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朝官和吏职责分得不是很开,仓吏便是县一级的正式官员。而且,管县仓可是个油水很多的官职。即使秦律管得严,秦朝官吏明面上不敢贪污,但秦律是秦律,明面是明面,县仓物资进进出出,能合法揩油的地方太多了。 仓吏原本是县令的故旧,现在被调去了其他地方,刘邦继任仓吏。 只是送个信,哪来的功劳可以直接升官?何况刘邦的信还没送到,任命的文书就到了。即使送文书的人什么都没说,县令也猜出来,刘邦绝对在咸阳遇到了贵人。 别看仓吏只是个小官,但能直接选官职让人担任的贵人,绝对贵不可言。 县令吓坏了。他和刘邦的关系可不算好。 刘邦立刻想起那个不认识的上峰。 难道他就是自己的贵人? “沛令,秦律严肃,再小的官职任命也是君上的权力,哪可能有人以权谋私?”刘邦收回被县令握着的手,“真的没有什么贵人。” 县令悟到了刘邦话里的话。贵人肯定是有的,但刘邦不想留下话柄。 自己也不应该追问下去了,不然岂不是怀疑上面的贵人以权谋私,违反秦律? 县令拈须微笑:“你说得对,确实没有什么贵人。今日你立下大功,得了上面青睐,给我们整个沛县都长了脸面,该好好庆祝一番。身为一地之长,这次庆祝宴会由我来办,你不可推辞。” 刘邦拱手:“谢沛令慷慨。” 县令又道:“送任命文书的天使还特意提了你儿子刘盈的名字,说你儿子孝顺,要你好好照顾他。我是你上峰,与你的丈人吕公是故友,也是你的长辈了。我已经备了一套笔墨赠予他,你要好好为他启蒙。” 和盈儿有关? 刘邦想起当时那陌生贵人提到了萧何和刘盈。 自己肯定没有遇到过什么贵人,所以他本来怀疑那贵人是看在萧何的脸面上提拔自己。但送任命文书的天使只提到了刘盈,没提萧何…… 刘邦再次想起,刘盈似乎在酒肆遇到了两个穿绫罗鞋的贵人。 总不可能是刘盈在酒肆里那短短一面得了贵人喜爱,贵人就给自己一个官做吧? 如果是这样,盈儿究竟说了何等妙言,才惹得贵人如此开心? 那贵人又究竟何等贵不可言,居然因一面之缘就能施舍陌生孩童的父亲一个肥缺? 刘邦心中五味杂陈,面上一如既往沉静:“谢沛令,盈儿还小,用到笔墨不知道何时了。沛令不必太破费。” 县令道:“总会用上的。你给他收好。” 送任命文书的天使特意点名的孩童,若不是县令没有适龄的孙女,都想和刘盈结亲了。 不过自家族人中应该有适龄的女童。县令又捋了捋胡须,眼睛微微眯起。 刘邦谢过县令,转身去寻萧何和曹参。 他与萧何、曹参交好,今日升官,自然要寻他们报喜,县令没有怀疑。 “回来了?你稍等,我处理完剩下的公务,去曹参家说。”萧何手头动作加快。 曹参倚靠着墙壁道:“我们等你好久了,你怎么现在才回来?送个信需要这么久?” 刘邦道:“我带着盈儿,自然吃喝玩乐了一路。如果早知道会升官,我就早早回来了。” 曹参疑惑:“你真不知道?” 刘邦道:“今日之前真不知道,今日之后有所猜测。” 萧何没好气道:“都让你们先闭嘴,等我处理完公务,去曹参家说!” 曹参有字,但因萧何等人都无字,他便以名行世,不把被人直呼其名当侮辱。 同样,他们不常叫刘邦为刘季,只是因为刘邦以前就叫刘季,不是因为直呼刘邦之名不礼貌。 刘邦道:“我也有很多话要和你们说。你们一定会吓到。” 萧何把笔一扔:“做完了。走!” 萧何、曹参、刘邦三人早退,沛令没有责怪,还说给他们多批几日事假,让他们好好休息。 曹参戏谑:“我难得见沛令如此殷勤。他似乎还自称你的长辈?真不要脸。” 萧何叮嘱刘邦:“前倨后恭,不是好人。你万不可被他迷惑。” 刘邦无语:“你觉得我可能被他迷惑吗?” 萧何道:“你心里明白就好。” 曹参家境最好,不仅钱多,家中还有持棍的家丁壮仆,院墙也里三层外三层,如同堡垒一般。 他们进入曹家后,曹参带着刘邦和萧何进入家中最中心的小院,让奴仆全部退出去,守好院门。 “究竟怎么回事?”曹参道,“怎么天使还提到盈儿?” 刘邦道:“可能是盈儿在酒肆中遇到了贵人。” 他把酒肆之事告诉曹参和萧何之后,两人都瞠目结舌。 曹参把发髻都挠散了:“我相信盈儿伶俐,能讨贵人喜爱。但只是如此短暂的相逢,而且只是和盈儿有接触,还不认识你,他们就直接给了你个官做?” 萧何道:“这说明那两位贵人当是朝中上卿,一介仓吏对他们而言,如随手施舍给路边乞丐一枚半两钱,不值一提。” 刘邦道:“我也是如此想。这段缘分应当就此了结了。” 曹参笑道:“虽然在贵人那里肯定缘分了结,但沛令不知道。你还是能借着贵人的名义,让沛令老实点。” 刘邦靠着席上的竹制靠背,慵懒道:“他早就很老实了。这点小事不值一提,我接下来要说的事,你们不可传他人之耳。如今除了吕娥姁,就只有你二人知道。” 