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遥苓已知道她要说什么,紧张地捏着手帕坐正了身子。 连一直倚在榻上的谢星照也是笑意凝滞,正色坐了起来。 祝云时点了点头,开口:“其实我和殿下并没有……” “陛下!” 一道尖细的声音打断了她。 只见皇帝的贴身大太监于公公进了帐子,低眉道:“请陛下恕罪,只是……丞相大人等人已到御帐里恭候着了。” 皇帝面色瞬间一凛,随后又压了下去,温和地笑道:“差点忘了,朕还约了大臣们议事。” 看着皇帝远走的背影,祝云时丧气极了,未免太倒霉了,怎么偏偏在她要说的时候于公公就进来了?看来只能回京再说了。 皇帝一走,皇后也立刻拉起谢遥苓,“姌姌,我和阿苓也先走了,阿照就托你照顾了。” 说完就风风火火地走了,走之前还给祝云时递了个鼓励的眼神。 “不是,皇婶婶……” 祝云时傻眼了,还没反应过来整个帐子就只剩下了她和谢星照。 祝云时:…… 谢星照又神色轻松地倚回榻上,抱着胳膊微微歪着头,唇角带着笑,看她的眼神意味深长。 瞧他这精神气十足的劲头,哪里是需要她照顾的样子?皇婶婶也真是为了留她和谢星照独处煞费苦心。 祝云时想起他刚刚装傻充愣,幽怨道:“你刚为什么不说,你可别告诉我你没看到我拼命给你使眼色。” 谢星照一脸无辜:“说什么?” 祝云时被他这无所谓的样子气到:“退婚的事啊。” “为什么要说?” “谢星照,不是说好了吗,你故意的?” 她就奇怪了,方才分明就是个绝佳的机会,怎么一向敏锐得跟狐狸一样的谢星照却突然看不懂她的暗示了? 他不会……不会真的想把她关在东宫,让她至此不见天日吧! 他盯着她,缓缓启唇:“我是不想说。” 祝云时“腾”地一声站起来,激动得心跳加速:“我就知道,你就是想让我给你做牛做马,把我欺负死。” “谢星照,你人太坏了!” 谢星照眼神暗了暗,剑眉拧了起来:“你就这么不想嫁给我?” 祝云时脱口而出:“当然不!你可别以为我上次说的是骗你的,我招郡马哪个好郎君招不到,要倒八辈子霉嫁给你?” “就算我好吃好喝地把你供起来,你也不肯?” “不肯!而且你会那么好心吗?” 祝云时狐疑地看着他。 帐内静了一瞬,谢星照倏地展眉笑了。 他语气嘲讽:“你以为我会费那个心力把你供起来?祝云时,你想得倒美。” 祝云时松了一口气,轻拍着胸口抱怨:“吓唬我就这么好玩?” 吓唬,嫁他是令她恐惧的事。 谢星照强扯着嘴角讽笑一声,突然坐起身一把将她扯下来。 “咚——” 祝云时一屁股坐在了他榻边。 他动作猝不及防,祝云时的鼻尖险些和他的鼻尖来了个对撞。 “你……” 干嘛。 谢星照拽着她的腕子,一双眼像是要看进她的眼里去。 只听他满带幽怨地问:“我的药呢?” 祝云时这才注意到她现在差点就要贴上他的脸,那伤口就近在咫尺。 伤口已经止血了,留下一道艳丽红痕在他额角处。 她没好气道:“你这伤口再晚点就要结痂了吧,还用药做什么?” 谢星照面色一冷:“郡主不会是想赖账吧?” 她嘟囔:“那我回去让人给你送来好了。” 他这伤分明就快好了,怎的非要讹她一罐白玉膏?他就知道欺负她 ! “不行!”谢星照拒绝得斩钉截铁。 “你要是跑了怎么办?难不成让我一个病患追去你帐子里要?而且——” 他坏笑道:“你不怕被人看见?” 她当然怕! 祝云时纳闷地想,谢星照这人怎么跟千年狐狸成精一样,总能那么精准地抓住她的死穴。 她声音闷闷的:“那我让采枝回去取好了。” 谢星照对她的回答很是满意,餍足地松了她的腕子。 祝云时不满地瞪他,转身出了帐子去交代采枝。 交代完采枝,她又回身往里走,刚掀开帐子就差点撞上坚硬胸膛。 谢星照怎么还在门口守着呢?她是这么没有信用的人吗? 她对他这像盯犯人般的行为颇为不满:“你就这么怕我跑了?” 谢星照见她回来,慢悠悠地回了身,踱步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意味深长道:“到手的兔子,自然不能放跑了。” 眼神凌厉得仿佛他指间握着的不是茶杯,而是什么见血封喉毒药。 祝云时觉得他今天说话突然奇奇怪怪起来,什么兔子不兔子的,跑了的分明是她价值千金的白玉膏。 她走过去顺手拿了块桂花糕,只觉入口鲜甜,桂花香缠绕舌尖,甜而不腻。 见谢星照专注地背对她饮茶,她忍不住又拿了一块。 一直背过身的少年悄悄侧头,唇角不自觉地勾起,清亮的眼里染满笑意,又转过去垂下眼帘,将眼里的柔和遮了个严严实实。 两块桂花糕下肚,祝云时记起正事来。 “对了,你先前答应我的,回京后你就算不想去,我说什么也要绑了你去见皇伯伯。” 谢星照坐了下来,靠在椅背上,一副慵懒作派地转着茶杯,“好啊,那我便等郡主殿下来绑我了。” “反正这婚事我退定了,你想都别想把我关起来折磨我。” 祝云时底气十足地往他对面一坐。 “我什么时候说要折磨你了?” “你都欺负我十几年了好不好?” 谢星照气笑了:“哪次你没报复回来?” “哪次不是你主动招惹我!” 祝云时正要好好和他说道说道,细数过往十年他有多过分,采枝回来了。 她站在门口喊道:“郡主,你要的白玉膏。” 祝云时剜了眼谢星照,不服地去取了回来,狠狠拍在他身旁的小桌上。 “给你,别说我不守信用了啊。” 终于可以走了。 谢星照一把按住了她要撤离的手。 手指相触,一触即分。 他的手指细长好看,温热的触感令她险些打了个哆嗦。 少女不自在道:“干嘛?” “你不会还要我给你上药吧?” 她神色瞬间变得惊恐。 谢星照颔首。 “我才不……” 谢星照指了指她身后的那碟桂花糕,竖起两根手指,“两块。” 祝云时:…… 他背后是真的长眼睛了吧! 祝云时愤愤打开药膏,一股浓郁花香顿时弥漫整个营帐。 谢星照如兔子见了老虎一样往后猛地一躲,后背紧紧贴着椅背,表情难忍:“这什么味道?” “祝云时,我说你怎么那么善心要给我送药。” 祝云时嘴角收都收不住,轻抛着药膏,洋洋得意道:“那你别涂啊。” 这激将法果真有用,谢星照立刻嗤笑一声。 “你别想躲懒。” 说着就将脸凑上来,但眉头紧皱,显然是被这香味熏得难受得要命。 见他这难受的样子,祝云时笑得脸都酸了,狠狠挖了一大坨,俯身涂在他额角。 药膏冰凉,他肌肤更显滚烫,灼得祝云时手指一缩。 看不出来,谢星照的脸摸着触感还不错。 这个角度她能看到他细长的睫,高挺的鼻还有微抿的薄唇。 祝云时突然想,皇伯伯和皇婶婶都甚是好看,谢星照倒也没浪费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就被自己吓了一跳。 谢星照那么讨厌,她怎么会觉得他好看?!就算他好看,那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祝云时又烦闷起来,食指蘸着膏药在他额角一通乱抹之后就收了回来。 她拿绢帕擦了擦手,不耐烦道:“好了。” 抬眼却见他耳垂似染了血一样,脸也有点红。 她奇怪地看了眼营帐里的窗。 都开着啊? 她莫名其妙:“谢星照,你发烧了?怎么脸这么红。” 要是发烧了岂不是又是她的罪过了? 谢星照却突然慌乱起来,拿起放在桌上茶杯一口饮了个干净。 那急促的样子跟刚从沙漠里拼死逃出来的人似的。 祝云时皱眉,这是怎么了?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没事了。” 谢星照依旧不语,猝然起身,动作大得险些把椅子掀翻,他走到桌前又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饮了个干净。 难道是被这香味熏的? 祝云时顿时更开心了,故意坏心地将药膏打开放在桌上,好让这香味更浓郁持久。 “我走了。” 她顺手又拿了块桂花糕,脚步轻快地离开了,看上去开心得就快跳起来。 帐内吹进凉风。 谢星照垂眼平复许久,轻轻抬手抚过额角,那令人难以割舍的柔软触感仿佛还未消逝。 凉风不断卷入,却吹不散帐内的浓郁花香。 更吹不散他心头的旖旎。
第9章 兔子灯 “你就不能换个地方躲吗?”…… 晨光熹微,房门“吱呀——”一声敞开,房内的馨香气息被晨间清风吹散些许。 “郡主呀,你怎么还没起身?” 那淡紫帷幔仍合得严严实实,略显苍老的手将它掀开,露出里头一张深陷睡梦的精致小脸。 祝云时被光刺得难受地睁开了眼,看着陌生又熟悉的帐顶,恍恍惚惚地想起—— 昨日她已经回京了。 困意再度侵袭,她又闭上眼睛嘟囔:“阿玥姑姑,你让我再睡会。” “郡主啊,你不是辰时要进宫找太子殿下吗?” 站在床前的老媪焦急催促着婢女将祝云时拉起。 祝云时半梦半醒地由婢女们给她梳洗,套上衣裙。 最后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采枝给她梳小辫的手快到闪出乱影,这才找回清明。 “阿玥姑姑,这几日可有阿爹的信?” 算算日子,阿爹巡军也快结束了,何况洛昭国提前来访,阿爹定然要回京的。 傅玥答道:“一大早刚收到,正要和郡主说呢,侯爷还有两三日就到京城了。” 两三日? 她终于能见到阿爹了!阿爹每年都在外巡军,他们一年能见面的时间拼拼凑凑也就个把个月而已。 等阿爹回来,她退婚的事更是板上钉钉了! 祝云时又想起昨日回府时—— 皇婶婶故意让谢星照送她回府,谢星照坏心地抵着车门,逼她答应明日就要兑现承诺去东宫给他诵书,否则就不让她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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