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南宫慕羽扣下了? 钟书玉无法,只能一连写了十几封,找了不同的人去送,连进府送菜的小厮也没放过。 十几封,不至于一封也——一天过去,毫无动静。 她不能再坐以待毙。 钟书玉打定主意,主动去找南宫慕羽。 南宫慕羽在书房看折子。 他是一国国师,荣朝各地与魔族有关的所有事,都会送到他的案前。这两年封印松动,魔族奸细也比往年更活跃一点。 “你……”钟书玉刚进门就退了出去。 对普通人来说,这些属于机密。 “进来吧,没什么要紧事。”似猜到她的疑虑,南宫慕羽合上折子,扬声道。 话还未说,气势少了一半。 钟书玉问:“为何扣下我的信?” “不为何。” 想扣就扣。 “你!”钟书玉气极,他倒是理直气壮。 “过来。”南宫慕羽揉了揉眉心,打断她接下来的话,“你来的正好,帮我看看,前些几日积压了太多,看得头疼。” 前些日子,指去天阙抓她。 “活该。”钟书玉道。 嘴上这么说,腿还是很诚实地走了过去,在南宫慕羽的目光中,她拿起最近的折子查看。 是蜀中,上面写去年收成不好,种子干瘪,眼看到了夏收的季节,收成若还不好,恐怕难以控制民情。 普通人的命最不值钱,靠天吃饭的农户尤其是。 一旦收成不好,粮食不够吃,他们就难活过这个冬天。人总要讨生活,活不下去就逃荒去往别处,旧地没有种子无人种地,情况愈演愈烈。 几乎每年,都有因收成不好远离家乡的流民。 另一封来自天梁,和天阙差不多的城镇,上面说,最后不止有偷溜出来的魔物,还有十万大山的妖物入魔,下山作乱,请国师增派人手。 哪儿有人手,整个荣朝仅有达官贵人可以修习法术,平民但凡沾点,就会被扣上魔族奸细的名义,那些贵人们,又怎会舍得荣华富贵,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 “怎会如此。”活在盛京天子庇佑下,钟书玉从未想过,世上还有这种事。 腰上搭上一只手,强行拉着她入座。 一人位的扶手椅,两人坐着有些挤。 “你干什么?”钟书玉怒道。 “坐着看。”南宫慕羽抬了抬下巴,“那边还有许多。” 真把她当工具使了? 两封册子勾起了钟书玉的好奇心,她继续翻看,剩下的差不多,不是祈求丰收,就是增派人手。 没有一个好消息。 良久后,钟书玉问:“你是国师,一定能解决,对吧。” 南宫慕羽支着脑袋看她:“我是人,再是国师,比起你们,多会些法术罢了。” “可是……” “太极宫那位,几百年不曾出世,恐怕早就不复存在。” 传说中的人物,不曾见过,谁也不能证明祂是否真实存在。 可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只是个普通人,难道她死了,那位上神就会现身?还是她死了,土地就能盛产,魔族的封印能重新加固? “为什么扣下我的信。”钟书玉又问道。 “……” 忽得,南宫慕羽凑近抱住她,不顾她的挣扎将脸埋进她的颈窝,“书玉,别找他了,找我吧,他给不你了想要的。” “你、你……”钟书玉瞪大眼睛,支吾半晌怒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知道。”他道,“那日在驿站,我看到了。” 难怪他反应那般奇怪。 南宫慕羽做了十年国师,游走于各式各样的人之间,游刃有余,从未和人挂过脸,那日,却没忍住脾气,发了怒。 “我不管从前如此,从今日起,不许和他见面,一次也不行。” 像个撒娇要糖的孩子。 “再过几日,这副身体属于南宫问雪,你还要吗?”钟书玉推开他,扯开衣领,露出一片雪白的肩膀,“韩云州和她没有血缘关系,哪怕有什么,也是一段青梅竹马的佳话,可你,你是她的亲哥哥。” 现在,还想吗? 钟书玉笑道,“这都是你选的。” 计划进行到一半,拦腰斩断。钟书玉悲哀的发现,自己除了放点狠话,什么也做不了。 但凡出现一点不换身的想法,腕上的红痕能一路烧到心脏。 痛得她满地打转。 或许,要想点新的办法。 人一旦焦虑起来,就想找点事做。钟书玉没什么事好做,干脆满国师府乱转。她脚程不错,以前为了买药,一夜能走十几里。 国师府的丫鬟都比她娇贵,没跟多久,纷纷受不住倒下了。 终究不是正经主子。 折腾两天,便没人管她,只要不出国师府就行。 钟书玉胡乱逛着,不知不觉到了南宫问雪院中。 院中没人。 南宫家的大小姐,是天底下所有女子的典范,自然不能像钟书玉一样随意告假。这几日,南宫问雪每日按时去神院,从未懈怠。 主人不在,其他人也懈怠,忙完该忙的,立刻跑没影了。 钟书玉走进熟悉的院落,恍如隔世。 南宫问雪的院子,是全盛京最漂亮的,据说,是她哥哥亲自请人设计建造,全天下独一无二。 每次进来,钟书玉都会惊讶一回。 