曹参疑惑:“樊哙和夏侯婴都不知道?” 刘邦道:“虽然我很信任他们,但此事太过重大,只有你二人能保守秘密。” 曹参和萧何坐直身体。 刘邦打好了腹稿,先从刘盈那些奇特的小故事说起。 曹参和萧何都知道刘盈常把听过的故事安在刘邦头上。他们的儿子年幼时闹过同样笑话,两人都没放在心上。 但刘盈的“混淆”成真了。 曹参和萧何都拧紧了眉头,神情严肃。 连平日总爱挂着一副玩世不恭笑容的曹参,也笑不出来了。 “三年吗?”萧何最先开口,“我早知秦朝不会长久,或许秦皇驾崩之日,就是天下混乱之时。没想到秦皇居然会这么早就驾崩。” 曹参苦笑:“天下安定没多久,又要再生战乱了吗?” 刘邦道:“我们要早做准备。” 萧何摇头:“秦皇还在,能做什么准备?待秦皇驾崩再说吧。” 刘邦按着额头,烦恼道:“我说的不是……不是那个准备,我说的是好好教育盈儿。我的年龄,能打完天下就不错了,坐天下的人是盈儿。可盈儿现在的性格啊……唉。” 刘邦唉声叹气半晌,实在是对好友说不出口。 曹参和萧何对视一眼。 曹参道:“你是否杞人忧天?盈儿只是略有些顽皮,等他再长大些就好了。” 萧何也道:“盈儿先得大儒看重,又得咸阳城中的贵人喜爱,你还有何不满?至于坐天下,盈儿还小,以后再教导不迟。我看你还是多读书,想想怎么打天下吧。” 曹参连连点头:“你会当皇帝,我怎么就不信呢?你怎么能当皇帝?不像啊。” 刘邦摊手:“别说你认为我不像,我自己都觉得我不像。” 萧何道:“多读书。” 曹参道:“我看你的武艺该拾回来了。” 刘邦再次按住额头:“先别提我,说盈儿。” 他做了许久心理准备,才和好友说起刘盈要让韩信钻他裤裆的事。 这事能随意和吕娥姁提,和好友提真的难以启齿。 刘盈还明知韩信将是他打天下至关重要的下属,居然第一时间想的是让韩信钻裤裆?韩信胯下之辱的事过了后,这竖子才抱着韩信叫阿兄! “你们说他这性格,真的能坐稳天下?”刘邦越说越激动,呼吸都困难了。 在吕娥姁面前,他万事镇定,泰山崩于前不改色。 对兄弟就不用强撑了。刘邦是真的很愁,愁得两鬓都多了好几根白头发。 萧何和曹参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平日看刘盈胡来,他们只是笑一声顽童。如果刘盈真的有神人相授,能知道一部分未来,那简单的叮嘱,对刘盈就不管用了。 聪慧的人顽劣起来,杀伤力巨大。 如韩信一事,若让刘盈乱来,韩信恐怕就成敌人了! “盈儿在我们面前还是很听话的,为何……”萧何不愿相信自己看大的好孩子,居然会做出这么恶劣的事。 曹参心倒是很大:“他只是嘴上提一提,没有做。说不定他只是和刘季你开个玩笑,故意逗你生气。” 刘邦拍着大腿道:“那也是顽劣!” 萧何道:“马上就会有大儒来教导盈儿。儒家最重道德,想必盈儿应当有所成长。我们先去见见那韩信,不知道他有何本事,能让刘盈专门惦记。” 曹参开玩笑:“这种惦记宁愿不惦记。” 萧何和曹参按着地面起身。 起身的时候,他们才意识到自己一点都不冷静,腿都被刘邦的话吓软了。
第16章 刘盈收拾旧山河 韩信饥肠辘辘醒来, 以为自己仍在淮阴。 他正转动着因缺乏能量而停止运转的大脑,思考今日要去哪里就食,自己的肚子就被人踢了一脚。 谁踢我?! 韩信警觉地从床上爬起来,伸手往枕头底下摸佩剑, 却摸了个空。 他惊出一身冷汗。 佩剑是他父亲留下的遗物, 也是他除了几卷残简外最值钱的家当。难道是盗贼?! “阿兄, 你醒了啊?”把脚搭在韩信肚子上的刘肥, 因韩信突然起身惊醒。 他掩着嘴打了个哈欠, 看向窗外:“都这么晚了?盈儿怎么没叫我们起床?” 阿兄?盈儿? 韩信这才回忆起来, 自己现在是在沛县。 他看向床头的柜子。 柜子上放着崭新的衣物和他的佩剑。 崭新的衣物? 韩信虽是穿着南阳亭长的妻子所赠送的新衣来沛县, 但路上颠簸出了一身汗, 衣物看着已经不是崭新。 现在床头这套衣物显然与自己所穿不同。 刘肥已经爬下床穿衣,并催促韩信:“阿兄, 赶紧起床去用早饭。盈儿饭量大,若去晚了, 他会把我们的粟饼挨个啃一口。” 盈儿还有这习惯?韩信想起路上刘盈所做的事:“他确实喜欢吃别人手中的干粮。” 刘肥笑道:“是吧?盈儿就是这样。” 韩信看着刘肥又宠溺又自豪的笑容, 心里有话不好说出来。 宠溺就罢了,自豪是怎么回事? 刘肥已经穿好了衣服:“阿兄, 你怎么还不穿衣?” 韩信道:“这不是我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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