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清楚自家这位舅母,虽不是亲生,然而待沈旻曜与她都极好。 沈家养育她已经做的足够多,眼下正值朝中混乱之际,楚家那些人大都盼着沈家出差错,李笑笑实在不愿王氏再因她之事于王公公纠缠,脚下的步子也快了许多。 王氏似乎并不愿意见到李笑笑出现再正厅,蓦的见到她那道声音,脸色也阴沉下来。 张公公也觉察了王氏神色微变,巡着王氏的视线回望见李笑笑,那张老态的面皮上才带了几分笑意:“六公主来的正好,万岁爷请您回宫叙话,国公夫人这里拘着不肯放人,倒叫老奴难做。” “不是说有旨意要宣?”李笑笑顿了顿。 “万岁爷是有此意,可身子骨实在不禁折腾,圣旨写到一半,便困乏的挥挥手让老奴还是请公主殿前问话。”张公公答道。 “便是口谕也该有个凭证,张公公这样口说无凭,真有何事,还是待定国公回来再说吧。”王氏见着空隙,忙起身拉过李笑笑便往厅内走。 “张公公稍待,本宫与舅母说过话便随同入宫。”李笑笑倒没拨开王氏,但路过朝张公公身边,还是撂了一句,才跟着王氏入内。 王氏的脸色并不好,入了内庭,就近抄了桌上的茶盏便砸向了东陵:“擅作主张的东西,我何时让你去请六公主过?” 东陵也知道自己自作主张,双腿一软,扑腾跪到了王氏面前,含着泪半句话都未敢多说。 耳边碎瓷声音如同炸耳雷鸣,李笑笑却并未阻止王氏,待她斥责完了东陵,才从身上取出一封信笺,交由王氏手中。 “你这又是什么意思?”王氏尚在余怒中,看见李笑笑往自己手中塞的信,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笑笑知道舅母忧心我,但若真等到舅舅回来,楚 家以抗旨为由逼迫,沈家便是不得不反了。长兄被废立太子,禁庭最得势之人是楚后,楚后膝下尚有一子...我不能让阿兄半点好处都讨不上...” 李笑笑默了默,那双垂在袖中的手也缓缓握住了王氏。 “可你入宫又能如何呢?苏州那次你便也是如此决意,如今落了什么?”不说还好,这样一说,王氏声音便染上了哭腔。 她的阿姐本是卫家家主之妻,然而昔年卫家之祸,却无端裹挟了整个王家。 王家纵然无辜,王氏却并未对阿姐有过丝毫怨怼。 阿姐死前让她带着一只金锁面见沈后保住卫王两家唯一的血脉,她于途中却险些被追杀的官兵欺辱折磨致死。 后来她为沈威所救,成了定国公的夫人,也知道宫中那位沈后在卫王两家灭门以后不就便去了,阿姐的孩子也不幸葬骨于雪中。 她恨极自己的无力,也常常在想自己为何没有再快一些,这样阿姐的孩子兴许便能有一条活路。 彼时那位禁庭的小公主被送至沈家抚育,身上带着一只玉锁。 她念沈家救命之恩,心中到底有几分沉怨,但见那对锁在眼前,心底的怨恨便烟消云散了。 她是当家的主母,对沈旻曜虽不曾苛责,但也有几分不亚于沈威的严厉,独独对李笑笑,颇有几分视若亲女的姿态。 她总念着李笑笑快些长大快些长大,她有许许多多的话要与她说。 但冥冥之中小公主偏偏如了恶人意。 她实在单薄脆弱,让她并不忍将所有事情告知她,沈家人许李笑笑入宫时她还与沈威大闹了一场,说要同李笑笑一同去鞑靼。 那是她在沈家为数不多的一次失礼。 “落了什么都是要外人说的,笑笑并不在意那些。”李笑笑揽着王氏的腰身,在她身上蹭了蹭额头,却觉出王氏脸上落下了什么,湿了她的颈侧。 她摸了摸自己脸上的湿痕,抬起头来看王氏:“舅母哭了嘛?” “舅母没有哭。”王氏仓惶的抹了脸,强扯出几分笑意。 “我听祖母说舅母嫁给舅舅的时候是个只会哭鼻子的小娘子,原来现在也是呀?”李笑笑戳了戳王氏的脸:“等我见到舅舅,一定让舅舅多哄哄舅母。” “可你要呆在这儿才能同你舅舅说。”王氏顿了下,难得哄着李笑笑说了这句。 她其实与沈威这个人并没什么感情。 “我若呆在这里,舅舅就没时间哄舅母了。”李笑笑抱了王氏小会儿,便站起来身,理了理衣摆:“东陵有些自作主张,但却没做错,舅母不要动气了。” “舅母可知晓东厂太监一事了了吗?他尚还喜欢我一些,宫变若真有什么,他不会愿意让我死太快。” “笑笑,若生死攸关之际,命比什么都重要,不要偏与人争什么,舅母的阿姐当年便是如此丢了命。”王氏也知晓大抵是留不住李笑笑,她看着李笑笑起身,手臂忽的拽下腰间那个香囊,拿出了只模样极为精致的金锁,塞进了李笑笑手中。 “沈家而今入不得顺天,你要想办法将此物交到你的长兄手上。”
