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原来林泽的记忆,这是十二岁生日时老太太专门请金店工匠做的。林泽刚开始还觉得很奇怪,这么华丽的东西怎么是男人用来固定头发。 后来才明白,这年头还有更花哨的东西装扮自己的。而且越是大城市越流行,他日后科举走到那一步,这些都是必须用来撑场面的。 世间皆如此,先敬罗衫后敬人。 “泽哥儿,过来换上这身长衫。”林郁盛不知何时已经换上一身读书人扮相的青色儒衫,腰间一根两指宽的细条布编制带子,一侧挂着一个半新不旧的香囊。 而他之前还凌乱的头发,现下已经整整齐齐,用一块黑色方巾和木簪固定。 林泽飞快将金簪放怀里收好,把行李拿回板车收好。家里粮食、几箱书籍都放一块,老爷子老太太亲自看。 林泽的长衫比他爹的颜色淡些,这时候也不管什么礼仪得体的,直接就脱下外头那件脏兮兮的。 穿好衣裳后老太太又拿梳子给他冠上头巾。林泽腰间没有挂香囊,他的是一个小袋子,用来放铜板碎银正好。 “脸也擦擦,你俩多听多看,买东西时跟着村里人。”老太太叮嘱道。 儿子孙子都是两脚没沾过土的,买过日子的东西好赖很可能都分不清。现在不比往日,银子得紧着使。 林泽只管点头,这是大实话,他知道村人砍价和买东西那股眼力劲是极厉害的。 这边老太太还想继续说,一声突兀的哭声传入两人耳朵。 “阿奶——求求你救救我,我能好的,给我抓点药吧……”林来娣捂着腰泣如雨下,抽气时扯动伤口,让她痛得冷汗直冒。 昨夜熬过去发热,但是她感觉自己的伤口并没有好转。再这样下去她定要死在路上。刚才小声同他爹说,带她进城抓点药治治。 周寡妇马上瞪直眼珠子,若不是这里全村人都在,怕自己名声再臭一些,就要破口大骂了。 林来娣失望地看到他爹眼神闪躲,在她奶的威压下垂着脑袋一声不吭。 她不甘心,不想就这样死去。她见曹家婶子小心赔笑脸请人帮着推铁蛋哥去城里看。 林来娣不敢奢求,至少给她买点治这个刀伤的药也好,她相信自己肯定能熬过去的。 周寡妇一口牙咬得发紧,余光看见族长几人往这边看来,面前这死丫崽子还没有收手的意思,眼睛往儿媳妇那狠狠刮去。 小周氏缩了缩脖子,瘦弱的女人恨不得将自己塞到车缝里。 “奶!奶!孙女,做牛做马报答你大恩,给我一条活路啊——”林来娣也知道事情到这一步她必须豁出去,即使把她奶得罪死。 周寡妇气得不清,虽然平日看不上这个孙女。但好歹没让人抓住现行,给自己留住个脸面。 这一下好了,众目睽睽,简直把她的老脸扔脚下使劲踩。 日后哪个说她刻薄对儿媳不好,她都被堵得没话说。还有孙子日后婚事定是难顺,一打听都会说她今日这事。 胸腔急剧起伏,周寡妇想把孙女扒在她裤腿的手弄掉,没成想那丫头一下子就摔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下真是有嘴说不清,大伙已经议论纷纷,周寡妇心头一颤没敢去扶人。 热心肠的婶子大嫂们早就赶过去看姑娘什么情况,把林来娣那对爹娘都挤一边。 林泽也吓一跳,之前看那姑娘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这一倒不会出人命吧?!
第18章 嫁人 选择 “你说你家这办的什么事?” 三叔公在大儿子林郁生的陪同下,瞧着这一家子闹心得很。 他是除族长外辈分最高、资历最老的。一般这种家长里短的琐碎族长从不过问,由他这个林家村村长处理。 周寡妇厚唇紧抿不作声。胸口闷得像关了一团刚从灶里烧出来的烟气,身子疲软。想歪靠着什么东西,却发现身边没有给她靠的。 虽然她在家里横行霸道,说一不二,那是基于对儿子儿媳用孝道达成长期的控制。 出了家里那道门槛,周寡妇便对自己的地位摆得清清楚楚。她这寡妇将儿子拉拔大还娶上媳妇,已经十分难得。 村里有什么大事要商量,不会轮到他们家有说话的机会。要是家里那不争气的婆娘能给多生几个男娃,他们家就不一样了。在村里男丁多那家腰杆就硬。 村长的斥责让她的脸色红白交替,一边担心家里那丫崽子别出事,一边当着这么多村里人被教训,这张老脸是一点挂不住。 宝根一个人躺在板车上一直睡觉,被这动静吵醒。这一群人围着他姐,到底什么意思。 他昨天因为姐姐喝糖水,自己没分着心里不高兴,睡一觉就忘记这事,又开开心心喊姐。 宝根爬下板车,走到阿奶身旁抱着她的手臂,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见阿姐躺在地上,连忙就要叫阿奶。 周寡妇捏住他的手,这回是下了几分力气的,宝根瘪着嘴巴没敢再动。 “爹,人醒了。”三叔公大儿媳陶氏抬头说道。 她因为公公是村长,男人又是最早跟族长进县衙当差的,在村里很能说上话。 “应是疼得一时昏过去,你们瞧她这腰上的伤口,那包扎的布条都没换,全是血渍。”另一位扶人的婶子心肠好,趁着这势头帮这丫头说一嘴。 围观的众人都有眼睛,全看在眼里。虽说姑娘以后都是别人家的,但好歹也是亲骨肉。 这来娣在村里与那老黄牛都不相上下,时时刻刻都有活,你说这周寡妇怎的下得了这个手? 