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间,阴嫚的耐心消耗殆尽。上下两辈子加起来,她还没见过如此不讲理的人。坐以待毙?那可不是她的作风!只见她并指为掌重击樊哙的麻筋。 剧烈的疼痛让樊哙倒吸一口凉气。 “抢功劳,我还没那么下作。至于我的公主之名,还轮不到你来置喙。”阴嫚冷笑一声,黑眸盯着樊哙,原本冷淡如水的面庞,在此时更是结了一层冰,反射出幽幽寒光。 “吕将军、樊将军、公主,原来你们在这,可要我好找。大王与吕夫人正等着你们用膳呢——” 夏侯婴察觉到了廊上剑拔弩张的气氛,目光在三人身上游走了一个来回,顿时想到了缘由,正欲解释却被阴嫚打断。 只见阴嫚敛去了周身的气场,一边抚了抚自己的发髻一边上前,轻言慢语道:“这次看在汉王和夫人的面子上放你一马。若再来胡搅蛮缠,颠倒是非,后果自负。” 明明是春光正好,长廊中却平白的升出一股阴气让人心里发毛。 “后果自负?她以为她是谁?竟敢跟我这么说话!”樊哙被气得跳脚,指着阴嫚的背影,“不行!老五的事情不能这么算了,我——” 夏侯婴一把拉住了樊哙:“我就知道你又冲动了。人是我罚的,你不服便来找我。” “你?是你?”樊哙瞪大了眼睛。 吕释之却一直沉默不语,看着阴嫚的背影面露沉思。 “也就是说她是去拦我的?” 宴会过后,吕释之终于有机会跟妹妹单独相处,终于弄明白了事情原委。 “没错。”吕雉替兄长倒了杯茶水,“要不是她想法子错开了你和大王,我们的计划怕是要落空。” “难怪在席上不见你和大王有龃龉的模样,原来是这样,害得我虚惊一场。”吕释之把玩着茶杯,语气轻快。 “让兄长担心了。”吕雉赔笑。 “经此一事戚姬是个什么货色,众人心知肚明。纵使大王再喜欢她,群臣也不会同意这样的一个女人登上后位。”吕释之冲吕雉笑了一下,“以退为进,有点意思。” 吕雉笑了笑。 吕释之又提醒:“但你也要查查身边的人了,我听到的话,可是被添油加醋过的。” “婠儿和盈儿已经查了出来,我也已经处置了这些人。兄长放心。” “婠儿和盈儿?” “公主言母子休戚与共。欲谋其位需母子同心齐心协力,任何人的欠缺都不能成事。” “话虽如此,但未免残忍了些。孩子们到底还是年幼……”吕释之又道,“不过你一向有主见,我便不多言了。” “劳兄长费心了。” “这是什么话,你是我女弟,我自然要护着。” 吕氏兄妹在叙旧时,刘邦也没闲着。宴会结束后,他又约樊哙小酌几杯:“你说你,好端端地跟公主起了冲突,还不占理,还要我替你擦屁股。” 樊哙不屑道:“不就是误会她了吗?她有嘴难道不会解释?叽叽歪歪的。切,我看他们这些王孙公族一堆臭毛病!” “瞅你这狗脾气。”刘邦笑骂道,而后又问,“对了,我听人说舅兄来时脸色不好,你又惹吕嬃生气了?” “大王你可别冤枉我。舅兄面色不佳是因为连夜奔驰,累着了。” 刘邦笑了笑:“一会儿得给舅兄送些补品。” “还是大王仗义!” “行了,你就会拍马屁。过几日韩信等人都会到彭城商议大事,这段时间你可别又跟公主闹矛盾了。” “知道了,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我这些日子躲着那妇人还不成吗?”
第6章 丝竹管乐之声自远方而来,华美奢靡之音不绝于缕。 但阴嫚一向平静如水的内心却多了几分烦躁,她将书本丢在书案上,捂着耳朵不让音乐入耳。她并非厌恶宴会之辈,可再优美的乐曲听多了,也会令人厌倦。 然而刘邦却像是怎么也听不够,时常叫来怜人奏乐吟唱。尤其是将领们陆续到来后,这靡靡之乐更是没有停歇的时候。 她推了所有宴请躲在住处,可管弦之音总是不请自来,扰人心绪。不过,她现在算是明白汉臣眼中的忧愁从何而来了。君王图乐不思进取实乃人臣所恶。 阴嫚摇了摇头,算了,这事不归我管,我才不替他们操心了。我还是找个清净地方缓一缓,再在宫里待着,我怕是要旧疾复发了。于是她叫上了刘氏姐弟,一起外出跑马去了。 彭城近几日总是雾气缭绕。亭台楼阁,民间小宿,都在迷雾中若隐若现,置身于此,竟有一种进入迷雾鬼城的感觉。而城郊更是诡异,远处涛声滚滚,近有芦苇拨雾。浅紫色的小花并蒂而开,带着香味的露珠打湿了阴嫚的衣摆。 她一人站在水边,享受着独属于她的时刻。在这里她可以放空大脑,让灵魂挣脱肉/体的羁绊,化作一尾鱼,畅游在江河之中。 长风拂过,深紫色的袖子化作一只振翅而飞的蝶,飞向了广阔的天地。 哒哒的马蹄声在身后响起,阴嫚回头看去,一匹红鬃烈马从眼前疾驰而过。见马上人身着甲胄,腰坠宝剑,她猜想对方应当是刘邦手下的将领。 阴嫚对刘邦手底下的人没有多大兴趣,正欲收回目光,却不想那人勒马驻足,停在了城门前,回首望向了她。 虽然相距甚远,但阴嫚依旧能感受到那人势若骄阳。纵使那人什么都没做,光是站在那里就让人移不开眼睛。 阴嫚撇撇嘴,吐槽,刘邦还真是个颜狗,无论是老婆孩子还是亲信大臣,无一例外的都有一副好相貌。 一辆马车缓缓驶过,挡在了阴嫚面前。恰逢此时下起了雨,阴嫚将那人抛到脑后,叫来了自己的马,带着刘盈和刘婠去避雨了。 