第145章 145 145 陈菩先入内廷, 吉福也兴许是因为什么事情绊住在宫内,李笑笑孤身一人,王氏也不肯不放心, 到底还是吩咐东陵随李笑笑入了宫。 沈氏在城外购置的宅院至宫中的路途并不近, 入宫之时已是午时, 张公公将李笑笑引至乾元殿外, 方才命李笑笑在殿外等候, 入殿内去通禀。 原不过传话之事,但张公公入内便是许久,偏还赶着正午日头毒辣的时候, 李笑笑早年卧病,因着双目惧光,其实并不常常立于日光下, 在沈家时, 便是要沐光,王氏也只许可李笑笑坐在屋内的廊窗下晒晒太阳的。 这些旁人兴许不知, 但东陵却是知晓的, 她知道李笑笑的眼睛挨不住太阳暴晒的,眼瞧着小公主闭目跪在太阳底下, 面皮都被晒得有些通红,东陵也有些着急,跪在李笑笑旁的身子动了动, 想到近一些的地方去探探里面的口风。 “你不必动。”李笑笑听到了东陵的声响,微微偏过头去制止。 “既然有事要宣公主,该召公主入内尽早交代完事情才是。” “这般将人晾在日光底下叫什么事?” 东陵有些不平,终归是从李笑笑身边站了起来。 “我知你奉舅母之命要顾及我的安危,可这是宫中, 有些事并非是我们说什么便是什么的。”李笑笑默了下,抬手拉住了要从自己身边越过的东陵。 这个道理,其实她满怀对献帝期盼入宫之前并不懂得,是入宫之后,才渐渐知晓,人心其实并非都是正的。 “有些事并非是我们说什么便是什么,六公主明理之人,这句话说的也极好。” 李笑笑话音刚落,乾元殿门终于有了动静,殿门口侍候的小太监们先敞开了门,迎出了楚宪安。 那是一身素色,水蓝底色透着似银光般的白,被他穿的倒也鲜洁。 只是李笑笑见不得,见得到的东陵只觉得有某些说不上来的地方格格不入。 李笑笑暗里是有些厌生的性子,她对于这道声音并不熟悉,两道细眉微蹙了下,随即松开:“不知是谁家公子,可是方才议事出来?” “在下太子少师楚宪安。”楚宪安侧目看了眼李笑笑身边伴着的东陵,才从乾元殿前的扶阶迈下,立在李笑笑不远处施礼。 这人周身也萦绕着一股幽香,清清浅浅入人鼻喉,大抵是世家中精心教养出来的公子,若是顺天任一情窦初开的小娘子,恐怕都要被眼前人撩动了心弦。 李笑笑忽的记起来,若是没有变故,陈菩兴许也当是如此。 李笑笑挽唇,撑着东陵的扶持终于肯站起身来,实实在在受了楚宪安那一礼:“原来是楚家那位公子,听说过。” 言罢,李笑笑抬手遮了遮烈日,转身便要离开乾元殿前。 东陵不知晓眼前这位小公主为何改变了心意,但也连忙跟上。 “公主于楚家,只是听说过?”楚宪安叫住了李笑笑。 “还能有什么?难不成要熟记你楚氏族谱?”李笑笑脚下步子并未停歇,只是极轻佻的偏头朝楚宪安笑了声。 “公主说笑,在下并无此意。”楚宪安见李笑笑不肯停歇,信步跟上:“六公主初生丧母寄居沈家,许是幼时失教不拘礼数,目光何至于如此短浅?肆意出入宫内禁庭,与太监那种无根之物厮混在一处,未见得会有好下场。” “楚公子目光长远?” “朝中无太子,便有太子少师,楚家如此好权势,这样的闲职也要领,庸碌无为的腆居朝堂,当真觉得楚后幼子能谋夺太子之位?” “公主的长兄,已是废太子。”楚宪安亦笑了下,他是随身带着折扇,借势往李笑笑发顶遮了遮。 “是废太子,又不是死太子,不劳楚公子费心。”折扇下的阴翳无端罩住了李笑笑的面目,他即刻便退了一步,虽然厌极了日光照目所带来的痛楚,但还是选择了沐在阳光下。 “在下并未有要干涉公主之意,只是想告知公主,万岁爷因公主肆意出宫之事震怒,命六公主禁足遗宫,潜心抄经。” “东厂之人便在万岁爷身侧接了圣旨,见公主落得如此境地都不敢言声,陈菩不过楚家肆意取用的刍狗,公主可能明白?” 楚宪安见李笑笑不识好意,便收了手中折扇,眯眸打量着李笑笑。 “噢。” 楚宪安呆的越久,那股竹香便被吸入的越多,这香分明清浅,底调却腥甜,忽的叫李笑笑想起来阿芙蓉的气味来,她随意应了声,便拉着东陵的手想走。 “出宫的道是另一条,楚公子便是要入宫寻四公主,也是不该走这条道。” 李笑笑走的急,远处才听见那道洋洋盈耳的声线传过来。 陈菩在内廷总会有些掐着细腻一些的声音,李笑笑辨的分明,急匆匆赶着要回遗宫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她侧首往陈菩的方向弯眸,虽无法确认陈菩在何处,那双狐狸眼却映出几分潋滟。 “楚公子莫非忘了前路,要咱家引回去?”陈菩撇了眼李笑笑,将手中的伞递给了身后跟着的小太监手上,才收回了目光看向了楚宪安。 楚宪安好似忌惮陈菩的话,甩袖便走了,李笑笑觉出热闹看完了,一把从撑伞的小太监手中夺了伞柄,与东陵转身继续走。 她遭不住这样晒得人头晕的热,在伞下便合了眼目,陈菩随后才跟上,微俯身探想要接过李笑笑故意举低的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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