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瞧,我是不是又长高了?去年如意给我裁做的这身衣衫好似短了些。” 十五岁的林沐穿着一身淡青色的窄袖对襟短袄,领口和袖口会用白色的细棉布滚边,显得干净利落。下身着一条月白色的褶裙,褶裙的褶子细密均匀,行走时微微飘动。裙子面料是轻薄的绫罗,微微透着光泽,上面有浅淡的杏花图案,用丝线绣制,若隐若现。头发梳成一个简单而精致的发髻,插有几支银质的发簪,簪头镶嵌着浅蓝色的绿松石和淡粉色的珊瑚珠。 “吾家有女初长成。” 林泽感慨道,“是啊,你都长成大姑娘了。咱们来保宁府转眼就是第五个年头,想必桃花坪的族亲们今日也在祭奠先人吧。” 看着亭亭玉立的妹妹,林泽心里当真是满满的成就感。这五年他把妹妹培养得可好了,现在已经是保宁府最大的毛衣工坊的实际话事人,就连身边的如意都成了大管事。 经过前三年的辛苦,林沐这两年已经不需要天天盯着工坊的事务,已经捡起医书、聘请名医教她继续学医术。 林泽也快二十四岁,作为一府通判,他现在日子过得却很清闲。 府衙事务一直是梁万山和沈鹤打理,矿山上的技术、管理团队已经形成一套稳定的运行规则,林泽只需要定期过去巡视查看。 偶尔看书有灵感时得到一种新的化工思路,林泽会召开技术人员专项会议。以至于每次林泽去巡视,山上的工匠们就恨不得围着林泽转,万一召开专项会议,他们又能立大功了。 “这边山上祖坟已经迁得差不多 ,阿爷阿奶来信问我何时回家,他们让爹给我相看人家呢。哥,我、我还不想嫁人。”林沐说话时很小声,因为这些话从她一个小姑娘嘴里说出来让人知晓了去,是极其不体面的。 “不想嫁没关系,慢慢找便是,青年才俊多的是。”林泽含笑道,一点不觉得这个要求很过分。 兄妹俩坐车累了,出来简单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随后便回到车厢里继续赶路。 从柳头县进入乌什县后,马车便快上许多,因为财大气粗的朱县令为了让自己的铁器更方便运输,联合大客商一齐修建了条水泥车轨。 “哥,上了水泥车轨就好多了,又稳当又快。比咱们黑山县那条还好。”林沐笑吟吟道。 “铺设乌什县这条水泥车轨前,工匠们已经根据从前的经验改进了许多次,方才能有你说的又快又稳。”林泽耐心解释道。 这里面说起来也有他的功劳,铺设水泥轨道一开始是石头的想法,在实际探索中时遇到了很多问题的,比如水泥轨道承受重量和反复碾压次数测试,在高昂成本和耐用性上做出一个折中的取舍;轨道的平稳性、平整度如何保证;后期维护工作怎么安排…… 既然水泥轨道不是一建好就永无后患的,那么大家就要考虑后期维护成本。最后是林泽提出,使用水泥轨道的人要用他们官府专门定做适配尺寸的车轮,并且要按照路程长短付费使用。虽说花钱让人心疼,但是水泥车轨能让大客商们更快运送大量货品,节省了人力和时间成本,使用的人也越来越多。另一方面,有钱的人家也愿意在出门时花这个银子让自己坐马车时更加舒适。因此,水泥车轨虽说投入大,但后续挣钱的能力也是很强的。 如此一来林泽他们就解决了成本问题,也通过这件事和朱家联手开发设计各种适合在水泥轨道上使用的马车。 最近这一年铁矿开采技术迅速提高,林泽和朱存孝已经在尝试制作钢铁车轨。目前虽然还没有商用,但是在他们的矿山上已经使用铁轨进行短距离运输。 “真是期待铁轨,到时候再用上钢铁车轮,咱们怕是一日就能从府城来回柳头县了。”林沐畅想道。 “会的。到时候咱们头一个坐。”林泽作为总设计师之一,在保宁府使用水泥车轨拥有最高的权限。 乌什县有水泥车轨,平谷县也有一条从码头通往黄家庄的纺织工坊群。没错,黄家庄是除了保宁府府城的十里坡纺织工坊外最多纺织机的。已经形成一整条产业链,有染坊、织坊、绣坊等等…保证一件衣服从原料变成成衣的所有流程都能找到对应的工坊进行加工。 这个规划是林泽亲自做的,县令钱昌平因此捞了个大功绩调到京都工部担任织染所的七品主事。虽说仍是七品官,但京官的含金量可不是一个小小的边缘州府县令可以比拟的。 钱昌平的事直接让所有吏目红了眼,谁都知道他是阴差阳错榜上了林泽这棵大树,老老实实听着林泽的话,把黄家庄的事办好。 这不,短短三年就一飞冲天,直接进了工部。有心人都知道,林泽来担任通判前正是在工部混的。钱昌平升迁去的还是老上司林泽的地盘,前程哪里用得着担忧的? 因为林泽在保宁府的名气太大,因而这次外出扮作富商掩饰身份。否则一旦被人知晓,方圆几十米全是人头,围得水泄不通,根本没法走。 俨然成了一个家喻户晓的红人。 有了水泥车轨,林泽从乌什县到平谷县再到府城,一共才花了一天时间。 马车车队缓缓驶入通判府后门,回到自己家意味着终于可以好好休息。 “老爷,虞校尉求见。”林泽刚坐下没多久,管家前来通传。 “请他进来吧。”林泽喝口小厮刚端上的热茶,放下茶杯后轻抚下巴处的胡须。 林泽是两年前开始蓄须的,颔下几缕胡须,是林泽长期实践亲自修剪的,疏朗有致,为他增添了一抹令人信服的成熟力。 虽处西北,但林泽却没怎么晒黑,仍旧面容白皙。双眸澄澈,细看之下宛如幽潭。高挺的鼻梁下,薄唇轻抿,嘴角常含浅笑,温润又亲和。 众人的记忆中,林泽是极少动怒的,遇上什么难事都能泰然自若。因此大家经常会忘记他还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年近二十的虞伯钧历经磨炼,肤色渐成古铜。剑眉斜插入鬓,愈发显得英气逼人。唇上蓄起整齐短须,下巴的胡须修成利落的方形,衬得下颌线条刚硬坚毅,举手投足间尽显成熟稳重。 “还以为你明日才能到,想来一路都挺顺畅的吧。”虞伯钧带笑问候。 “这不是收到你的消息,让我们尽快返程吗?原定是想体察一番民情。”林泽示意他坐下说。 “京都的圣旨三日后到,让咱们做好接旨准备。”虞伯钧也不废话,直接道明原由。 林泽面上波澜不惊,这些跟陈辉鸣保持着联系,大家都默契地不提功劳问题。林泽只当他把自己放在保宁府,不升不降,就这样给皇帝挣钱、治理好边境。对于这个结果,林泽是能接受的。反正比他预想中用完即丢的结局好多了。 “好。”林泽点点头,不再多问一句。 “不好奇这次是什么事?你在保宁府的功绩无人不认可,即便京都那些恶意中伤的也不敢说你弄的那些工坊、车轨、火药、火铳不好,只往你贪弄权势、中饱私囊等事情上扯。”虞伯钧继续问。 “陛下有他自己的考量,我只是一个臣子,只能唯君命是从。”林泽道。 “有小道消息说,陛下似乎有意将你调离此处,保宁府各项事务已入正轨,即便没有你在也无妨。”虞伯钧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那可正好,让我直接‘告老还乡’更合我意。”林泽半真半假道。 要是陈辉鸣决定这么干,林泽还真会谢谢他,二话不说麻溜收拾行李回家跟亲人团聚、跟喜欢的姑娘谈恋爱结婚,然后当个有钱有闲的人。 “你就是说气话。好不容易有了今日,怎能说放手就放手。况且适才的话也只是小道消息,想来很有可能是那些眼红你的人胡乱编造的。”虞伯钧马上宽慰道。 “行行行,我到时候一定认真听圣旨。”林泽笑道。 “喏,帮我给林妹妹。这串项链是从一个西域商人那儿弄来的,也是林妹妹喜爱的绿色,适合给她压箱子。”虞伯钧说着就从怀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木盒。 林泽拿过来看了看,这串绿松石项链竟然是由上百颗针状绿松石串成,每一颗绿松石都像一片翠绿色的叶子,精致华丽。 “上回是苏合香,这回是项链,你小子给自己攒点吧。”林泽将项链放回盒子里,没正面答应他。 “我一个大老粗要这些做什么?况且我也是在履行诺言,这不是说好的给林妹妹弄点嫁妆吗?”虞伯钧偏过脸去,没看正眼看林泽。 “况且我不是同你学的吗?上回你托人将一盒安息香、还有一整套嵌红蓝宝石头面送到安庆府,别说是给桃花坪的老太太用。”虞伯钧脑子一转,当即转移话头。 “我与明珠是过了明面的关系,有何不可?”林泽没好气道。 这小子居心不良,林泽也是后知后觉,弄得现在不上不下。 不过妹妹说了,眼下不想嫁人。 虞伯钧嘿嘿一笑,终于逮到机会,“我这过不过明路,可不就是看你了吗?” 林泽瞪了他一眼,原来在这等着呢,“我累了,你出去。” 虞伯钧可不敢惹林泽,讨好一笑,将盒子放桌上,郑重其事地行礼告辞。 平静的日子一天天就这样过去,三天转眼就到。 林泽等人早已经穿戴整理在府衙等候。 “圣旨到——” 传旨的队 伍来到府衙,众人赶至前庭,见内侍官卓然而立。他身侧两名小太监双手高擎圣旨,明黄绫绸猎猎展开,其上墨字如龙腾跃,朱红玺印醒目庄重。 待众人跪地,庭院中唯余衣料摩挲与微促呼吸之声。内侍官轻咳一声,提气开嗓,尖细嗓音划破静谧: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保宁府通判林泽,任职期间,殚精竭虑,恪尽职守。于民生诸事,悉心操劳,解百姓倒悬之苦。其功斐然,朕心甚慰。今特颁旨意,命林泽即刻启程,速回京城述职。望爱卿接旨后,星夜兼程,勿负朕望。钦此!” 众人脸色复杂跪地谢旨,林泽轻吐一口气,只说调他回京,至于是委以重任还是束之高阁暂不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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