暴雨阴晴不定,所到之处必是狼藉一片。即使是王宫也避免不了残花遍地,柳枝不起的景象。 宫室内虽灯火通明,却不见言笑晏晏,众人皆是噤若寒蝉,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刘邦和韩信。 韩信挺直腰板,直视刘邦的眼睛,再次朗声道:“臣恭请大王约束群臣,整肃军队,以待项王。” 韩信当然能感受到刘邦的不悦,也知道不应该扫刘邦的兴。可是事实就是事实,它不会因为任何人或事而发生改变。如今深入楚国腹地的汉军被胜利冲昏了头脑,整日醉生梦死,军纪涣散,兵卒毫无战力,试问这样的队伍怎么可能抵得过反攻的项羽呢? 此话一出,室内更是安静得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到了。 “大将军大抵是喝醉了,大王切莫将酒话当真。”一个儒雅的男人出来打圆场。在那人的三言两语下,宴会又一次热闹了起来。所有人好似忘记了刚刚发生的一切。 韩信看向把酒言欢的汉王,知道再劝无用,只得将满腔幽怨化作食欲,将食案上的酒食一扫而空。临近入睡,他还愤愤不平地想,不听吾之言,汝当悔尔! 雨势渐小,一团暖色从小窗泄出,留在浅浅的积水中。这时,一道悦耳的女声响起:“此人倒是颇有胆气。” “公主也认为言之有理?”吕雉看向坐在对面的阴嫚。 阴嫚刚从外面回来,身上带着一股潮气。此时她正一边喝姜汤,一边听吕雉讲述今日宴席上发生的事情。在捕捉到一个关键字后,她抬起头看向吕雉:“也?” 吕雉:“不瞒公主说,兄长也对我说大将军言之有理。” 阴嫚:“我明白了。夫人是担心一语成谶。” “是。”吕雉十分坦诚,“汉室基业毁于一旦,我辛苦筹谋岂不是一场空?” 吕雉的话让阴嫚陷入了沉思。虽说她知道楚汉之争是刘邦胜了,但她对其中曲折知之甚少。只是依稀记得刘太公和吕雉曾被项羽抓去做人质。 她本以为这件事已经在她初遇吕雉时解决了,但现在看来隐患好像还在。 她和老天一向不对付,往往她认为平安无事的时候,其实老天早就挖了个坑,就等着她往里面跳了。出于警惕,阴嫚决定应该早做打算,免得被打个措手不及。不过该如何准备呢? 室内陷入一片安静,忽然传来清脆的童声。 “好辣!” 阴嫚看向对面的屋子,只见刘盈捂着嘴,眼泪汪汪的,显然是被姜汤辣到的样子。 “与药相比姜汤的味道已经好多了,”刘婠斜眼看向刘盈,将姜汤推到刘盈面前,“都喝了。” “不喝不行吗?” “你说呢?” 面对强势的姐姐,刘盈只好苦着一张脸,将姜汤一饮而尽。 “你还真是一点苦都不能吃。”刘婠嘴上嫌弃,但已经将备好的糖块塞进了弟弟的嘴里。 “谢谢阿姊!”刘盈立刻眉开眼笑。 “给东西你就摇尾巴,你是小犬吗?”刘婠很是头疼,伸出手指点着弟弟的额头。 刘盈弯起眉眼,好脾气地听着姐姐的数落。 看着灯火下的姐弟二人,阴嫚想起了与兄长相互依靠的日子,那是她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公主?”吕雉叫了她一声,“公主可是想到了什么?” “算是吧。”她收回了目光,说道,“既然夫人不放心,不如让吕将军多留一段时间吧。” “但是大兄那边该怎么办?” “夫人和孩子们都在彭城,我们所有的筹码都在这里,孰轻孰重两位将军自然明白。项羽率兵之能有目共睹,他若是想一雪前耻,彭城只怕是守不住。”她敲了敲书案,又道,“况且夫人现在不正是需要家人支持的时候吗?” 吕雉怔怔地看向她。 阴嫚右手托腮,语气悠长:“无论好坏,有家人在,总归是让人心安的。” 吕雉轻叹道:“公主总是能说服人。” “事实而已。”阴嫚又一次看向外面。牛毛细雨悄然而至,又一次虚化了外面的景色。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众将领刚离开彭城的第三天,项羽便奇袭了彭城,打得汉军毫无还手之力。殷红的鲜血晕染了雾气,也染红了城河。整座彭城陷入了巨大的混乱中,许多人在惊惧中命丧黄泉。 羽之神勇,千古无二[1]。这话说得当真是正确至极。阴嫚边想边干净利落地抹了敌人的脖子,转头对着身后的人说道:“楚兵暂时不会搜到这里,我们可以稍作休息。” “可是婠儿和盈儿不见了!”吕雉面色苍白。 刚才楚军来袭冲散了众人。如今阴嫚这里只有刘太公夫妇、吕雉、吕释之以及吕释之的亲卫。 “夏侯婴护卫在大王身侧,公子公主跟在大王身边应当无事。”吕释之抹了把脸,下决定,“我们走小路去下邑。” 出于直觉阴嫚否定了吕释之的决定,她道:“项羽此行本就是为了泄愤,但汉王身边有大将守护,早已脱险。项羽抓不到汉王,定不会就此作罢。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抓住汉王的家眷,山林小路也一定有埋伏,我们绝不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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