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九畴连声道谢后将郎中送走,一转身便看见自家妹子手里拿着药就要去扒拉人家小郎君的衣裳。 “你脱下来,我帮你上药。” 再看小郎君一张脸红到了脖子根,面色窘迫,眼神躲闪,愣是被妹妹生生逼到了墙角。 “早儿。”梅九畴忙上前拦下妹妹,“你去忙活点儿别的,这里有我。” 梅映禾点点头,“那我去准备菜,晚上吃点儿新鲜的。” 梅九畴也没问,看着妹子走远了这才回屋帮赵行之换药。 刀伤已有明显好转,梅九畴的药倒是很对症,他常年习武受伤对这些事是细致又熟练。 “瞧你这一身,要是不想伤根基,还是多养一养再动武。”梅九畴一边换药一边道,“我真是羡慕你能有用武之地,不像我。” 赵行之第一眼看见他就注意到了这个精壮汉子,是个练家子,入伍必然是把好手,只是不知他为何发出如此遗憾的感叹。 “好了。”梅九畴拍了拍手,对他的沉默丝毫不介意,“能吃饭就多吃些,咱家虽不富裕却不差你这口饭,吃好了伤才能养得快。” 他端着盆转身就要出去,就听身后赵行之说了一句,“多谢。” 梅九畴闷哼一声出门去了。 外头小早已经将晚食做好了。香浓的牛肉粉丝汤上头飘着红红的辣油,薄薄的牛肉片和劲道的粉丝,看着就让人咽口水。筐子里搁着酥软的饼子,里头塞了满满的五花肉和青椒,盘子里还有已经卷得冒了头的里脊肉卷,简单粗 陋的一餐饭却让赵行之食指大动。 看着就好吃。 三人入座,没有客套,看着兄妹二人狼吞虎咽,赵行之先尝了一口牛肉汤,浓郁的香气盈满口腔,粉丝爽滑筋道,牛肉薄薄一片却十分软烂,那叫肉夹馍的饼子塞进嘴里咬一口,一不小心嘴角就流出油来,香。 还有那个里脊肉卷,卷饼劲道里脊肉嫩滑,裹着浓郁的酱汁,甜中带着辣,味蕾一下子被打开,赵行之觉得这是他从小到大吃得最好吃的东西。 “粗茶淡饭你别嫌弃。”梅九畴吃得满嘴流油,笑眯眯地看着他,“喜欢就多吃些。” “哥哥,果真好吃吗。”梅映禾看看梅九畴又看看赵行之,“小郎君觉得味道如何。” 眼前的小娘子丝毫不扭捏、骄矜,虽然生的皮肉细嫩、妩媚明艳,却仿佛并不将这些放在眼里,满心满眼只有吃。 “好吃。”梅九畴连连点头。 梅映禾开心,又去看赵行之,他吃得斯文速度却不慢。 那双灼灼带着渴望的杏眼盯着自己,看得赵行之有些不自在,“极好。” 梅映禾松了一口气,得了,就它俩了。 “我打算过两日早食里就加这个。”梅映禾说,“哥哥,这样咱们就能多赚银子了。” 这个家实在太穷了,赵行之心里明白想起早晨小娘子的话,只无奈身上没带银子,于是默了默摘下腰间的玉佩递给梅映禾,“这个你们先拿去,换银子。” 梅映禾接过玉佩仔细看了看,这是一枚雕着喜上眉梢的镂空羊脂玉佩,玉质好,雕工细,定是值钱的东西。 可是她不能要。 将东西还给赵行之,“不要,这东西拿出去人家会以为我们是偷来的。” 赵行之:…… “早儿的意思是你给太多了,银子不着急,你记着就好,等你伤好了再说吧。”梅九畴解释,兄妹对望,相视一笑。 这种手足默契瞬间让赵行之心里酸酸的,很羡慕。 沉默片刻,赵行之说:“那我写一封信,烦请小娘子帮赵某人带到。” “哦,你姓赵啊。”梅映禾点头,“皇姓啊。” 大隶朝皇帝姓赵,梅九畴又看了一眼赵行之也点了点头,难怪这小子长成这副模样,听说蹭到皇姓的人都长得不赖。 “那你是有钱人吗?” 梅九畴冷不丁听妹妹就这么直愣愣地问出口,也跟着看向赵行之。 “算,是吧。”赵行之想了想,回答得很认真。 “好,那你回头写好,告诉我地址,明日我就去。” 捡了个有钱人家的孩子,就是好。 梅映禾开心地多吃了一个肉夹馍。
第6章 好多钱“还有我。” 这一餐饭吃得三个人都十分满足,赵行之睡了许多年来最踏实的一觉,竟然连半夜下雨都没听到。 既下了雨,梅九畴便不让妹妹出摊了。 “咱们不比京城里的人,他们离家近来回方便,咱们这一趟出去回来身上非淋透了不可,你身子刚好些,可不能有闪失。” 梅映禾无奈,哥哥坚持她便也只能作罢。 但是昨日答应了赵小郎君去送信,梅九畴经不住妹妹软磨硬缠,还是点了头答应让她出去转转。穿戴好遮雨的斗笠蓑衣,家里还有一把没怎么舍得用的油纸伞,梅映禾全副武装地出门去了。 赵行之靠坐在床上,看着梅九畴送走妹妹,转头对他说了一句:“锅里头有饭,我出去一趟。”便一头扎进雨里,也朝着京城的方向去了。 这对兄妹的感情是真的好,赵行之想,就跟他和哥哥小时候一模一样。那时候的兄弟两个不分彼此,心里只有对方,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种亲情不复存在了。 想起往事,赵行之的心往下沉了沉,从小无话不谈的两个人现在见了面却陌生又拘谨,彼此间的芥蒂和嫌隙越来越深,仰头看天,灰蒙蒙阴沉沉的,他不愿去想可控制不住自己,这次被人追杀,究竟是意外,还是…… 雨水冲刷着大地,地面变得泥泞不堪,梅映禾艰难地走着,每一步都很小心。 