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一废,一时间,所有臣子的眼睛都盯住了五皇子。谢怀衍既败,余下三位皇子之中,便只有五皇子最有可能是下一任太子了。 但此事过后,谢怀琤却变得愈发内敛起来,并未借着废太子之势头而水涨船高,反而更加谦卑谨慎。 而皇帝自从去了一趟天牢,亲自见了谢怀衍一面后,便愈发心力交瘁,病倒在床,朝中大事只能交给五皇子处置。而五皇子却没有借机而大肆发展自己的势力,而是处处小心,许多事情都与三皇子一道商议,同时听取众臣的谏言。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姜清窈的处境便不那么引人注目了。她先是不声不响在遏云殿住了些时日,这才悄无声息地离宫回了姜府。 * 天牢。 “参见五殿下!”看守牢狱的官员面上掠过一丝慌乱,随即殷勤道,“五殿下怎么亲自前来了?倘若有什么吩咐,只管派人来通传便是。” 谢怀琤神色淡淡,只道:“无事,不过是奉了父皇的旨意,再来向庶人谢怀衍问几句话罢了。” 官员忙道:“臣这就派人去知会一声,免得让太......庶人谢怀衍蓬头垢面的,惊了殿下。”说着,他便想引谢怀琤先在一间内室略坐一坐,自己则步履匆匆想要离开。 “站住,”谢怀琤示意人拦住他,似笑非笑道,“怎么?还想着给人报信?” 官员僵笑道:“五殿下,臣只是想去命庶人谢怀衍先行准备一番。” 谢怀琤盯着他,那目光仿若洞察一切。他抬了抬手,声音冷淡:“不必。你就在此处不得走动,其他人随我入内。” 那官员惊慌失措,想要阻拦,却被谢怀琤的手下牢牢按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瞧着他走入了牢狱深处。 谢怀衍被单独关押在最里面的一间牢房里。此处暗无天日,潮湿阴暗。他盘膝坐在一堆枯草之上,如同老僧入定一般一动不动。 直到牢房的栏杆被人轻轻扣了扣,他才猛地回头。一身宫人打扮的少女焦急地看向他,压低声音唤道:“殿下!” 谢怀衍灰败的眼底毫无波澜,只淡淡道:“你怎么来了?” 少女望着他,至今依然觉得犹在梦中。否则,运筹帷幄、千尊万贵的太子殿下怎么沦为阶下囚?谢怀衍失势,意味着她的所有筹谋都如一场破灭的美梦,她怎能甘心? “贵妃娘娘托我告诉殿下,只要还有一线希望,殿下万万不能放弃。” 谢怀衍冷冷一笑:“希望?你告诉我,何来希望?父皇已废黜了我,我还能如何做?” “难道殿下 不想为先皇后报仇吗?”少女急声道,“娘娘会设法求陛下彻查当年之事,倘若一切属实,那么——” 谢怀衍心头如在沁血。他森然一笑,道:“报仇?我自然想。一想到我竟唤了一个心肠歹毒之人数年的母后,我便恨极了她。” “另外,娘娘托我告诉殿下,她一定不会让五殿下好过,”少女道,“大可以拿五殿下的生母做文章,从而——” 谢怀衍的眼瞳骤然一缩,尚未说出口,忽然听见不远处一个声音幽幽传来:“真是好计策啊。” 两人同时一惊,下意识朝着声音来处看去。 一身深衣的谢怀琤缓缓从黑暗之中走出,唇角带着冷笑。 他一摆手,身后的人立刻上前将欲要逃跑的少女制住,一把扯下了她面上覆着的巾帕,让她的面容暴露在光亮之中。 谢怀琤似是意料之中,并未有多么惊讶,而是轻轻一笑道:“傅姑娘,你对贵妃倒真是言听计从。” “不知,贵妃娘娘想用什么手段对付我,还想把我的母妃也牵扯进去?” 他语气冰寒,带着极具压迫感的质问。
