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乱灾荒年间,最重要的就是团结。像蚂蚁过河,必须抱成一团才有望保住宗族血脉。 老爷子在族中威望甚高,不知帮了多少族人,又是唯一在官府有身份的人。大伙今日敢拖家带口跟着逃难,那是用全家性命跟着老爷子赌一条生路。 但经历那场土匪的洗劫,让族里士气低迷。才出门没几天就遭到这么严重的折损,大伙心里实在没底。 如今趁着这个机会,老爷子势必要联合几位族老给众人好好树立信心。 外头的人早就多多少少得到消息,只亲眼看见那一袋袋粮食,脸上的激动是藏也藏不住。 同时女人们那边第一锅干粮蒸好端上来,一桶桶冒着热气的水提到跟前。 这一大堆吃的喝的,给逃难的族人无与伦比的震撼。 老爷子手握长枪,几个年轻小伙站在身后,林泽林郁盛站左手边,另外三位族老站右手边。 男人们席地而坐,伤员们靠着、或是躺着,眼睛都尽力往这边看。 老爷子长枪一跺地面,多年的为官生涯给他带来一股令人望而生畏的气势。 “我林远文,林氏柳头县一脉现任族长,趁着这个关键时候得给大伙说几句掏心窝的话。” 铿锵有力的声音落下,大伙的 眼神都变了,族长一般只会在每年祭祖时会用这种语气说话。 “咱们遭遇人祸,家破人亡,狼狈出逃。缺衣少食,担惊受怕。但大伙别忘记,咱们怕、咱们退缩,那身后的女人、老娘,家里那些个没长大的娃娃可能退? 今日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死也得护着家小,保着我们林氏一族的香火血脉到一个安全的、肥沃的土地扎根!” 老爷子胸中仿佛又燃起熊熊火焰,他是族里一把锋利的长枪,所向披靡。 只愿他的血脉能得以延续。 族人们被这一席话所鼓舞,胸膛起伏,眼底重新冒出一股狠劲。 边关的人哪有不狠的,日复一日的风沙磨砺下,早已练出一身铜皮铁骨。 “大伙要记住,紧紧跟着族里一块走,现下不是讲私心的时候,咱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一个能独善其身。”三叔公发话道,他是跟着念过些书的,勉强也能说点大道理。 八叔公接过话头继续道,“相信大伙刚才已经知晓一些事,咱们族长找到一个地窖,弄了这些东西上来。” 大伙的目光一致挪到那袋子上,好似能戳破麻袋看见里头的东西。 林老爷子走过去,让几个年轻人把袋口打开。 “都是粮食,加上咱们现下手头的,撑一段时间定是没问题。只到个乌什县,咱们各家再去买,我已让盛哥儿给每家都弄好一份文书。” 众人惊叹,老爷子实在老谋深算,把大伙每一步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他们都是没出过远门的庄稼汉,有的甚至连村子都没出过,对外面的世界一片空白。 现在叫他们焦急忙慌地逃难,不知多少人是忧心忡忡的。 只有老爷子晓得,哪有什么天降好事,全是未雨绸缪罢了。 若大伙今日逃难的地方在另一边,同样在差不多的驿站里,也会出现今日从地窖里挖出粮食和一些器具。 老爷子在这柳头县混了一辈子,对战事有自己的敏感度。 其实每次预感不对,他会在几个逃跑路线中的驿站弄个地窖,放上一部分粮食和武器。 粮食不能久放,等局势明朗,老爷子会弄出来。 而武器那些则是一直放着,所以粮食是新的,武器却生锈了。 老爷子知道,一旦发生战乱,很可能没机会收拾什么东西。 老爷子却不打算告诉大伙,就让大家认为是自己的好运气吧。这样在后头的逃难中,多一丝盼头。 林家村族人们听完老爷子和族老们的一番话,有种强烈的直觉,他们一定会重新找到一块肥沃的土地,把家安在那里,子子孙孙重新过上好日子。
第4章 晚饭 团结 有了粮食,就有了盼头。 晚上,一笼笼冒着白气的馒头端上院子里,几张破烂的桌凳拼成一大张长桌,大伙眼冒绿光,却没有人吵着要开饭。 肚子饿得受不了的娃们直勾勾地看着白米饭,手里的碗装着烧开的热水一下一下往嘴里倒,像是伴着大米饭吃。 几个准备分饭菜的婆婶陆陆续续就位,只等着最后那一大锅白米粥。 林泽盘腿跟几个同龄的伙伴坐一块,这些都是平时跟他们家来往较多人家的孩子。 对林泽这个家族之星虽说心里敬畏,但好歹也是一块说过话吃过饭的。 “泽哥儿,我闻着是不是还有腊肉味?”三叔公家的大孙子林江比林泽大一岁,长得高高瘦瘦,是个活泛的性子。 林泽肚子那些面包估计是消耗得差不多,现下闻到米饭香,肚子饿得一直唱空城计。 但周围五六个小伙伴都看着他,实在不方便露出一股饿死鬼托生的样子,林泽悄眯咽下涌出的口水维持住人设,“像是。” 大伙都佩服地看向他,不愧是少爷,大米粥和腊肉都忍得住。 他们已经咽口水好久。在家一年到头也没吃过几回肉,更别说大米粥,好些人家碰都没碰过那金贵的东西。 除此之外,不远处还有另一群岁数差不多的小孩。他们不仅眼馋那饭菜,同时还偷偷往林泽这个小团体频频看来。 