这次,出现在她脑海里的,却是雨夜的一幕幕。 若韩云州没有来,若韩云州没发现她,她现在,恐怕和前世一样,死在了无人问津的偏院。 吱呀—— 钟书玉推开书房门,噩梦中的一幕幕,再次席卷而来。 香炉、软榻、书案,都与记忆中别无二致。 唯有屏风,不似当初。 当初的被韩云州砸坏了。 钟书玉走到屏风后,这儿有个博古架,上面塞满了东西,除了书,还有木偶人、纸鸢、九连环,一些用来解闷的小玩意儿。 不用问,定是南宫问雪那个二十四孝好哥哥买的。 角落还有一株迎客松。 不算大,呆愣愣的放在墙角,与其他东西格格不入。 是那晚她踹了半天,纹丝不动的那个。 钟书玉气了好奇心,她倒要看看,这东西有多重。 她的力气不算小,十二岁起在糕点铺帮忙,如今一次能扛二十斤面粉,神院不少官家女子以此来抨击她,说她是野蛮人。 一个小小盆栽,不至于扛不动。 钟书玉撸起袖子,用力一抬——真没抬动,她不信邪,又加了几分力道,还是没抬动。 不应该,除非,它不止是一盆盆栽。 钟书玉用力一扭,轰隆一声,挂在墙壁上的画后传来响动。 这儿竟有一个暗门。 钟书玉走进暗门。里面满满当当,塞了不少金银器具,珍珠珊瑚。比起这些,更瞩目的是博古架上的书。 她翻了几本,竟全是失传已久的孤本。 一本书,足以让整个荣朝震惊,这儿有一整个暗室。 价值千金,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的法器,这儿堆到放不下,摞了一部分在墙角。 忽然,钟书玉看到一个黑檀木的盒子。 盒子做工不算精细,通体漆黑,没什么特别,却与价值千金的东西放在一起,甚至,它还有个单独的格子。 是因为,它藏着南宫问雪的秘密吗? 南宫问雪从古战场淘来一个黑匣子,里面,据说有一千年前那位魔神修炼的秘法。 在这里吗? 钟书玉犹豫了。 那位魔神横空出世,带领魔族大军打得人族、妖族无还手之力,若她能得到修炼秘法,什么南宫慕羽,都是她的手下败将。 可是……匣子上魔气若隐若现,若这样打开,被魔气侵袭,她会落得和前世同样下场。 院内传来响动,是南宫问雪回来了。 她正在往书房走。 打开是死,换身也是死,不如赌一把,最差的结果,也只是和她将要面临的一样。 吱呀—— 书房门被打开。 屏风上,有一个人影。 南宫问雪急急绕过,见钟书玉正盯着博古架上的东西看,怒道:“谁允许你进来的?!未经允许,你这是偷盗!” “哼。”钟书玉冷笑,“你怕是忘了,在天阙时,我与你哥哥定下命契,换身之前,我要你的所有权力。一间书房而已,你的卧房,我也想进就进。”
第10章 不会有人和将死之人计较。 南宫问雪亦如是。 “口齿再伶俐,也不过朝生暮死,最后十天了,好好享受吧。” 屋内没什么异样,南宫问雪轻蔑地瞟了眼,转身离开。 这话真恶毒啊。 钟书玉冷笑,这是把她比作浮游,既说她生命短暂,又说她身份低微。 传言中如玉昙花一般纯净美丽,善良温柔的南宫大小姐,骨子里,与盛京那帮用权势欺压别人的人,无任何区别。 果真,透过面具去了解一个人,永远看不透真相。 回到房间,钟书玉马不停蹄地打开锦缎。 黑匣子中的魔气早已散尽,只徒留些许,吓一吓后面的人。钟书玉忐忑着打开,发现里面只有一截锦缎。 脚步声已来到门口,她顾不得其他,把锦缎揣进怀里匆匆离开。 正巧碰上进门的南宫问雪。 锦缎腐朽发黄,带着淡淡的焦褐感,钟书玉小心翼翼打开,里面用硬毫小楷写了几行字,她不认识。 上面是古语。 一千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东西,比如,语言。 他们现今使用的文字和语言,由古语演化而来,相似却不相同。神院许多古籍,都经由夫子修改后才供他们修习。 因此,钟书玉对此并不了解。 但这不难,她借口无聊,买了不少书回来看,不到一天时间,便破解其中内容。 这不是魔神的修炼之法,而是一段晦涩拗口的咒语,为首几句,是:以吾之身,唤吾真神。 真神……魔神? 钟书玉一把将锦缎丢了出去。 荣朝的孩子自出生那一刻起,便开始了解魔族有多可怕。 魔会放大人内心的欲望,好人变成坏人,坏人变恶人,魔所在之处,民不聊生。他们吃人,吃其肉,用其头骨装其血。 他们不仅自己吃,还会蛊惑别人吃,让其吃父母妻子,吃师友亲朋,吃掉目光所及,一切能吃的活物。 除了生而为恶之人,没人想和他们为伍。 钟书玉亦如此。 哪怕是死,她也不愿和魔物沾上半点关系。 时间不多了,还有十天,她将会踏上前世一样的路。 被魔气腐蚀掉身体的痛苦仍历历在目,哪怕回想起一丝,都会惨白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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