第99章 旧恨 得以了结。 临出宫前, 姜清窈挂念着姑母,便特意来了趟永安宫。 自从太子出事,皇后所受打击极大, 却不是为了他的失势,而是无法接受自己一手抚养长大的孩子会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于谢瑶音而言,这一切更是不寒而栗。一向温和贤德的皇长兄却敢有谋逆之举, 并因此而下狱, 成了庶人。她再度意识到,在皇权面前, 骨肉亲情根本不值一提。父皇即便再疼爱皇长兄,也不会因此而宽恕他。只因皇长兄所觊觎的是父皇正掌控在手中的权力。 一时间, 永安宫上下都噤若寒蝉, 笼罩在愁云惨雾之中。虽然姜家并未涉足谋逆之事,但皇后身为谢怀衍的养母,也无法逃脱相应的罪责。皇帝念着旧情, 并未加以苛责, 然而皇后却无法原谅自己,自请禁足反省,将后宫之事都交给了贵妃处置。 姜清窈来到永安宫时,皇后正怔怔坐在窗下发呆。多日未见, 她的面容显得格外憔悴,更是添了几分病气。 “姑母。”姜清窈心中酸楚,轻声唤道。 皇后愣了片刻,才缓缓转头,看清是她后勉力一笑,柔声道:“窈窈。” 姑侄二人沉默相对,一时间只有苦涩。还是皇后强打起精神, 柔声道:“那日的事情,吓坏你了吧?” “本宫也没料到,你的婚仪最后会演变成那副样子,”她神色哀伤,“更没想到,衍儿他——” 姜清窈望着姑母,心中泛起莫名的愧疚。谢怀衍失势倒台固然令她心中巨石落地,可却忽略了姑母因此而遭遇的一切和此事过后的处境。而谢怀衍虽然罪有应得,但大闹婚仪、致使血溅当场的却又是谢怀琤,不知皇后心中会如何看他? 她踌躇着,终究还是开口道:“姑母,其实,我有一件事一直未曾告诉您。” 皇后一愣:“何事?” 姜清窈咬了咬唇,低声道:“自始至终,我都很是抗拒这桩婚事。” “此事本宫知道。”皇后道。 “姑母,不仅仅是因为我对太子......对大殿下并无任何情意,甚至可以说是抗拒、排斥他,”姜清窈道,“更因为,我其实——” 谢怀琤的名字正欲宣之于口,却倏然被殿外的动静打断。兰鸢步伐匆匆走进,道:“娘娘,陛下召您前去启元殿,说有要事相商。” 皇后神色微微一惊,随即起身,嘱咐姜清窈道:“窈窈,你且在宫中等一等,莫要急着出宫。” “姑母放心。”姜清窈屈膝,目送着她匆忙离去。 皇后一走,永安宫蓦地静了下来。这个时辰谢瑶音亦不在,姜清窈在窗畔坐下,以手支颐看向殿外。白日里晨光甚好,暖意融融,将整座永安宫都映照得格外柔和。接连几日都是晴空万里,碧蓝的天如一匹绸缎缓缓铺展开来,然而她看着这样的景致,心绪却如乌云压城般低落。 她不知接下来的一切会如何发展,也不知自己与谢怀琤的心愿能不能达成,更不知道等待皇后和姜家的会是怎样的前景。 只盼着皇帝不要因谢怀衍之事而迁怒于姑母,否则她会一辈子愧悔难安的。 不知过了多久,姜清窈微觉倦怠,略阖了阖眼。意识朦胧的间隙,她忽然嗅到一阵熟悉的气息,旋即睁开眼,正对上谢怀琤清淡的面色。 他察觉到她看过来的目光,似有些无力地冲她面前扯了扯唇,声音透着浓重的疲倦和怔然:“窈窈。” “你怎么来了?”姜清窈起身来到他身前,见他脸色苍白,眼底隐约有泪痕,不由得心中一紧,“发生什么事了?” 谢怀琤沉默半晌,轻声道:“我刚刚从父皇那里离开。父皇有要事召见了母后,对吗?” “是,”姜清窈点头,“陛下的传召来得突然,姑母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谢怀琤深吸一口气,道:“母后得知此事后可能会承受不住,窈窈,你能替我好好劝劝她吗?此事毕竟是因我而起,即使谢怀衍有罪,可到底还是伤害了母后。” 姜清窈越听越心惊:“此话何意?” 