次数多了,林泽就发现他们的异常,为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大江哥,那边的哥哥弟弟们你认识吗?” 林江很想撇撇嘴,眼底有些不屑,那都是族里穷人家的小孩,平时大家都玩不到一块。但林泽喊得亲切,他不好扫兴。 “哦,我也不大认识,总归是咱们林家的。” 二房堂弟林河确是认得,他咬着手指头,有点含糊不清,“泽哥儿,中间那个最大的,我记得叫石头,他打架好凶的。” 看来是领教过的,林泽心里有了想法。眼睛望去,火光中的十来个瘦瘦小小的小孩,面无表情。见他看来,都低下头或是偏过脸去,不敢与他对视。 林泽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神情,他这么吓人? 记忆中原身从来没干过欺负人的事,天天待在家里读书,也没那个作案时间不是? 中间那个叫石头的少年却在林泽收回视线时,抬眼看过来。 两人对视时,林泽朝他微微点头,他愣了一下,稚嫩的脸颊有些不自然地垂下去。 最后的一锅粥终于出来,几个小伙伴赶紧端着碗回自家队里。林泽挨着林沐,他刚才没拿碗,林沐给大哥递来一个。 “阿奶去帮忙监督分饭。”林沐小声跟大哥说,“大家都怕分得不公平,要阿奶和五叔婆、八叔婆去看着才行。” 林泽往中间那块放着饭菜的地方看去,果真见老太太在那站着。 头一次吃大锅饭,有这种担忧也是正常,粮食对每个人都像命根子一样重要。 见分饭菜的婆婶们扬起大勺子,众人蠢蠢欲动,只等族长发话。 林泽见势不好,一会乱起来弄倒人或是饭菜都是大麻烦,连忙起身大声道,“咱们排个队,千万别抢!” 说完赶紧看向老爷子那边,林老爷子抽着烟的手顿了顿,目光在大孙子脸上扫过,眼底透出一丝赞赏。 只见他缓缓把烟枪放下,起身道,“泽哥儿这说得对,等会乱起来,弄伤自家人,或是把饭菜撞倒,谁都没得吃。这样,老人小孩先排前头,女人男人在后头。不老实的最后再分。” 这话不是商量,老爷子声音不大,但掷地有声。谁都不敢造次,特别那十几袋粮食还是老爷子弄来的。 大伙吵吵嚷嚷,还是按照要求找个地方排起队来。 林泽林沐都是见过怎么排队的,自觉去维持秩序。几个当过捕头的叔叔和懂这些的少年见势加进来一起帮忙。 很快就将队伍弄好,前头的老人带着小孩已经开始吃上饭菜。 后头伸长脖子等的大人心里热乎不少,渐渐也感觉到这样排队的好处。 “确实快上不少啊。”队伍里有人就小声议论起来。 旁边的人点头附和,“要是一窝蜂涌上去,咱们这碗粥怕不是都得撒完。” “哈哈,可不是说读书人脑子活,咱们跟着族长,等安定下来,盛哥儿到京城考上进士老爷,咱们林氏一族不得马上兴起?”有人端着碗就畅想道。 其余人像是突然点透某个神经似的,眼底那股滚烫的想法是挡也挡不住。 当年他们不就是靠着族长过上好日子的吗? 有个县尉老爷在,村子里交税、征徭役都没有人敢耍手段欺负他们,邻近的村子哪个不羡慕他们林家村? 要是出个进士? 不,两个进士,那是何等风光? 简直不敢想,这哪是逃难,分明是去奔大好前途呐。 林泽听了一耳朵,不由看那大伯一眼。 心想,您可真敢想象呐,我这披着皮子的冒牌货可不咋会读书。 一个纯理科生,文言文那一套只怕天分相当贫瘠…… 兄妹俩是等小孩那队排完,才拿着饭碗去领吃的。 一碗粥,两个杂面馒头,两筷子咸菜,这是今晚的饭。 他们回到原来坐的地方朝老爷子那边示意,方才慢慢吃起来。 一些小伙子根据聚在一起,大家吃下几口饭菜,精气神又提起来。 “沐姐儿,一会咱们跟着我奶编草鞋,你来不来?” 八叔公十八岁的小女儿林荷问道,她吃相并不斯文相当快速,一碗粥已经见底,手上的两个馒头收起一个,另一个也快啃完 了。 林沐是个十足的官家小姐,她娘是大家闺秀,教她的也是那些东西。 “嗯,我也想学。”林沐想快点吃,刚说完就被噎得喘不上气。 林泽眼疾手快,给她拍后背灌水。 “慢点,一下子吃不快。”林泽无奈道,他知道妹妹有自己的心气,不想拖后腿,但这事一时急不来。 林沐连咳好几声,眼泪都出来,手里的馒头差点掉下地。 林郁盛端着碗刚要找两个孩子,就看见这一幕,心里一急,连忙小跑过来。 “怎么了?林泽?”林郁盛对这个跟妻子很像的小女儿,那是当掌上明珠来疼的。 儿子小时候读书耐不住苦,他舍得狠心打他罚他。 旁边的小孩见传说中的举人老爷脸色严厉地呵斥林泽,心里害怕,缩着脑袋往后退去。 林沐连忙解释,“爹,我吃得急,呛到了,还是大哥帮我顺下去。” 林泽习以为常,倒不是觉得老爹偏心,他现代家里没有兄弟姐妹。 倒是有个堂侄女,全家都疼得跟什么似的,林泽也是有求必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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