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时候,谁也不敢离开家族单独走,众人抱团才有可能逃到安全的地方,重新落地生根,繁衍生息。 林泽家五口人,平时还有两个婆子、两个杂役平时在家里帮忙。逃出来时,几人已经不知去向。 他们都有自己的亲人,大难临头不必勉强一起走。 林老爷子岁数不小,只因为家境不错,五十多岁还算健朗。 这些天的奔波,让他一下子老了五六岁,全靠一口气撑着。 林郁盛扶着老爹,另外三位族老亦是如此,由家里小辈扶着,挨家挨户动员,赶紧收拾启程。 “族长,我家铁蛋胳膊好大一块肉没了,能不能先过一晚?”老妇哀求着,她儿子靠着板车,一动不动,右手手臂包着一大块布都被血浸透了。 “糊涂!不走,等着土匪重新追来?那是没有肉的事?”年纪最大的三叔公毫无留情呵斥道。 “林海,叫两个把铁蛋抬上骡车。”三叔公扭头对旁边的一个年轻人叮嘱道。 老妇哆哆嗦嗦帮着把儿子弄到车上,再也不敢多说。 其他听见这话的人也闭紧嘴巴,听安排。该收拾就收拾,再也不浪费时间伤心亲人去世或者受伤。 林泽家的马车上安排了三个人,除自家的物件已经装不下再多一点的东西。他扶着林老太,沐姐儿跟在一边,大家趁着月光,埋头前进。 最前面有两个没受伤的年轻小伙带着刀具探路,后头同样安排两个小伙盯梢,这些都是当了十几年县尉的林老爷子的手笔。 林泽家在最前面领路,在这一群人里,当属他爹林郁盛出过的远门最多。他一路考试到举人,若不是天灾战乱,过两年就该到京城考进士。 而林老爷子则是对柳头县一带最清楚,这也是他敢在夜里带头赶路的原因。 县尉主管刑案、征收赋税,哪些犄角旮旯他没走过。 一把长枪舞得虎虎生风,就连家里最厉害的读书人——林郁盛在他的常年训练下,都能赤手空拳与人搏斗。 “爹,再走一个时辰,是不是有个驿站?”林郁盛跟在老爷子身边低声问道。 夜里视线受阻,路面崎岖不平,加上经过一场恶斗,大家赶路的速度慢上许多。 林老爷子沉着脸,“如今的行进速度,怕是要一个半时辰,那个驿站不晓得有没有被人占了。” “咱们总不能一直走。”林郁盛回头瞅一眼,他一个壮年男人都感觉累得要倒下,更何况妇孺小孩。 “若驿站不成,再往前走还有个破庙。土匪死伤也不轻,不敢追这么远,自己老巢也有别的团伙盯着呢。”林老爷子看向茫茫的夜色里,心里也不清楚这话到底真不真。 队伍里大家都在艰难前行,小孩们累得脚抽筋也不敢哭,后面好像有无数喊打喊杀的土匪在追着他们。 特别是家里没有牲口的,大人们即使身上受了伤也得推着板车跟上队伍,即使族长和族老们已经尽量减轻他们车上的负担,但仍是杯水车薪。毕竟牲口就剩五头,走不了的伤员要坐车,还能拉多少东西? 这一夜林氏宗族这支队伍他们失去许许多多的东西,包括一部分亲人的性命。 但幸存的人们仍旧需要艰难前进,去面对未知的可怕,拼尽全力争取出一条生路。
第2章 驿站 死人 月夜蒙蒙,脚下的黄土路被赶路的林家村队伍中掀起阵阵飞扬的尘土。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现下夜里还算暖和,不必再加一道严寒的刑罚。 林泽和妹妹林沐扶着林老太艰难地跟着自家马车,他们手头的干粮已经吃完,水也没剩几口。 大家已经一个白天没吃东西,现在忍饥挨饿连夜赶路,每走一步仿佛都要榨干身体最后一点力气。 林泽因为在商店里吃过一轮,能量补充到位,是整个队伍中最熬得住的。 但身体上到处都是或轻或重的痛感让他也很难受。 一连走三个小时,大家总算到最近的那个驿站。 隔着一段距离林老爷子抬手示意大伙先停下来。 他带着四个身手好的年轻人去探路,林泽担心老爷子身体,向前要求加入。 其余族人皆是安静等待,大家紧张地盯着前面没有任何响动的驿站。 门上那两盏破旧的灯笼在夜风里摇摇晃晃。 门前的石墩坑坑洼洼,还有几根枯草挂在上头。 有些残破的木门关也没关紧,留着一道巴掌大的门缝。 不知是山里的野物跑进去撞开的,还是本身门就是这样。 “爷,我还有些力气,我陪你去。爹,你在这边看阿奶和沐姐儿。” 林泽目光坚定,他很大可能回不去,那么现在最重要的是学会怎样面对重重危险。 这个身体十五岁,两岁不到在老爹的亲自教导下读书写字。 这么多年下来,不负期望在前年获得秀才功名。 但因为长期埋头苦读,他的生存能力简直比现代的林泽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现在林泽继承他的记忆,本来就紧绷的神经更是雪上加霜。 以目前现代和古代的林泽所掌握的能力,在这战乱灾荒中生存的可能性低到可怕。 现在林泽有种明天要期末考试,全部的专业书都是新开的紧迫感。 林郁盛和老爷子对视一眼,两人达成共识,林郁盛回到马车跟前。 林老爷子朝孙子道,“跟着我,别乱跑。” 