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元心头愧疚更甚,梁茂的话让他想到了近日自己在京中的传闻,如今就是三岁孩童都知晓他崔元是个最贪慕虚荣唯利是图的贪官,他如今这般名声,梁茂却不嫌弃还愿意来看他。 往来喧嚣不在意,门厅冷落惹人眼,最落魄时候的关心最是难得,这实在是很难让他不感动。 梁茂似乎也从崔元的表情看出了什么,嗫嚅了半晌还是开口道:“您是什么样的人下官再清楚不过,那等事情下官和家人都是不会信得!在下官心里您就是这大晟最好的大人!” “您往日提携之恩下官没齿难忘!寒门子弟入仕为官本就万般不易,幸而有您相助,您真是寒门子弟的榜上。” …… 崔元身侧的手下意识握住衣摆,听见这话的时候就连脸上一贯保持的得体微笑都僵住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将人送出去的,崔元只知道他直到梁茂走后还久久不能回神。 “我……在他眼中我竟然是这样一个人吗?”寒门子弟的榜上,救他于困顿的贵人,崔元一贯是最喜欢财帛名誉的,他自从入仕虽表面上一副谪仙模样,但其实私下收受贿赂,保荐官员的事情干的不少。 所以在心里崔元一直是唾弃自己的。 但朝堂氏族勾结下,为了生存他又不得不将自己成了那般模样。 半晌,崔元才将桌案下那张被他藏起的纸缓缓摸出。 纸上赫然写着——安宏文,一甲十三名;宁复,一甲十五名…… 这张纸是他藏起来的,只因若将二人加上,今年的榜上氏族就会被顺位替下二人,最终安麓书院的上榜人数就会以一名之差输给澍雨书院。 而这也是王大人的指使,无论用什么办法,一定要保证这次赌约安麓书院会赢。 安宏文,宁复,这二人都是寒门子弟,他们过去也是和自己和梁茂一样,在氏族把持的世道下活得艰难,或许要日日辛劳,还要将脸面抛下去氏族子弟前摇尾乞怜换取一些抄书的机会。 只有这样才有机会看那些藏书。 崔元记得那些子弟在他耳边的奚落,那些小厮们对他的呼来喝去,还有在冬日映雪抄书时被冻僵的手指,还有为了生计被卖去为婢的妹妹。 这二人的文章写的极好,尤其是宁复,崔元看了也觉得恍然,似乎透过这薄薄的卷纸看到曾经的自己,但是如果今日他将手里的纸藏起来,这二人就会与入仕无缘。 “没事的……每三年都有恩科,到时候他们……”崔元的话梗再喉中,只因他清楚,寒门子弟哪有那么多机会,如今氏族日盛,只怕不过三年就会彻底掌权,到时候大晟就是氏族的大晟。 而寒门将彻底没有机会。 “这关我什么事!”他只想要振兴门楣有什么错!只想自己过得好有什么不对! 男人猛地一把将案上的东西扫落在地,巨大的响声引得周围人侧目,而崔元从众人的眼神中看出赤裸裸的讽刺。 氏族子弟对他这个人的讽刺,讽刺你为了他们唾手可得的钱财丢尽颜面,讽刺你费劲心力不过是他们的走狗。 他们讥讽的眼神中崔元却想起了刚才梁茂对他说的话。 “大人,您是寒门子弟的贵人,有您为榜样我们即使机会渺茫也不会放弃的。”少年说话间眼中若有星子,明亮又炙热。 那般的赤城真实,是身处整日虚假奉承的朝堂中的他多久不曾见过的了。 崔元垂下头,攥着纸的手却松开了。 这般赞誉,如今的他又如何受得起。 …… “殿下,如今臣也没办法了。” 面对江夔的解释,宋毓容也是无奈叹了气,“有劳大人了,既如此也只能这般。” 如今排名已出,他二人的试卷却也找不见,更是无法证明他们的文章就那么好,以至于可以将所有人的成绩延缓发布。 就算是当今有批红权的宋毓容也是不能随意处置。 她也只好作罢。 “殿下。” 不待宋毓容说什么,王成意油腻的从后面挤了过来,终究他还是忌惮她身侧的顾钦,只是站在两步远处。 但他接下来说出的话却是十足十的冒犯。 “殿下,您这般金尊玉贵的人怎么能随意就输了赌约,只要您一句话,我就直接取消成绩,只要您对在下笑一下,千金美人笑,功名俗物又如何比得上!”
