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语气带了点冷意,像寒冰,“我收回。” 舌尖的苦涩更甚,并有一股浓烈的辣味聚集在舌根,辣得晏华双目通红,浑身发燥。那是怒气。 魔族诞生于欲望,与情绪为食,每种不同的情绪,在他们的舌尖都有具体的味道。 苦涩是难过,从他见到钟书玉开始,她身上就有一股挥之不散的苦味,他想让她快乐,因为快乐是甜的。 愤怒是辣的,他极少品尝到这种味道,这世上,还没谁敢在他面前暴怒。 晏华环视一周,最终视线落在他的手指上,在钟书玉那句话脱口而出时,他下意识抓紧了衣料,他在生气。 他竟然在生气。 魔族,是不会产生感情的。很多时候,他们就像一把会自己动的刀,被食欲驱动着,脑子里只有杀戮。 现在他有了感情? 意识到后,舌根的辣感骤然消失,只留下发麻的余韵,有点像昨晚那个吻。 晏华看向钟书玉,她嘴唇嫣红,晨起宫人们用最好的胭脂为她上妆,她坐在身侧,隐约间能闻到胭脂里的花香味。 又有一股味道弥漫在舌尖,黏糊糊,很甜。 她的唇很甜。 晏华没有犹豫,亲了上去。这个姿势不太方便,他索性把人抱在怀里,专心沉沦。 他不是人,怎懂人族的礼义廉耻?他大胆的行为惊呆了所有人,台下人不演了,纷纷瞪大眼睛看着。 有些老人家受不住这刺激,用胳膊捂眼,嘴里嘟囔着世风不古。 钟书玉奋力挣扎,从昨日到今日,种种叠加在她心里,她怒不可遏,气愤地甩了他一巴掌。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大殿里格外清晰。 有人唏嘘,有人不忍地闭上眼,也有人,兴致盎然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皇座上的人,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啊。 大殿上安静极了,连呼吸声都能听得真切。 钟书玉放下手,心乱如麻。 她是疯了吗? 眼前的人可是魔神,她凭什么认为对方不会杀她? 这世上的女人千千万,比她漂亮,比她温柔,比她顺从的人更是多如牛毛,只要晏华想,立刻会有人送上无数绝世美人。 她能凭借什么活着?过往几个月被监视的生活吗? 钟书玉闭上眼,眼角滑下一滴泪来。 谁不想好好活着呢?况且,她为了她这条命努力了这么久,却轻而易举的,死在别人弹指一挥间,甚至,临死之前,她的夫君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韩云州知道她失踪的事吗?昨天一夜,他有入眠吗? 她真的不希望,自己爱的人,好不容易找到她的踪迹,下一刻,听到的是她的死讯。 人有了牵绊,就有了恐惧的点。 温热的指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擦去她的泪水,晏华问:“你在怕我?” 他声音很轻,轻的像一阵风,听起来有些酸涩。 恐惧的味道是酸的,曾经,他品尝过无数次,但没有一次,像今日这般让他难过。又酸又苦的味道弥漫在他的口腔,让他难受的想哭。 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想让钟书玉别害怕,于是说:“他还活着,在另一个地方,你想见他吗?” 他撒谎了。 人皇在他出现在这儿的第一天就死了。 一个族群不能有两个首领,一座山不能有两个大王,他想坐上至高无上的皇位,就必须杀了上一任人皇帝。 这是权力更迭的规则,就像妖族上一任妖皇死后,下一任才能继任;人族新神诞生,意味着旧神灭亡一样,亘古不变。 晏华不觉得自己有错,但他不想钟书玉怕他。 “不必。”钟书玉推开他,重新坐了回去。 “为什么?”晏华不明所以,“你不想见他吗?” 反正钟书玉没见过,他随便找个年纪差不多的,应该行吧。 钟书玉当然不想,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如何离开这儿。至少,得先让韩云州和哥哥知道,她没事。 晏华嗅不出她身上复杂的情绪,但他感觉得到,钟书玉想离开他。 她不喜欢这儿。 这儿有天底下最华贵的衣料,有最珍贵的食材,有无数人伺候着,要什么有什么,但她不喜欢,为什么? 晏华空荡荡的大脑想不出所以然,他自顾自以为钟书玉不喜欢闹哄哄的人群,便把所有人赶走,商量起他们的婚事。 “皇后册封典,你有什么要求吗?”晏华握着她的手,冰凉的手握在手心反复揉捻,似乎就能把她留在身边,“我想快点,想热闹点,他们说不行。” 他说的应该是礼部。 宫中许久没有大型仪式,又是皇后册封大典,万般马虎不得,不说布置,礼服赶制也得时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成的。 钟书玉苦笑,真让韩云州说着了,当初在天梁说的玩笑话,如今成了真,如今她真的要成一国之母。 “不……”刚吐露出一个字,钟书玉又后悔了,她刚想着如何传递消息,机会便送上了门,她话音一转,道,“我嫁过人,按我们人族的规矩,你该给我第一任丈夫敬茶。” “主父?”他连这个也知道。 