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寝殿中看到韩云州时,钟书玉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们太久没见面了,久到那些回忆,好似来自于前世,只存在于午夜梦回的美梦里。 钟书玉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如梦初醒般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拥着他,呼吸着有他的空气。奇怪,明明没受什么委屈,他出现的那一刻,委屈用上心痛,未说话,泪先落了下来。 韩云州同样拥着她。他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不会安慰人,更不会说情话,连最简单的喜欢啊,爱啊,都难以说出口。 他更擅长用行动表达,比如遇见危险时,毫不犹豫地挡在钟书玉面前;当钟书玉与人发生争执时,毫不犹豫地相信她,站在她这一边。 此刻,他依旧用行动表达思念,他拥着钟书玉,恨不得把她揉进骨血,直到浑身上下全是她的气味,她的温度,才依依不舍道:“我好想你。” 声音沙哑,充满了委屈。 一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在韩云州的视角里,他刚安顿好动乱的灾民,与娘子短暂相见后又分离,忙碌的他还没来得及坐下歇一歇,便听别人道,他娘子失踪了。 失踪了? 一股气涌上心头,韩云州差点晕过去,他立即找来南宫问雪,问清事情始末。 很难让人相信,这世上竟有人当着新神的面掳走人,并不让她察觉。除非,是与她力量相当,甚至远胜于她的人。 而这世上,仅有一人能做到。 韩云州不愿相信,一边让南宫问雪用占卜术占卜,一边四处打探消息。很快,他找到一条线索,钟书玉曾找秦夫人借过钱,担保是,她手上的玉镯。 那只玉镯韩云州见过,普普通通,没什么要紧,盛京大部分女子手腕上都有一个,南宫问雪手腕上是上好的翡翠,阿苑手腕上是和田玉,一个红玉,实在引起不了别人注意。 直至秦夫人说起,韩云州才意识到,事情没他想的那么简单。更要命的是,一如钟书玉承诺的那般,在魔神授意下,魔族果然绕开了秦家产业,不冲他们动手。 明晃晃的事实摆在眼前,让他不得不相信。 但另一个问题是,他们如何得知魔神身在何处。 很快,他们知道了。 魔神杀了皇帝,入主皇宫的事传遍大街小巷。让人惊讶的是,这位“新帝”登基的第一件事,不是登基大典,而是皇后的册封典礼。 因着太子这层关系,礼部的人很快找来,“诚邀”他这位“主父”参加皇后的册封典礼。 陷阱?鸿门宴? 没人知晓这位魔神在想什么。 韩云州以身入局,亲自试探,才稍微窥见几分真相。他的娘子真的在皇宫,几个月后的封后大典,封的正是他新婚不到三个月的娘子。 他被礼部安置在宫外,坐上了冷板凳,无论他如何要求见一眼钟书玉,都得不到回应。 肯定,是“那位”的授意。 皇宫戒备森严,韩云州有闯入的心,无闯入的力,莫说带钟书玉出来,他自己恐怕也做不到安然无恙。 幸好,他不是人。 他是妖,隐藏自己的气息几乎融于血肉,他一点点试探,终于知晓,钟书玉住在皇帝寝宫。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他做好计划,他按下心底的急切,忍着思念,终于,可以站在她的面前。 韩云州拥着她,喃喃道:“我好想你。” 过往的一切辛苦,全部隐在轻描淡写的四个字中。 情意浓浓时,钟书玉忽得想起什么,忙推开他,道:“快走,在他发现你之前赶紧离开,别回来了。” 晏华是魔,亦是魔族中的神。 他与灵榕,谦陌一样,对神殿中的一切无所不知,自他住进皇宫之后,这儿就成了他的神殿。 钟书玉不知道韩云州如何瞒过魔神,但她知道,用不了多久,魔神会发现他的存在。 晏华对钟书玉以外的其他人,没什么耐心。 韩云州一把抓住她,压低声音道:“要走一起走!你放心,路我摸清了,离开皇宫之后,我们立刻去间灵族,不停。” 间灵族?钟书玉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还有条命契未达成。 她其实,已做好了牺牲自己的准备。 魔神力量强大,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却不如一个有父母教养的孩子。魔生的前一千年里,他在杀戮中诞生,于杀戮中成长,印刻在他血液里的,只有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那是自然界的法则,不是人性的法则。 他需要一个引导,像母亲一样,教他如何做一个人,教他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教他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恰巧,他对钟书玉有种别样的依恋,这份感情让他愿意放下过往的一切听她说话,给予她不曾有过的耐心。 或许,钟书玉就是解谜的关键,或许只有她,才能终止这场末日。 所以,钟书玉在没和任何人商议的情况下,擅自做了决定。 之前还好,没遇见韩云州,她完全可以沉浸在救世的氛围中,如今见了,把她从飘忽的云层拽到地面,她才恍然发觉,她没那么伟大,她是一个普通人,她有夫君,她做不到完全不顾对方感受,擅自自我牺牲。 拒绝的话卡在牙关,一个字也跳不出来。 叮铃铃…… 檐下的风铃轻响,像某种预告。 韩云州握住她的手,道:“跟我走,不管发生什么,我们一起面对。” 他们是夫妻,夫妻本就一体,不是吗? 钟书玉深深看着他,犹豫片刻后,迟缓而认真地点下头。
