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流浪,仇人无数,怎会只是多管闲事之故,人心险恶,修真界为修为、为灵丹妙药、为声名在外者毫不顾忌便可血手他人。 杀一人不过转念一想,只是如今她没那么想了。 “可有时候,活着堪比死。” 裴裹儿静静看他,十分诚实。 况且手上沾了王根的血,必然也会叫大师兄多想。 他是如谪仙一般的人,定不会怪她,还会替她向别人辩解,然后就会发现根本没用,与其让王根死了让师兄为难,还不如叫他生不如死。 没管纪宿斓的神色,她继续说道。 “赤练掌之毒本是无解,我便强拜一赤脚丹修为师,她以我入药,我学她丹道,公平交易。” “可惜,我并未学到如何解赤练掌之毒,只是阴差阳错,这丹修老妇心狠手辣,寻得一赤血丹心,竟想以我为炉炼制碧雪丹,侥幸逃过一劫,至此赤练之毒竟对我无用。” 纪宿斓听的浑身一抖,碧雪丹乃是一味恢复容颜之药,却非是简单驻颜,还可供人以精血之气延长寿数,既是一老妇,那便是修为无法精进,寿命将近以致容颜衰老。 人之心血不过七八滴,这是要用裴裹儿的命去炼药。 “赤练之毒,他之砒霜,我之无物,可青蛇之毒,让人修为短暂尽失,王根修为高深,却无法察觉灵力消退,元婴中期对元婴中期,我自然可以废了他。” 裴裹儿全程说话声音都很低,且没有起伏,却叫人有些透心凉。 纪宿斓突然觉着父亲有句话说的对,越漂亮的人,就越能欺骗人。 可裴裹儿没骗他,只是她的样子骗了所有人。 也不知道,大师兄是否知晓,她真正的模样。 第45章 忆起(四) 不行,会出事的。…… 纪宿斓还未从复杂的心绪中出来, 原来稳固的秘境骤然扭曲起来,整个冰原上的烈风卷着雪水刮在身上,人几乎无法维持不动。 裴裹儿第一时间就起来抓住了徐帘雾的胳膊, 用了大力将人半抱着, 甚至怕徐帘雾吹着,用自己的手臂完完全全地挡着,让纪宿斓看的有些牙疼。 还没等他问出发生了什么, 一把强大且带有镇压威势的桃木剑斩破天空, 化作百剑, 将裴裹儿囚禁在原地。 裴裹儿看着眼前的剑影囚笼,知晓自己只要再往前踏一步, 便会当场被粉身碎骨。 似有所感, 她抬头望向一处,在秘境空中一角, 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影子,上一刻白衣远在天际, 下一刻就站在了同一处的冰原上。 一向十分大条的纪宿斓心中警铃大作,他几乎什么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裴裹儿,快逃!” 这人就是冲着她来的, 且绝对不是来打一架那么简单。 裴裹儿默默看着困住自己的东西,心想, 她也很想走, 但是黎华泣的桃木剑阵,就连她前师父温周南都难以招架,果然,废了王根, 黎华泣绝对不会放过她。 只没想到,竟然会疯到在秘境当场寻仇,她有些后悔,刚刚应该让纪宿斓保护师兄的。 黎华泣这个女人,显然不会因为一个苍生道大师兄,而放弃杀她的机会。 冰原上,白衣女人,手无一物,却只站在那,扭曲的秘境便不敢招惹到她身上。 纪宿斓有些心惊,可他到底也不是会怕的人,况且这里是苍生道,有哪个人敢在这里放肆,估计宗门长老很快就会发现。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要拖延时间。 是以,纪宿斓主动拦在了她们中间,甚至默默地放出了袖中的蛊虫,想用它们来瓦解这看起来并不好相与的剑阵。 黎华泣迟迟没有动,并非是犹豫了。 她对裴裹儿的气息很熟悉,否则也不会这么快就寻来。 只是裴裹儿变化太大了,最后一次见她是五年之前,也是逐她出宗的那一日,可几年不见,除了那一身气息,已与从前大不相同。 那双眼睛里曾经都是打压不住的硬,是熬不坏的倔,二十五岁的她,却如同浴火重生,再也瞧不见之前的影子,不仅长高了,梳着精致的发髻,甚至那僵硬的骨头都仿佛打碎重长了一般,如今瞧着竟是判若两人。 可很快,这些念头也都消失殆尽。 黎华泣只知道,骨子里的东西是不会变的,这样一个曾经的逆徒,不仅没有收手,如今还敢闯下塌天大祸,她甚至都不愿意直呼她的名字。 “阿翘说,是你要杀了王根。” 冷淡的嗓音里,透着锋芒毕露的逼迫,犹如兵临城下。 “没有。” 裴裹儿直直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半点不曾躲闪,剑阵围困的感觉已经再也吓不住她。 “我没有要杀他,我只是废了他。” 很轻松的回答,仿佛在说,她废的不是人,而只是一只随随便便就能杀掉的鸡。 黎华泣有一瞬的蹙眉,剑阵的威力随着她心中不耐的增长,越来越强,索性直接动了手。 “既然承认了,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纪宿斓大惊,当场被吓得冒了冷汗,“大姐,她承认什么了。