钟书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愤怒,道:“是。” “好。”他答应的很快,立马召来身侧的大太监,道,“去请。” “是。”之前的大太监死了,新换上这个年轻些,人情世故没那么精通,他求救似地看向钟书玉,“不知这位姑娘、不,皇后娘娘的夫…夫君,如何称呼,身处何方。” 钟书玉道:“韩云州,曾经的北衙首领,如今在天阙。” “……是、是。” 大太监领了命,赶紧退了出去,走出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震惊地回头看了眼。他没记错的话,国师大人上个月娶的新夫人也是这位。 被忽悠着认了规矩,晏华心里不认,他没旁人那般大方,愿意与人分享娘子,哪怕碍于规矩不得不这样做,他也得做晚上那个。 想了想,他道:“夜里,你得睡在我房里,不能去找他。” 钟书玉道:“他是我夫君,为何不能找。” “白天可以,晚上不行。”他隐约记得,白天她和那个谁只亲过。想了想,他又为自己加上一个砝码,“我比他好,不会欺负你,你不喜欢可以停。” 那个狼族太坏了,每次说的好听,说什么由着钟书玉来,到最后全凭自己开心,钟书玉流了泪也不管,求他停下也不管。 他不会,他很听话。 钟书玉“唰”得一下起身:“你、你、你都看了些什么?!” 她实在没办法接受,自己做过的事全被他看到了。 晏华不明所以,她不喜欢吗?还是说,她就喜欢那样? 他低下头,毛绒绒的红狐狸耳从他发顶冒出,还带着白色的耳廓毛,他小心翼翼抬头,不确定道:“这样,可以吗?” 狼族他没见过,狐族见过,都是耳朵,应该差不多吧。 “啊!”钟书玉尖叫一声,崩溃离去。 她要疯了,这个男人为什么能堂而皇之地把这种事摊开了讲!这是可以讨论的内容吗?! 她知道,魔族与人族不同,他们没有礼义廉耻,也不懂男女情事,但她有,她实在没办法接受和另一个男人讨论她和她夫君在床榻上的喜好! 人在情绪崩溃之时,往往喜欢逃去内心觉得安全的地方。可偌大的皇宫,钟书玉连个熟悉的地方都找不到,无处可去的她选择回了寝宫。 晏华跟着她进去。 一瞬可行千里的魔神,亦步亦趋地跟着,直到进到殿内。他不敢离太近,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不知所措,隔了好一会儿才问:“你不喜欢这个耳朵,我可以换别的。” 他懂得不多,不知道哪些动物有耳朵,之后让妖族的人送来几只他学一学。听说有一种叫兔子的动物耳朵很可爱,钟书玉应该喜欢,不行的话,找几只狼族也行。 这点上,魔神底线很底。 “这是耳朵的事吗?!”钟书玉坐在椅上,手捂被气疼的肚子。 犹豫许久,晏华走过来,蹲在钟书玉面前,伏在她的膝上,软声道:“你喜欢什么,我都可以变,别生气了,好不好?” 至少他此刻,真心希望钟书玉开心。 “你……”身下一股暖流涌出,钟书玉心感不妙。 晏华表情从疑惑到紧张,他抱起钟书玉往床上赶,忙道:“太医!快去请太医!她受伤了!”
第53章 钟书玉活了十八年,头一回想死。 她望着头顶的帷帐,心想,若重生前她提早看到这样的场景,或许她就随了南宫慕羽的意,死在了那间无人问津的偏院。 何必遭此磨难。 听了太医的解释,晏华才知何为女子葵水。 她这几日没休息好,情绪又大起大落,打水熬药弄湿鞋袜没及时换上干净的,种种叠加在一起,害得她原本健康的身体,也不得不受葵水之痛侵扰。 晏华了解之后又问了几个宫人,不一会儿,拿了两个汤婆子进来,一个塞到她怀中,一个塞到她脚底下。 他看着面色苍白,有气无力的钟书玉,心中莫名一紧,问:“很痛吗?” 刚打他的时候那般有劲儿,这会儿却如抽干力气般,这葵水比他们魔族还要可恶。 钟书玉偏过头,不想回答。 见她没那么抗拒,晏华干脆掀开被子钻进去,道,“我抱着你,暖和。” 钟书玉皱了眉,不等推开,又听他道,“你的脚好凉。” 汤婆子踩在脚底下能暖和一些,却终究有限。晏华把她抱在怀里,用身体暖着,比那汤婆子要好一些。 “别……”钟书玉惊呼一声,小腹的钝痛突然袭来,刀子剜肉般凌迟在她腹部,疼得她皱了眉。 她医术不错,怎会不知为何,只是事事不由人罢了。 直到此刻,她才真正共情那些穷苦女子,先前只觉她们花诊费来看,不到治好又骤然停药,反复来去的何苦。 现在亲自尝了苦楚,才知何为无可奈何,她觉得简单,是她站在她的位置来看,一如为她看诊的太医,让她莫受凉,莫悲伤。 一个寒气如体,一个寒气入心,可她又如何做到不难过,不顾边境之地的百姓。 “很痛?”晏华把手放在她的小腹,用了些魔气,让他体温高于常人。他的手温暖干燥,熨在钟书玉腹部,果然让她的痛楚缓解了一些。 见她舒缓了眉心,晏华松了口气,有用就好。他抱她抱得更紧了一些,感叹道:“你们人族真脆弱。” 身体缓和了些,嘴也缓好了,钟书玉反问:“你们魔族女子不来葵水?” 晏华道:“魔族没有女子。”顿了顿,他又解释,“魔族生来如此,没有男女之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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