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盘膝坐下,从芥子袋中拿出辟谷丹磕了两粒。 “方才在寝宫外,我便发觉你模样鬼鬼祟祟的,另有企图,却没想到,你竟会有这番作为。”老龟也一阵脱力,学着关风玥的样子,就地坐下了。 关风玥晃了晃手中的瓶子:“来两粒吗?” 老龟错愕,犹豫了一下后,伸手来接,端详这两粒滚圆的丹药,得出结论:“辟谷丹,这不是龙宫的东西,而是凡尘界的东西,你究竟……是什么人?” 关风玥又磕了两粒辟谷丹,咀嚼咀嚼:“龟丞相,我可是您从小带大的娃。您还记得吗,当年我与您玩捉迷藏,我就躲在这寝宫的衣橱里,睡了一个晚上,您都没有找到我,还是第二天,父皇起身更衣时发现我的。” 老龟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寝宫的衣橱已然被破坏,失去了一个角,但是里面龙王的一干服饰还在。 海龟生性长寿,记忆更是超群。 他怎么会忘记呢,那位,可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尊贵的公主大人啊。 “您……” 关风玥调整了身上幻形衣的状态,背上的龟甲消失,转而露出她本来的面目。 她眯眼浅笑:“是我。这些年,你们受苦了。” 老龟望着她,一时不知是该哭还是笑。 最后,他长长叹息一声:“您个子高了,却也瘦了。这些年,您都去了哪里,龙后她……可还安好?” 想到自己的生母,关风玥眸中闪过一丝暗淡。 来的路上,她去过当年的收留她和母亲的小山村,却已是一片废墟,“亲情罗盘”也毫无征兆。 当年,她为了被卖入黑市,便与母亲失去了联系,彼时她已是病重,如今,怕也是凶多吉少。 她向老龟简单叙述了自己在凡尘界和琉光宗的遭遇,刻意略过了与重生、烛烨相关的信息。 老龟是真的在担心她,上辈子的惨淡遭遇,还是不要告诉他为好。 以免他徒增忧伤。 傍晚时分,硕大的夕阳浸入南海海平面,柑橘色的海面波光粼粼。 明亮的银色圆月高悬天边,静谧安详。 海底龙宫的中秋宴会也逐渐到达尾声。 望着席间准备的几十坛酒水见底,“关云暖”唇角泛起餍足的笑容。 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席间的玉盘珍馐也已经享用完毕,正当她准备起身宣布宴席结束之时,一道凌厉的声音破空而来—— “孽障,这场闹剧,结束了。” 下一瞬,一条硕大的银龙,将整座龙宫围了个水泄不通。 巨大的 龙首从穹顶探了进来,将所有桌席打翻。 宾客们俱是错愕。 北海龙王率先出声:“南海龙王,你不是病了吗,怎么还劳驾出来?” 这些年,四海皆知,南海龙王恶疾缠身,南海事宜全权交给了龙后来处理。 这中秋宴席,他也有好些年没有出现过了。 四海中隐隐有传闻,说他久病难愈,已是行将就木,唯有身销神陨这一个下场了。 传说中的病秧子,今日竟突兀地出现在宴席中,且观他龙体,不像是患病的模样。 回光返照?奇迹出现? 还有他出现时,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众宾客们心中诸多困惑一闪而过,未及思忖明白,下一瞬,银龙又动了。 众目睽睽之下,狰狞而锋利的龙爪像是抓小鸡似的,一把擒住了台上的龙后。 打了龙后一个措手不及。 “怎么会……你明明!”龙后满脸难以置信,扭动着身体,企图挣脱龙爪的钳制,却只是徒劳无功。 为了能够在龙宫长久立足,她给很多人种了惑术,其中,就属龙王虞鸿波下的剂量最大。 她是亲眼看着虞鸿波渐趋痴傻的,可现在,她竟然在他身上感受不到丝毫的惑术痕迹,这究竟是,是怎么回事? 若没了惑术,她即便有千年修为,也只是区区鲛人躯体,何以与真龙争辉? 正当冒牌龙后陷入错愕之际,底下宴席上的宾客哗然作响。 一道灵光闪过她的脑海—— 是了,宾客们身上的“惑术”还在,“她是真正的龙后”这件事,已经深深地根植于每个人的心中。 现在,当场的所有人,应当都很疑惑,龙王为什么一声不吭地要来伤害“龙后”吧? “关云暖”眸光微动,惊慌只是片刻,理智很快占据上风。 泪水在她眼眶凝聚,簌簌落下,我见犹怜:“诸位!还请帮帮我!龙王他……又发疯了……” 她的尾音凄楚哀转,夹杂了一点鲛人的魅惑之音,无论是谁听了,都心生怜悯之意。 一颗颗豆大的泪珠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接连不断落下,结实地敲在每一位宾客的心上。 无需多言语,此情此景,明眼人看了都能明白,这位娇弱的龙后,这些年以羸弱之躯,撑起了整座南海龙宫的运转,如今在盛大宴席之上,又公然被失智的龙王凌辱,委实是可怜可叹。 看不过眼的人已经飞跃而上,准备营救受困龙后。 龙后眸中闪过得逞的光芒。 “胡扯!”