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早长得好,那些来买早食的人眼珠子都快长妹子身上了,想起这些,梅九畴就牙痒痒,他后悔自己干的那些蠢事,只想快些找到活儿干养家,这样早儿就不用抛头露面了。至于他那参军的理想,他觉得妹妹说得对,如果有机会他自然不会放弃,只是那条路实在太难,对于他这样的平头百姓就更难了,况且,眼下也不是招兵的时候,且不能坐在家里干等吧。 如此想着,脚下生风,码头近在眼前。 事情竟然比想象的还要顺利,那人看了一眼梅九畴当即便答应了,道:“咱们这里管饭,虽吃的不好却也能填饱肚子。只一样,服管。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能违抗命令。” 梅九畴当即答应,签字画押,这便是成了,说好了明日来上工,只干半日,每日能拿三文钱。 虽然三文钱不算多,可是做得久了说不准叫哪家贵人看上便能有个落脚之地,那时候拿的就多了。 梅九畴长这么大头一次压下脾气好声好气地学着妹妹的样子同人打交道,虽不习惯却觉得这样倒是办事极快。 找到了生计,梅九畴很高兴,兴冲冲往家去。 走到院门口的时候刚好碰到了回家的小早,梅映禾看着淋透了梅九畴,跺脚大叫:“哥哥——” 知道她又要怪他不爱惜自己了,梅九畴不敢停留,赶紧溜到房子后头打水沐浴。 天色昏暗,屋子里没有燃烛灯,隐约看到了一个人影。赵行之听到了动静,撑着下床,刚好看到了回来的梅映禾。 小娘子虽然穿着蓑衣,可刘海和鬓发还是打湿了,脖子里也灌了雨水,脸上带着水汽越发显得皮肤白皙。 “佑安……” “已经走了。” 梅映禾刚想询问就被赵行之打断了,只见他拿了干帕子递过来,“赶紧擦擦,会着凉的。” 小郎君显然不怎么懂得照顾人,递了帕子就别过脸去不看她。 梅映禾接过道谢,“赵小郎君,你给那么多银子是要在这里长住吗。” 她脱下蓑衣,一边擦拭发梢一边看着他,眼前的男子足足比她高了一头,那张脸看不出表情却泛起浅浅的红润,看着气色好了许多。 “是,大概,半个月,或者更长。”赵行之递给她锦袋,“银子你先收着,多退少补。” 他今日看上去脾气很好的样子,声音也很温和。 梅映禾摇头,“那也用不了这么多,无功不受禄。” “那……”他看上去有些窘迫,却迟迟没有说出后面的话。 “那你就多做些好吃的,给赵郎君补补身子。”梅九畴从后头走进来,已经擦洗过了身子,还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嘿嘿一笑,道,“一定是早儿的厨艺把赵郎君的馋虫勾出来了。” 赵行之:…… 竟无法反驳。 高大的小郎君被调侃,一张脸红成了柿子。 梅映禾想了想,点头,“那好吧,这些银子我就先收着,等你走的时候再折算,吃食上你放心,必不能亏待了小郎君的五脏庙。” “刚好,我还想入夜市做些吃的,那就先试着做些让赵郎君帮我品鉴品鉴。”梅映禾笑着收起锦袋,这可是一万文钱,能吃出花来。 “小娘子想进夜市?”赵行之问。 “是,但是只是想想,今日去问过,人家要一千文,另外每月还要抽三成,还要找中间人做担保,不然就要多给一笔介绍费。”梅映禾摇头,两手一摊,“算来算去成了天价,实在是有些难。” 赵行之大致明白了为何她刚进门的时候是那副愁眉苦脸的模样了,看了看小娘子眉宇间的忧色,赵行之没接话,梅九畴却先反对起来,“夜市不急,哥哥已经找到了活儿干,明儿起就去码头扛货,只干半日,可以一早陪你去安顿好,就是不能陪着你卖早食了。” 想起那些书生直勾勾的眼神,梅九畴左右为难。 得知哥哥还是去了码头扛货,梅映禾心疼,撇嘴道:“那我一个忙不过来怎么办,哥哥不担心我吗。” “担心啊,可是哥哥……小早别急,哥哥会想到办法,还有……”梅九畴一时被妹妹说得心慌,捏着嗓子哄她。 “还有我。” 一旁冷冷的声音传来,兄妹二人齐齐看向赵行之,只听他道: “明日起我陪着小娘子去卖早食。”
第7章 七哥“她穷得很,也财迷得很。”…… 佑安来的时候,不仅带了赵行之的衣裳用具,还带来了御赐的金疮药膏和梅九畴、梅映禾兄妹两个的所有资料。 拉拉杂杂足足三大车东西。 赵行之:…… “王爷放心,属下做得很隐蔽,东西藏在后山的小树林里头,距离这里还有两公里,没有人看见。” 佑安抱拳单膝跪地回话。 半晌,无声。 他小心翼翼地慢慢抬头看向赵行之,看见了一张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病的,惨白的脸。 再看看自家主子穿在身上那件好似偷来的衣裳,破旧,洗得发白,还很瘦很窄,看着都勒得慌,佑安倔强道: “王爷,即便是藏身也不必如此落……魄……” 一道凌厉的眼神扫过来,佑安瞬间闭了嘴。 “说正事。”赵行之面色不悦。 “是。”佑安思量一瞬,道:“王爷有规矩,属下不能自作主张寻您的下落,佑安不敢违抗,但也不能白等着,便着人去查了,只是这才两三日光景,还没有确切的消息递过来。” “宫里头呢。”赵行之眉头紧锁。 “陛下昨日午时得了消息,听说王爷被伏击失踪,当场就昏厥过去,整个太医院都去了勤政殿,今日清晨才苏醒。”佑安看了他一眼,“应无大碍了。” 太医院的孙院正是赵行之的人,他既如此说,那便假不了。 看来,皇兄是真的担心他的,这是不是就说明…… 赵行之的眉头略有松动,一张紧绷的脸也逐渐恢复了血色。 “陛下虽忌惮王爷,可毕竟亲情还在,到底是一同长大的手足,属下觉得,若当真此番乃陛下派人刺杀王爷,那就不会因为听到王爷受伤失踪的消息而气绝昏迷了,所以,属……” “不必说了。”赵行之打断了佑安的话。 这些他又岂能不知,可实在是无可奈何之举。 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兄弟,对于赵行之而言,父皇母后固然亲切,却都不及皇兄那般知根知底。相差八岁的兄弟两个,一同吃一同玩一同读书、练习骑射,一同顽皮被罚,而每次都是皇兄护着他,被父皇加倍责罚。可自从父皇驾崩皇兄登基以来,赵行之就发现,她们兄弟之间的那种亲昵变味了。 敏性如斯,皇兄那审视的眼神,试探性的玩笑话语,以及他派来的暗卫和密探,怎能瞒得过他。皇兄对他的了解一如他对皇兄的了解,他们太熟悉彼此了,乃至于对方出什么招都了如指掌。可是,他从未有过不臣之心啊,赵行之不理解,他究竟做了什么让皇兄改变了对他的态度,竟然连他都要质疑。这样的关系持续了三年了,这三年里,赵行之几乎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没吃过一顿安稳饭,那是至高无上的皇帝,也是他最亲的兄长,是这世上他唯一的至亲。 他不愿多想,总觉得是自己太敏感了,可是一桩桩一件件事情的发生,又作何解释,就如同这一 次,他受密令领兵赴西南支援,所带皆是精英兵卫,那是他秘密培养的一支队伍,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起用的,可完成任务回宫路上却遭到了劫杀,一支大隶最强的队伍就这样被伏击,对方仿佛对他们的强技和阵型了如指掌,步步紧逼,招招毙命,全军覆没只剩他一人死里逃生。可是,这样一件只有他们兄弟知道的事情,又是谁能够在准确的时间准确的路线上做好如此精准的埋伏呢…… “一切等查清楚再说吧。”赵行之捏了捏酸胀的眼角,看了一眼仍旧单膝跪在地上的佑安,“你先起来。” 这个跟了他十来年,从小一起长大的常随,赵行之很了解他的脾气,“我在这里衣食无忧,那些东西你带回去。” “王爷……” 赵行之一个眼风,佑安立即改口,“郎君,哪里衣食无忧。” 看着他不合身又寒酸的衣裳,这副装扮就是大摇大摆走到京城的大街上,恐怕也没人能认得出来这便是当今陛下同胞手足晋王殿下。 佑安觉得自家主子简直从未有过的落魄。 他常年征战习惯吃苦,落下了不思茶饭的毛病,就是不管什么样的山珍海味摆到他面前,他的眼神里都让人觉得,那是一碗难以下咽的丑饭。 如今又落得这副田地,佑安环视了一下这个所谓的“家”,残垣断壁、破旧不堪,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作战现场,莫说美味佳肴,恐怕都吃不饱饭。 可偏偏那位长相俊俏的小娘子还不收他的银子,骨气固然可叹,可也不能饿肚子啊。 佑安摇头,还想继续再劝却对上了赵行之不耐的眼神。 也罢,主子说什么便是什么。 “金疮药膏留下。”赵行之拿着那精致的瓷瓶在手中把玩,“倘若真是皇兄所为,他恐怕更希望我死,即便不死能看着我受重伤也称了心意,所以,这个时候一动不如一静,如果皇兄当真担心我的安危,那也只能先对不起他了,且看看这几日的风向再说。” 佑安点头,“属下也是这个想法,但是属下担心王爷在此处的安全,那位梅小娘子走后属下便寻了地址查过了。” 短短时间,佑安已经将梅九畴和梅映禾兄妹两个的情况摸了个底儿掉,卷宗交到赵行之手上,他一目十行快速阅过,点了点头,“原来还有许县丞这档子事。” 随后又想起什么,问:“可是那位被贬官的大学士许且?” 佑安说正是,“因为上奏弹劾几名官员而被人算计,陛下此举也是为了保护他吧。” 赵行之不置可否,点了点头,“这位老先生也是孤勇之人,自从白将军冤案一家惨遭灭门之祸,他的行事作风便完全变了一个人……” 提起这些心里便有如蛇虫鼠蚁在啃食,难受得紧,赵行之默了默,“这兄妹俩,很好。” “是,王,郎君暂住这里还算安全,但是属下也查到了一些蹊跷。”佑安吞吞吐吐。 “说。” “是,属下发现他们的爹娘都是不识字的,可是这兄妹两个的名字起得却饱含深意,这是其一,其二,好像他们的父母死得也很古怪,而且据说当年他们的母亲生下一子后因身体有恙而无法再孕,那这位梅小娘子……” 佑安虽啰嗦却也有他的好处,做事情极仔细、较真儿。 “你起来回话。”赵行之道,“这些总归是人家的家事,且慢慢详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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