上如厕都要人伺候,只剩下手可以动, 这叫腿脚不便?只是不知道王老爷和吴家为娶媳妇备了多少彩礼。” 花婶手里拽着帕子,惊愕地看着江笙,“你,你怎么知道,你认识吴公子?” 江笙道:“这是什么秘密吗?吴文发平日里不怎么出门,这事儿旁人就不知道了吗,对了,我还知道他是怎么摔下来的,是在青楼和姑娘用布条蒙着眼睛躲猫猫一脚踩空……啊,他好像是娶续弦吧,他原配怎么死的来着,被他打……” “啊!!!”花婶惊恐万分,忍不住用帕子捂住耳朵,神经质地叫了一声,“你,你别说了!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的!” 江笙摊了摊手,“你猜。” 这时林氏终于开口,怒道:“你给我说清楚,你当我家是什么人,我闺女好手好脚的,我家也不是穷得吃不起饭,你安的什么心介绍这样的人家给我们!” 照理来说如果这个吴公子真是下半身都瘫痪了,又是二婚,还去青楼且家暴原配,那按他的条件,他能娶个普通小摊小贩人家的闺女已经算烧高香了,但那仅限于女方家里愿意,正常点的父母都不想把闺女推进火坑,而这花婶却想把这样的男人说给江笙,换谁能不生气? 这种事儿要是叫外人知道了,准要把说媒的人戳着脊梁骨骂。 江成杰当先一脚跨进来,直接走向花婶,高大的身影带着极强的压迫感,“一个死了原配的瘫子也配说给我妹?你挣昧良心的钱?” 江成山和周氏也紧随其后,“你这黑心的媒婆,欺负我江家没人是吧?” 这自古做媒婆的,虽然是两头夸,但基本情况总要说清楚的,哪有这么连哄带骗的,就是欺负江家人是外来人好欺负么。 再有就是,这媒婆反复提起王老爷,可想而知这婚事多半是王老爷的主意,王老爷是做粮油生意的,如今江家人名声在外,大家都知道江家种地很有一手,莫不是这王老爷想借机和江家合作,才把自己表侄子拉出来。 王老爷定以为江家不过是外来的在本地无根无基,而王家家大业大,江家人断不会为了一个闺女而放弃这攀附王家的大好机会,这才让花婶上门来了,但凡是江父和林氏目光短浅贪财一点,都可能喜不自胜答应下来。 没想到的是,江笙居然自己道出了吴家的情况,江家人也如此维护江笙,一看眼前气势汹汹的江家人,花婶吓得直打摆子,下意识后退几步,吞了吞口水,“你们,你们要干嘛?” 赵氏挽起袖子,叉腰道:“回去告诉那什么姓吴的,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货色。” 花婶冷汗直冒,突然反应过来,强撑道:“诶,我说你们横什么,你们一外来户,倒是在富阳县混得如鱼得水了,忘了自己姓啥了吧?” 她越说越有底气,把裹满香粉的帕子一甩,“知道王老爷在这富阳县什么地位么?从前的县令大人去了王府,都没有坐上座的份儿,县城十间有八间的粮铺都是王家和王家的姻亲开的,就你们这破落户,不就会烧点青砖么,有什么可得意的,青砖罢了,王老爷要是想做这生意,多的是外面的工匠愿意来投奔,王老爷的侄子能看上你家闺女啊,你们就是祖上烧高香偷着乐吧!” 说罢她伸手把挡在面前的周氏赵氏一把推开,“起开,让老娘出去!在你们这破院子里多待一刻,我就想吐!” “你……”赵氏气得跳脚,想一巴掌扇过去,但江成原拉住了她,这要真打起来,让这花婶闹大了,他们江家本来有理都要变成没理了。 “哟,果然是土包子,还想打人,你打啊!来啊……啊!”花婶得意洋洋地扭动腰肢,突然感觉脚下绊住了什么,她触不及防脚一扭,整个人就失去重心一下扑倒在地,手在空中乱抓了几下,江成杰等人连忙后退。 “谁!谁绊的我!”花婶精致的发型都摔歪了,没人扶她起来,她撑着身子爬起来,见江笙抱臂,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不知怎么的,花婶有点害怕江笙,总觉得这姑娘不像普通人。 “你,你……” 江笙:“我我我什么,回去告诉王老爷,少打江家的主意,要合作就拿出诚心的态度,不过以后我们两家应该没有什么合作的机会,请回吧。” 花婶脸涨得像猪肝色,色厉内茬,“你你你,你莫要太嚣张!” “滚吧你!”赵氏上来就推了她一把,把人推得踉跄着出了堂屋。 另一边的屋檐下,站着一个身量高挑披着大氅的男子,男子只露出一个侧脸,花婶眼神扫过去,总觉得这人有种熟悉的感觉,下一刻赵氏已经跟在她后面阴恻恻道:“看什么看,再不走我放狗了。” “啊!!你们给我等着!”花婶拽紧自己的衣领,慌不择路地跑了。 待花婶走后,纪珩才转过身来,方才把吴家的情况告诉江笙的正是他,他来了富阳县后,自然是私底下将城中富人的情况全摸了个清楚,所有的情况了如指掌,这王老爷正是经常明里暗里不服从县衙颁布的诏令的人,他前段时间忙还没空搭理王老爷,这人倒是自己撞上门来了。 他答应过要护着江家人,帮江笙解决难缠的亲事,应该也算在内吧…… 赵氏等人还在屋里对着花婶和王老爷骂骂咧咧,江笙走出来在纪珩面前站定,笑了笑。 “笑什么?”纪珩不知怎么的,觉得江笙现在笑的次数多了,整个人也没最初见的时候那么冷了,话也明显变多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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