她瞎说的,误会,一切都是误会,只是切磋中不小心受了伤而已,我这师妹才多大,她才元婴,怎么可能斩杀出窍后期的茅山派大师兄。” “再说了,什么仇什么怨才会这样,一定是有什么没说清,你可不能随便冤枉人。” 第一次被喊“大姐”的黎华泣,冷艳的脸上半点皱纹都没有,眼神一刀扫过去,差点将纪宿斓从头到脚都大卸八块。 这一个插曲很短,短到纪宿斓再去看裴裹儿,就已经是一个血人。 那一瞬间,他脸都白了。 剑阵开启的缝隙,让裴裹儿抢到了一丝机会,将徐帘雾带到了纪宿斓身边,来不及说什么,只能狼狈地逃开。 没了徐帘雾,裴裹儿也不再任人宰割,黎华泣很讨厌她,很巧,裴裹儿也并不喜欢她,是以什么顾忌、什么犹豫也没有,两个人大打出手。 黎华泣显然很强,可是她也低估了裴裹儿,两个人的缠斗并没有完全倒向一边。 纪宿斓护着昏迷的徐帘雾不被波及,几番想上前帮人,都被裴裹儿的眼神拦了回来,他有一种预感,要是大师兄在他手下出了什么事,裴裹儿没死就得来找他算账了。 无法上前帮忙,他只能在心里将宗门的几个老不死的都骂了一顿,自家院子都被人搅得天翻地覆了,竟然还不出现。 裴裹儿也是狠人,她是去茅山派拜师了,还是将茅山派上下打了一顿,怎么来一个,就想要她的命。 他揪着徐帘雾的衣裳,第一次觉得没了大师兄,他还真是个废物。 “大师兄,裴裹儿要死了,你真不管管吗?” “我觉得裴裹儿快真的快死了,你快睁开眼看她最后一面啊。” 艰难躲避的裴裹儿,依旧耳聪目明,听得清清楚楚,抹了把嘴角的血迹,压着嗓子道,“纪宿斓,你胡说什么!” “带师兄走,去找我师姐。” 心慌意乱的纪宿斓终于抓住了重点,想起他还能跑,最后看了一眼狼狈的裴裹儿,他捏碎了手中的玉牌,可是,没有反应。 “坏了,裴裹儿,没用!” 逐渐用上了力气的黎华泣,也渐渐将裴裹儿逼到了最后关头,沉默的气氛也被打破。 “为什么要杀王根?” 裴裹儿呵呵笑了两声,对于这个名义上的师娘问出的问题,只觉得对方脑子出了问题。 “我说是为了开心,你信吗?” 轻描淡写地一句,却让气氛越发剑拔弩张,裴裹儿清楚距离太近,召唤三尸顶多牵制片刻,可却会让黎华泣彻底出手,因为这人最恨的就是她的离经叛道,尤其是在茅山派的道术传承上。 她们用阿红三尸的存在,肆意诋毁她,驱逐她,甚至要杀了她。 纵使,她从不屑去听,也不愿意白白搭进去自己的东西。 所以,她抽出了那把完好无损的桃木剑,没有梦境中被饿狼啃噬的咬痕,剑身犹如全新,可是裴裹儿的脑海里清清楚楚地记得,她如何用破绽百出的苍生道剑招,换来徐帘雾倾心指导。 攻守异形,此战,她绝不能输! 黎华泣与温周南是年少情深,一同入道,一人桃木驱邪,一人炼尸镇邪,羡煞旁人。 裴裹儿用桃木剑与她一战,不仅仅让她想起曾经挥剑万次却蠢笨难教的女孩,也让她觉得空前恼怒,觉得被挑衅。 而裴裹儿的意思也确实是这样,她就是要用黎华泣最看不上她的地方,也是她最自豪的驱邪剑术,彻彻底底碾碎她们这些人带给她的所有烂东西。 “我是真的想杀了他。” “茅山二十年,前十年,我只想好好活着,后十年,我只能活着。” “而之后五年,我每年每月,每日每时,都祈祷着你们快点出现在我面前……杀了你们!” 念到最后四字,裴裹儿的双瞳中已经不见往日纯茫的散漫,闪过微微绿色,蛇妖法力加身,一人一剑,狠劈向前,带起阵阵烈风。 黎华泣眼睛微闭,再睁开已经克制不住满目的杀意,“好,那今日,我便为茅山除了你这遗世祸害。” 剑交叉身摩擦,荡起极大的波动。 几次交手,黎华泣神情一凛,“你用是什么!这不是茅山剑术。” 裴裹儿持剑稍稍趔趄后退,微微眯起一个笑,“你凭什么以为,我还愿意学你那些破烂剑术。” 她的手轻轻擦过剑身,并不锋利的剑刃却意外划破了她的手指,留下涔涔血迹,反而让这把剑闪出些更亮的光。 “放肆!” 黎华泣即便再不世事,也知晓那剑身上覆着的一层薄薄剑气。 唯修剑道,才会有剑气。 可是裴裹儿拜的是海棠门,学的是双修秘术,只有可能…… 她的眼光移向徐帘雾一侧,再一次生出几分不可置信之感,没有人比她更知晓,这个徒弟的心到底有多冷,世人多说她继承温氏真人衣钵,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却不知裴裹儿天赋确实远超温周南,可她学习禁术,以活尸入道,那颗心却化作僵尸心,每每与她对上目光,只觉心惊胆战。 这样一个人,竟然蛊惑了堂堂苍生道大弟子。 “你,竟敢将那等污秽之术用在苍生道第一弟子身上。” 裴裹儿反应一会儿,很快听懂了她的意思,嘴角的笑愈发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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