银龙抓着她的龙爪骤然收紧,整个身子倒退数丈,躲避其余人的牵制,直愣愣退出了龙宫,来到了深海之域。 里面的人随之追了出来。 方才在龙宫之中,无法窥见银龙的全貌,而今,全须全尾的龙王完整地呈现在众人面前,他们看到,那两枚高高竖起的龙角中间,盘膝坐着一名少女。 她从龙王鼻梁上滑落而下,站在沙土里,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襟。 “你是何人?”有人停住脚步,出声询问。 更多的人接续上前,意图拯救被掐得奄奄一息的龙后。 其中,属虞娇娇的反应最大,她认出了关风玥的样貌,狠狠骂道:“贱人,你怎在这里?” 关风玥散漫抬眼,无视每一个人,左手袖口微微抬起,休整完毕的小绿蛇如离弦之箭般窜出,翠绿色的残影在众人之间游曳,北境冰寒之气弥漫,悄然无声间,将鲛人惑术,解了。 率先发现不对的,是在龙爪中挣扎的冒牌龙后,继而是虞娇娇。 “不,惑术不可能会如此轻易便……”虞娇娇瞳孔收缩,语气透着惊慌,瞬间急哭了,眼泪吧哒吧哒流出来,化成了小珍珠,在水中漂来荡去。 惑术弥散,被蛊惑多年的众人幡然醒悟。 北海龙王震怒:“区区鲛人,竟蒙骗我们多年!胆大包天!” 东海龙王肃穆:“鲛人母女假冒皇族,醉不可恕。” 西海龙王哀叹:“四海龙王,皆被鲛人诓骗,我们真该反思一下,这几千年来,我们是否过于懈怠,才让歹人趁虚而入?” 小绿蛇晃荡一圈,已是筋疲力尽,颤颤巍巍地重新回到关风玥手腕上歇息。 “辛苦你了。好好休息吧,剩下的交给我。”关风玥安抚性地抚摸小绿蛇的脑袋。 “你是何人,身上竟有我龙族的气息?”北海龙王将发现了这个安静缄默、矗立于银龙身前的少女。 敏锐如他,察觉到了关风玥身上的气息与龙族相近。 关风玥将目光扫向他,停留了一下后,拱手作揖:“北海伯伯,您不记得我了吗?当日生辰宴,您送我的那对冰玉霜珠,我可到现在都难忘呢!” 北海龙王一愣,记忆□□二公主那张娇俏的脸与面前的少女长相重合。 是了,这位,才是如假包换的南海二公主,而那位在一旁惊慌失措、泣声不停的鲛人,是十足的冒牌货! 见众人恢复神智,硕大的银龙也渐渐缩小,最终化为人形。 南海龙王虞鸿波银丝披肩,深蓝色的眼眸中,余怒未消,拖行着冒牌龙后一路往前,没有和任何人搭话,更没有人敢和盛怒之下的南海龙王搭话。 除了虞娇娇,不,准确来说,是冒牌虞娇娇。 冒牌虞娇娇见到奄奄一息的母亲,顿时连哭都忘了,一路跌跌撞撞地追在虞鸿波身后:“求你,求你放了母亲,我们……我们不是有意……” 话未说完,一道霸道的灵力袭来,将她劈晕在地。 “一起带到地牢。”虞鸿波沉声命令虾兵蟹将。 直到虞鸿波的背影消失,龙宫外吃瓜的人才敢活动说话。 不少人过来关心关风玥这些年去了哪里,问她是被龙后关了起来还是何故,为何迟迟没有出现。 也有人在她面前厉声谴责鲛人母女的罪行,嘱托她一定不要轻易放过她们。 关风玥一一含笑揭过:“南海出了这么大的乱子,让各位见笑了。改日我一定登门拜访诸位,天色已晚,诸位慢走。” 此言一出,还想留下看戏的人也不好强留,便都客气告辞了。 众人走后,关风玥含笑的唇线收平,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步入龙宫。
第74章 刮鱼鳞 关风玥一路跟随虞鸿波往龙宫的深处走去。 这些年过去,龙宫的构造还是那副老样子,没什么变化。 跟到最后,眼见着龙王拖拽着昏迷不醒的鲛人,径直往她母后的寝殿“暖阳殿”走去时,关风玥内心是不解的。 不过她没有问,继续保持沉默,跟了上去。 虞鸿波在暖阳殿门前停下了脚步,头也不回地吩咐身后的侍从:“将这鲛人放下后,你们就退下吧,娇娇留下。” 侍从们依言照做,退下了。 殿门口,只余下龙王、关风玥,还有昏迷的鲛人母女四人。 关风玥上前两步,瞥了一眼被扔在地上的鲛人女儿,又瞥了一眼虞鸿波依旧沉默的背影,恍惚了一下。 她离开南海多少年呢? 十年,二十年? 在暗无天日的黑市地牢中待了太久,她也掐不准具体时间了。 但她可以笃定,定是不足百年的。 这百年不到的年岁,对于长寿的龙来说,只是眼皮子一眨的功夫,岁月难以在龙身上,留下一星半点的痕迹。 常理来说,是该如此。 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父皇的背影没有那么挺阔了,仿佛年岁也骤然老了很多。 她将视线放远,仰头望着暖阳殿。 整座宫殿泛着暖金色的光芒,就像太阳一样。 整座龙宫地处南海海底,阳光难以穿透深邃的海面照耀下来,因此,龙宫内大大小小殿宇的角角落落都布满了夜明珠,是深海中最为耀眼夺目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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