第43章 、完婚 ◎大庭广众之下,皇家公主被比作伶人乐妓般卖笑取乐,这是何等屈辱之事,……◎ 大庭广众之下,皇家公主被比作伶人乐妓般卖笑取乐,这是何等屈辱之事,何况是当着一众未来官员和百姓的面前。 “放肆!殿下天潢贵胄岂是你这可以随意折辱的!” 揽翠直接上去挡在宋毓容面前叱骂王成意。 可王成意仗着人多硬是躲在一众小厮之中,还是叫嚣着不肯罢休。 “不过美人一笑,我与殿下是如此相配,殿下还不曾说什么,你这个贱婢这般喧闹什么!” 眼见周围喧闹声逐渐鼎沸,众人视线中的宋毓容却一言不发。 她自是不堪此等羞辱的,但如今的情形,若是再将批红权让出去,岂不是雪上加霜? 她的迟疑更是给本就张狂妄为的王成意一剂兴奋剂,男人直接推开揽翠就要将榜上写着他名字的纸撕下来。 眼见就要被他得逞,一声且慢从众人之后传来。 众人回过头只见一席红衣官服的崔元面色冷然。 他行到众人身前朝着宋毓容行了一礼,“殿下,臣公务疏忽,落下两名考生的文章,幸而刚刚发现找其余考官紧急批阅,这才来榜上补上。” “这……”一个学子不敢置信的看着上面两个名字,激动的使劲摇这两人的手,“安兄,宁兄你们二人的名字就在上面!你们中了!” 人群在瞬间的寂静后爆发出激烈的欢呼。 “我们赢了!” 众人簇拥着欢呼,还是季先生注意到灰败溜走的王成意,不忘给他补刀子。 “王公子要知道最忌讳得意忘形,老天最厌烦的就是这种人。” …… 是夜,宋毓容在城中最大的酒楼宴请书院学子,酒席间众人举杯欢庆可偏最该开心的宋毓容兴致寥寥,前来举杯的季先生察觉到不对。 “殿下您可是心有忌惮……”今日后来补上的两人确实是惊险,宋毓容若是心中担心也是应该的。 宋毓容却只是闷闷的点了点头,只垂眸把玩着手里的酒杯,时不时抬头。 季先生顺着宋毓容的视线望过去,正落在席间空座上。 今夜宴请学子位置是他安排的,还是宋毓容特意叮嘱他多出一个位置,一开始他还只以为是怕有遗漏不曾多想,眼下见宋毓容这般神色还有什么不懂的。 这个位子显然就是留给顾钦的。 季先生叹了口气,殿下和顾大人的联姻他一开始并不看好,但经过这些事情过后,他早就变了态度,若说是有什么不对的也就是这两个年轻人实在是不懂得如何相处。 季蔼叹叹气,顾钦这个脾气最是难以扭转,可殿下也是人中龙凤,岂能随意屈就,但如今宋毓容这般神色一看就是为此事烦扰。 “殿下,您可知道磐石芦苇?” “嗯?”宋毓容本就喝的很醉,此时心中惦记着顾钦又气又闷,乍听这话只摆摆手。 “世人眼中磐石自然是强过芦苇,但事实却是芦苇可以扭转磐石,为人相处不必时时刻刻硬碰硬,有时候迂回迁就反而占据上风。” 季蔼话锋一转,“就比如这男人……顾大人本就是在意面子,若是一而再再而三被弗了脸面,只怕还需要一个台阶才能下来,您何不亲自请他明日灯节一聚。” 季蔼一开口宋毓容就知道他此番的目的,但她却是没说话,只闷着喝酒,视线始终落在那个空着的位置上,心想她已经主动找他来赴宴了还不算是递台阶吗? 这个男人一开始明明是那般主动,自己几次冷脸也不见他轻易退缩。 白日里那般亲昵言行后竟然就拿乔冷起来了,宋毓容咚一声撂下杯子,“不见就不见,本宫还缺陪着去灯会的人吗?” 话虽然是这般说,但宋毓容今夜却是睡得不安稳,脑子转个不停,以至于白日里昏昏沉沉,直到晚间被揽翠提醒才想起来到了灯会时间。 她狠话都放出去了,眼下也只能随意找个人去。 于是刚上任的元承就成了她的临时人选。 灯节路上最是热闹,一夜鱼龙舞,但宋毓容却是很没兴致,元承本就是一头雾水被摘过来的,眼下更是不知道要如何,一路上恭谨的给宋毓容提着灯,就连一个多余的话都不敢说。 “殿下,那边的鳌山很是漂亮,您是不是要过去看一下?” “等等!” 宋毓容顺着元承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个红粉裙子娇俏的女娘正攀着顾钦的胳膊,两个人举止亲昵旁若无人,甚至那个女娘踮起脚去咬男人手里的糖人时顾钦还是刻意迁就的弯下腰给她。 女娘咬下一口糖人后朝着男人一努嘴,对方立刻自然地将她手里的糖葫芦接了过去。 看着两人这般熟稔的动作,宋毓容一时间根本没缓过神,还是元承再次唤她才缓过来。 “殿下?” 看着元承疑惑的眼神,宋毓容连忙摆手,压低了声音就要拉着人走,“我们去那边——” 她未说完的话就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男人挡住。 顾钦手里还捏着零碎吃食,明知故问道,“殿下也出来逛灯会?” 方才宋毓容还是想偷偷溜走,此时被发现她心里除了偷看被发现的尴尬外更多是莫名的酸涩。 那粉裙的俏丽女娘此时正歪着头打量她,朝她甜甜的笑,“姐姐好,此前在扬州就曾听人说起过宋姐姐,今日一见果然是国色天香。” “这位妹妹本宫却是不曾听闻,倒是待人热情。”宋毓容冷着面色,打量了少女。 “民女唐突了,姐姐是公主,该叫您殿下才是。”少女丝毫没察觉她话里的揶揄一样,只抬手攀上顾钦,“哎,倒是光顾着说话了,殿下身边那位是谁啊?” 她这话讲几人的注意转移到未发一言的元承身上,顾钦的眼睛眯了迷。 元承闻言躬身一礼,有些慌乱的报上姓名。 “原来是状元郎,也只有崔大人这般风姿才俊才能在这灯夜约到殿下这般佳人,实在是让人艳羡不已啊。”少女的尾音上挑,视线刻意暧昧的扫过两人,言下之意在明显不过了。 “……” 几人只见的氛围一下子安静下来,元承胀红着脸连连摆手想要解释,却在瞥见宋毓容的脸色时忍住了。 宋毓容面色看似平静,其实衣袖下的手早就攥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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