他伸手扶住殿内的屏风,稳了稳身形,这才道:“今日我奉了父皇的旨意前去天牢向谢怀衍问话,没想到却遇到谢怀衍正和一个乔装打扮成宫女的人在密谋传话,我命人将他们当场拿下,分别讯问。” “......那个人是谁?”姜清窈屏住呼吸。 谢怀琤道:“三妹的伴读,傅家之女傅宝吟。” 姜清窈惊愕万分:“傅姑娘?她竟和谢怀衍——” 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件往事。她忆起某一日在萤雪殿的早课上,傅宝吟晚了些时辰才匆忙赶到,她鬓发微乱,呼吸急促,似乎好不容易才从一桩要事之中抽身出来。她周身萦绕着淡淡幽香,那香味闻起来十分熟悉,好像......谢怀衍身畔也曾有过此种气味。 所有的疑惑顷刻间迎刃而解了。姜清窈恍然:“原来她与谢怀衍......有所来往。” 谢怀琤冷声道:“谢怀衍必然许诺了她什么,才哄得她心甘情愿、悄无声息地隐匿在他身后,还令傅家对他言听计从。如今谢怀衍已然获罪,傅姑娘却依然不死心,为了他甘冒大险潜入天牢,只为了传递消息,真可谓一往情深。” “谢怀衍一面用尽心思谋娶你,一面又让傅姑娘对他死心塌地,即便无法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太子妃也在所不惜,他可真是机关算尽,滴水不漏啊,”他冷笑,“只可惜,谢怀衍对她不过是利用罢了,何曾有过半分真心?” “他们究竟在密谋什么?”姜清窈问道。 谢怀琤缓了缓,道:“谢怀衍拒不回答,傅宝吟亦不肯开口,我只能审问他们身边的人。查出线索后,我再将消息透露给了傅宝吟。” “傅宝吟并没有谢怀衍那样沉得住气,最终还是将一切都交代了。” 他说到此处,右手紧握成拳,咬牙道:“归根到底,都是贵妃在背后操纵一切!不论是当年母妃所受的苦难,还是谢怀衍对姜家的恨,都是她的手笔。” “只是出乎我意料的是,母妃当年的那场病......”谢怀琤嗓音发颤,眼眶通红,“竟也是她下的手!” 此话一出,他好似全身都没了力气,顿时无力地在榻上跌坐而下,双拳狠狠落下:“为什么......为什么当年的我丝毫没有察觉?” 姜清窈愣在原地,半晌无法言语。 * 启元殿。 皇帝独坐御书房内,翻看着眼前秋妃留下的信笺,久久不曾言语。直到奉旨前来的贵妃轻声请安,他才缓缓抬起头。 贵妃面上带着一如往常温柔的笑,盈盈立在原地。 “这些时日,皇后病着,宫中诸事都交给你打理,辛苦你了,”皇帝凝视着她,“好在爱妃行事一向周到妥帖,有你主理宫务,朕很放心。” 贵妃惶恐不已:“臣妾不过是替皇后娘娘分忧罢了,日夜盼着娘娘早日好转,从而将此重任还给娘娘。臣妾实在不敢居功。” “爱妃不必谦虚,”皇帝眸色转沉,叹道,“朕知道皇后的病多半是心病。衍儿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她 身为养母,自然不能置身事外。虽说她并未涉足其中,但衍儿成了这副情形,她也有一定的责任。” 他叹气道:“可朕不明白,好端端的孩子,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朕还记得衍儿年幼之时,是何等的聪慧敏锐。他居东宫多年,一直处事周全,从不逾距,这一回究竟是着了什么魔?”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116 首页 上一页 11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