老爷子从马车上抽出一柄长枪塞到林泽手里,望着这个已经跟他一样高的孙子,心里不由升起一丝感慨。 “小心。”老太太由林沐扶着歪靠在车边,心里担忧,不由出言提醒道。 林泽点头,抓紧长枪。月下的金属枪头泛着星星点点的寒光。 老爷子朝老妻看一眼,随即领着五人从不同的方向去驿站。 “你们从左边查看,你们往右边,记住用我教的法子查看周围的痕迹,有危险赶紧吹哨。” 林老爷子朝四个年轻人吩咐道,这几人都是在他的运作中进衙门干捕头的。 正因为有这些人,他们在城破时近乎全身而退,并与土匪的交战中重创对方。 “是,族长。”四人点头应下, 脚步轻快稳当地散开。 他们各自手里都有一把捕头专用的大刀,眼神异于常人的凶狠凌厉,这些都是在衙门当差的捕头共有的特点。 林泽小心观察着,跟上林老爷子的脚步慢慢从正门进入。 老爷子细细观察地上的痕迹,“这些都被尘土盖上一层,应该是有一段时间没人来。”老爷子看了眼孙儿,有心教他。 若是太平年岁,老爷子定不需要孙儿懂这些,这孩子像他父亲,是个读书的料子。 考中童生那会,老爷子在祖坟前整整坐一日。不停感念林家老祖宗把多少代人的灵气都给他们这一支,连出两个念书的。 再熬上十来年,等儿子考上进士,孙儿这一辈再发力,全家甚至是全族都能更进一步,成为真正的官宦人家。 可惜天不顺人意,战乱来得这样突然,以至于家里许多田地庄子都来不及处理。 林泽认真学习,把老爷子的话记在心里。 他已经知道县尉相当于现代的警察局局长。主管刑侦探案、城市安保、赋税收缴等工作。 老爷子一干就是几十年,在这一块绝对的专业权威。 “门没锁。”林泽轻手轻脚凑近了看,发现这门栓被什么东西已经弄断。 透过门缝往里看,模模糊糊的看不大清,只隐约感觉院子上有几个大块的东西。 “我来。”老爷子把长枪往门里伸进去,如鹰爪般的枯手在木板和门框处弄几下,门就轻轻松松打开,只有几声极细的嘎吱声。 林泽一脸惊讶,这一手估计够他学个好几年。 两人慢慢往前挪动,身后不远的族人不约而同盯着他们看。 直到人影消失在门里,大家仍旧提着一颗心,秉着呼吸,极度疲惫、惊慌的族人渴望这个驿站能成为今晚休息过夜的地方。 一进院子,林泽就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苍蝇嗡嗡嗡叫个不停。 即使是林泽也明白之前看到的那几个东西肯定是人,爷孙两人只简单瞅一眼这地上的五具腐烂的尸体。 林老爷子朝半空吹出几声固定的鸟叫声。 林泽用眼睛看四周,尽可能在黑夜里发现一些东西,很遗憾什么都没有。 “族长。” “族长,四周看过没有可疑的。” 两组人很快就回来,六人在院中集合,老爷子办案多年,对这种现场的敏锐异于常人。 “那边几个应当是这里的差役,还有来抢的匪人,你们把每个厢房都细细搜一遍,再叫族人们进来。”林老爷子朝四人道。 “是。”几人都是在老爷子手下当差的,对他的话更是令行禁止。 林泽用袖子捂住口鼻,打算去看看地上那五人是怎么死的。 老爷子跟上来,手里的火折子亮起猩红的光,“那两个是这里的差役,另外三人应该就是来抢的。” 林泽借来老爷子的火折子往那些人都照照。根据衣服发饰判断,果真如老爷子所说不差。 “来抢的还有别的同伙跑掉吗?”林泽低声问道。 老爷子往门口瞥一眼,摇摇头,“全在这里,那门口有三对脚印,他们四人在周围查看没发现别的东西,应该就是这地上的三个。” 周身都是苍蝇蚊虫,林泽只匆匆扫一眼,肚子里已经是翻云倒海般难受,接连退到一个角落才稍稍能吐一口气。 “叫大家进来,一块把这几人拉出去埋了。小心别用手碰,找布条缠住手和脸。”林老爷子好像没有任何感觉,他面如常色同四人说道。 几人点头,一人去通知外面的人,三人已经利落缠着布条。 林泽和老爷子继续查看后面的水井,驿站的布局都一样,老爷子轻车熟路找到火把油灯等照明物,又让林泽去灶房升火。 “灶房?”林泽有点尴尬,他其实不会升火。 老爷子瞅他一眼,这时候可不好偏心自家孙儿,想了想,火折子给他一个,“左手边,赶紧去,这里头你伤势还算轻。今晚要想办法给受伤的族人处理一下伤口。” 林泽没办法,现在他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是全族数一数二的顶梁柱,关键时刻掉链子实在丢脸。 林泽接过东西,他满脑子都是这东西怎么点着火。 电视剧拍的那火折子一吹会起火,可他刚才见老爷子吹着时,这上头只是像烟丝被点着的样子,一点明火都没有。 驿站的灶台很大,上面还有两个大灶口,一看就是为大铁锅量身定做的,只是现在空空如也。铁锅不知去处,大鹅也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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