第55章 两月未见,间灵族比印象中热闹许多。 南宫问雪,太子等人都在,除此之外,还有几个妖族的人,比如孟阳。 离开皇宫后,韩云州带着钟书玉一路往西,在第一缕阳光落在大地时,到了边境之地。路上,他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皇帝死了,朝中分为三派,一派抵死不从,被魔族与叛变的妖族杀了一部分,一部分逃了出来,赶到边境之地。一派以丞相为首,成了辅助魔族的怅鬼,一边揽权,一边残害同胞。 剩下一派,不屑与魔族为伍,又不甘放弃一切,卡在中间不上不下,做了墙头草。 隔了一千年,人族仍没学会抵御魔族,现在的情况,不比一千多年前好多少。 两人到时,其他人正坐在一张大桌上商议对策,其中钟文宣和孟阳讨论得十分激烈,南宫问雪看着两人,神色认真,反而太子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见来了新人,才扬起一丝笑脸。 他脸上看不出什么,父皇死了,母后不知所踪,他的太子之位形同虚设,以前的旧部还会喊他一声太子殿下,别的人,大都冷哼一声,嗤笑道:他算什么太子 这些,于他而言好似没什么影响。见到钟书玉时,他仍如往常一样,挂起闲散的笑,道:“当初见你便觉得你不一般,如今看来真是,竟能得魔神青睐。” 钟书玉有点不舒服,她莫名想起初见时的场景,他那般毫不在意,轻描淡写地取走一人性命,甚至连口正经的棺木都不曾留下。 这话也引起了别人的不满,钟文宣不悦道:“什么叫青睐?魔族是什么好东西?被他们盯上叫倒霉!” 孟阳也道:“太子殿下,您这话说的,让我们如何放心把身家性命交给你?” 太子不慎在意地扣着手指:“我说不说这话,也没人把身家性命交给我,既然各自筹谋,就别往我头上戴高帽,万一败了,岂不是由我背黑锅?” “你!”钟文宣气道,“你如此心态,如何与我们一起抵御魔族。” “呵,”太子冷笑,“眼下境况各位心里清楚,远在盛京的朝堂之上各有各的谋划,我们边境之地的小朝堂何尝不是,既心从未齐过,又何来的一起?不如早早降了,一了百了。” “你!无耻!” “这种话也说得出口,枉费百姓信任!” “我就说,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怎会在意他人死活。” “他爹白死了,生了这样一个东西!” 正厅内,左一言右一语,魔族还未如何,矛头先对准了自己人。 钟书玉心惊,魔族刚冲破封印时人手不够,她与周荪在医馆治病救人,不曾了解过什么,隐约记得,那时由太子主持大局,一切井然有序,怎么一个月不见,事情发展成了这样? 她不愿相信那些人评价太子的话,若他真不在意百姓死活,又怎会放下盛京的荣华富贵,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一待就是几年。 魔神出世,但凡有点钱,有点人脉,全举家搬迁至盛京,远离此处,唯独他带着人,带着私库来了此处,又怎能算得上枉费信任? 其他人不知晓便罢了,正厅内的众人一路走来亲眼看着,还不够清楚吗? 钟书玉往前一步,正欲说些什么,被一个翠绿的人影挡住视线。 许久未见的曦沐道:“走吧,这儿乌烟瘴气的,烦人的很,我带你出去,正巧看看你身体可有异常。” “等下,我先……” 曦沐不顾她的反对,与韩云州一左一右,把人带了出去。 她刚从魔神身边离开,确实该好好检查检查,免得遗漏了什么来不及救治。至于太子,不着急,今日之情景,已经上演过无数次。 皇帝薨世,皇室不复存在的消息刚一传来,原本坚不可摧的墙,便生出了裂缝。这儿终究不是他们的地盘,在他们到来之前,早有了盘根错节的巨大根系。 之前因他是太子,众人听命于他,现在他的太子之名形同虚设,大胆一点想,魔族的事了结,他们这里任何人都有机会成为新的皇室,新的帝王。 巨大的权力摆在面前,谁能不动心? 与其扶持前朝太子,不如扶持一个自己的王,待有一天他荣登皇位,他们这些旧部便是开国元勋,荣华富贵信手拈来。 不出十天,太子的权力被架空,由几个面和心不和的人分走。太子带来的人很多,早在一开始化作燃料,阻挡了魔族,这才害得他孤立无援,成了这般模样。 有时他也后悔当初太过尽心尽力,可谁又能透过时光,预知到以后的事。这一切他不曾经历过,没有任何先例可寻,在迷雾中摸索着前进,不摔死就不错了,怎可能一点错都不犯。 幸好,太子想得开。 不多时,几人来到间灵族禁地。 此处不允许外人入内,韩云州只好在外边等着,任由曦沐这个族长,带着被族长认可的人族进去。 这儿比起间灵族其他地方,要更原始一些。接天蔽日的茂盛植物,形成一个极大的山洞,若不抬头看,走在其中很难发现天空早已被无数藤蔓遮挡住。 这里很安静,脚踩在树枝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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