今日不用出摊倒也好,趁着下雨能好好看看京城的生意究竟好不好做,如果连下雨都不缺人气那便是真的可以闯一闯了。 先办正事,梅映禾掏出赵行之写的地址,很快便摸到了地方。 果然,小郎君是个实在人嘛。梅映禾望着眼前的高门大宅心中感慨,这么大的宅子最起码三进院子吧,这在京城得多少钱啊,这地段儿,相当于二环啊,天呐,她这是救了个财神爷吗。 上前去敲门,门房是一个很年少的小哥,梅映禾说明来意将信递上,小哥不识字,让她等一等,转头进去了。 大门开着,屋檐大且宽,梅映禾站在檐下望着街道上。这是京城最繁华富贵的一条街道,住的都是高官大户,难道这位赵小郎君也是个大官儿? 梅映禾盘算着,管他大官儿小官儿呢,左右不关她的事,只管带到口信把人接走便算是功德圆满了。 望着檐下淅淅沥沥的雨水,这雨大有越下越大的势头,梅映禾盘算着,她还是想去夜市再打听打听。 有一件事一旦落在心里头,便再难拔出,总让人心痒。 正心痒着门里传来脚步声,跟着门房出来的是一名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人,皮肤稍黑,眉目清冷,一张脸倒是跟那位赵小郎君如出一辙,不会笑。 “小娘子贵姓。” 对方倒是很客气,上前先行礼。 梅映禾赶紧还礼,“免贵姓梅,梅花村人氏。” 那人点头,“在下佑安,我家郎君现在可是在小娘子府上。” “正是在我家,他受了伤,我哥哥帮他上了药,这几日好转了,他让我来送信,看看什么时候你们去接他回家。” 梅映禾言简意赅,将赵行之的伤势说了个大概。 佑安想起了自家郎君信中所写,踌躇道:“接人不急,在下能否先跟小娘子回去见一见我家郎君。” 梅映禾:…… 怎么,不急着回家吗。 见小娘子十分不解地看着自己,佑安也不明白为何郎君不愿回府,但很显然,郎君自有道理。 佑安不解释,梅映禾也不好多问,心里的犹疑也只能暂且放一放,“我还有旁的事情要办,我告诉你地址,你自己去吧。” 佑安忙又行礼,道,“那便多谢小娘子了。” 这个叫佑安的小哥哥倒是很有礼貌,梅映禾将地址详细告诉他,佑安点头记下,这事算是办妥了。 梅映禾刚想告辞离去,听佑安道:“小娘子请留步。” 他转身,从身后随从的托盘里拿出一只锦袋,“这是酬劳,十两银子,是我家郎君吩咐交给小娘子的酬金,多谢小娘子和令兄的救命之恩。” 十两? 梅映禾心里头略算了一下,就是十贯钱,一万文,去掉七百文,还有九千三百文。 有些惊到了,好多钱。 可是…… 梅映禾没有接,道:“我跟赵小郎君说过的,我们是救命不图财,酬金我是要收的,但是只收应得的,你们给得太多了。” 梅映禾再穷,做人也是有底线有原则的。 佑安显然没料到她会拒绝,难道郎君没跟小娘子商议好吗,佑安为难道:“小娘子与我家郎君如何商定在下不知,但我家郎君信中吩咐过,要给小娘子这些,佑安不敢违抗,若是小娘子拿着不方便,佑安直接送去府上,等小娘子见到我家郎君再议吧。” 是这样吗?那也只能先这样了。 干脆利落的小娘子行了个礼道了谢,转身潇洒地消失在大雨里。 明媚灿烂的笑容直击心脏,佑安一瞬间仿佛明白了郎君要继续赖在人家家里的原因。 京城落雨,但街道上的人却不少,到处炊烟袅袅,欢声笑语夹杂着雨声,格外温馨热闹。这才是繁茂京城该有的样子,梅映禾想,她一定要住到京城里来。 转了两道街口,梅映禾又来到了夜市的区域。 大白天又下着雨,人的确少了许多却也不是一个客都没有,梅映禾站在廊檐下瞧了很久,确定这里是个不错的去处,现成的铺子和招牌幌子,现成的客流,省去了许多麻烦。如此打定主意,梅映禾辗转打听了好几个人才找到了统管夜市的署衙,市井监。 身后,梅九畴没看到妹子,一门心思想要 尽快找到活干的他,正冒着大雨一家一家地走访、询问,就是想看看谁家缺劳力。 可是,人家都有长租的人,即便是短租也都是用过几次比较放心的,像他这样的生脸又没有中间人介绍,实在没有人家敢用。 梅九畴垂头丧气地一屁股拍在石阶上,望着大雨愤懑。身后一老翁闷声道:“郎君若是不怕苦倒也不是没地方可去,我看你身材壮实颇有些力气的样子,不如去码头看看吧,那里整日都有船靠岸,正缺扛货的伙计,虽不是长期却日日都不缺活干,只是实在辛苦得很呢。” 辛苦不怕,如今的梅九畴只怕七尺男儿要靠着妹妹养活,他一门心思做点儿正经事儿,赶紧道了谢直奔码头去了。 想当年阿爹阿娘都在的时候,简直将早儿捧在手心里,如今爹娘走了,他这个没用的哥哥非但没让妹妹过上好日子,反而惹了大祸欠了这么多银子,逼得小早日日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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