林郁勇这个当爹的唯唯诺诺站一旁,两手攥在身前任由其他人指指点点。 他是习惯了,自己没本事,家里没有能干的亲戚帮衬,被人瞧不上可不是该的吗? 林来娣往她爹那看去,心里竟然很平静,原来一直失望就不会伤心是真的。转头抓紧陶婶子的衣角,艰难说道,“陶婶……你们帮帮我……” “丫头,你省口气,你爹娘不能看着你这样。”陶氏安抚道。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特别是这时候谁家都艰难。大伙也没办法一块凑点钱给来娣治病,只能让他们自家处理好。 林泽是刚走过来看看是什么情况,他也被这姑娘的求生意志所感,暗暗打算实在不行偷偷帮一把。至于出面说话逼她爹娘送她去治病这个事,林泽不能开口。 林来娣家若是拿出这个钱,后面逃难的路上粮食紧缺。手里没钱全家都没活路。钱就那么多,现在用了后面怎么办?因此逼拿钱也是要命的事。 “你这个当爹的说说要咋的办?”三叔公开口道。 他听着一群人唠来唠去没个正经法子,事情就这么僵着那不成。 林郁勇这才微微抬起头,没敢往别人脸上看,对着三叔公那边转了转身体,吞吞吐吐道,“三叔公……我家真没银子,等会买粮食都是压箱底那点铜板……我娘、我媳妇那两身好衣裳都要当掉,好换些钱……” “我、我这病能好的,各位林家族亲,求求大家发发善心。”林来娣听完他爹的话,马上转变话 术,哀求其他人。到这份上他爹说的至少有八分是真的。家里没银子给她治,只能把希望放在村里人身上。特别是族长一家,那都是官面上的人物,肯定能拿出这个钱。 不少人把脸撇过去,谁家的银子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更何况这逃难的档口。 在众人沉默,事情僵住的档口,一直毫无存在感的小周氏突然开口道,“家里没钱治病,来娣受的是刀伤,要是有银子抓几服药便能好。闺女十四岁,哪家现在愿意娶她,我们这就嫁闺女。娘没法子,来娣你、你只能看自己命数了。” 众人皆愣住,随即都带着种理解的目光看小周氏。这主意行就行在,林家村并不是人人都有血缘的。 族里人都晓得,往前数第五代、第六代的祖宗逃荒到柳头县。当时身无分文,甚至好些岁数小的连自己的名儿都没有。来到柳头县后被当年林氏老族长收留到林家村。 大伙感念恩情,很多都改姓林。 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拉近与真正林氏一族的关系,那会子林家老族长所在的这一支虽说落魄,但好些人是识文断字的。 这在乡下地头可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一开始外头那些本地的人都看不上他们这些外来户,一直过了十来年林家村才在柳头县彻底站稳脚跟。此后大伙都以林氏一族自居。 同样是当娘的她们理解这种无奈的选择。把来娣现在嫁出去,愿意娶的人家肯定不希望人财两空。十四岁的姑娘再养养就能给家里开枝散叶,治病的事就不愁了。 况且来娣在村里那勤快样是有目共睹的,这闺女娶回家不亏,家里有合适男娃的都忍不住琢磨起来。只是现在还得看林郁勇家这彩礼得多少。 周寡妇不可置信地看着这平日里在她跟前屁都不敢放一个的儿媳,还能在村人跟前这么说话。 嫁女是多大的事?她一个女人,家里还有婆婆的儿媳就敢直接开口定下,实在是胆肥 但周寡妇仔细往里寻思寻思,好像这真是个能行的路子。这样一来家里能省出一个人的口粮,这治病的事也有着落,他们家多少能挽回点脸面,还能收一份彩礼钱。 想到这里,周寡妇那股精气神就提了上来,这儿女嫁娶向来都是家里长辈做主,可不就是她说话的时候吗? “对!我家现在嫁孙女,一两银子加两升米!”周寡妇边说话边往儿媳那边挪脚。 “什么?!这是卖女呐?” “你家有嫁妆带走吗?周寡妇!开口就是一两?” “谁娶得起啊,明日都没找落。” “是啊……” 质疑声四起,原先有点想法的人家顿时烟消云散,大伙在村里有田有地那会娶个媳妇一两银子是很划算。 现在?逃难呢。身上什么都没有,每天过日子都是只出不进。林来娣娶回来是一笔,治病要花钱,家里还要多一张嘴吃饭。 看这情况周寡妇肯定不愿意搭彩礼给孙女带走,那算下来可就亏大了。 还是三叔公先开口,有些不耐烦地道,“你说个实在点的数。还有,这孙女嫁出去就是别家的人,到时候少扯皮子,闹得没个安生日子过。” 三叔公这话是戳人心里去了,他直接跟周寡妇摊开讲明白。 林来娣嫁人后,他们家不许再以后找借口问她婆家要好处,她今天这行为是变相在卖孙女。
第19章 商定 对象 周寡妇听得这话又见村人好些鄙夷和冷淡的神情,心下是一边后悔当初怎的没在逃难前定下一门婚事。 当初她放出口风要给孙女相看是有几户托人来问的,因着孙女平日里实在勤快人又老实,过日子都喜欢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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