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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像你这样的人，大概也只能说出这种肮脏的话。” 在茅山派多数人眼中，她这样与世俗不和的人，就永远不会有人站在她这边，就连付出真心与徐帘雾站在一起，做个最简单不过的追随者，也只能是她们口中的诡计多端，绝没有一种别的可能。 “这么多年，温周南也真是眼瞎了，竟还没看清你这个所谓枕边人。” 提及温周南，黎华泣骤然换了脸色。 她不得不想起，当年她联合众长老以禁术之由强逼温周南逐出裴裹儿这个最寄予希望的亲传弟子，当时温周南的脸色是如何样子，她这些年都未曾忘记过。 五年了，没了裴裹儿五年了。 茅山派看似回到了之前的模样，可是哪哪都不一样了。 温周南待她，早已不如从前，就连此次带众弟子参与十方试炼，对方都不愿随她一同前来，或许也是知道会见到裴裹儿，也或许是因为见到海棠门就不得不想起当年她做下的事。 但无论哪一种，都不容许这个曾经最看不上的弟子，以这样的口吻说出来。 纪宿斓在旁边看的直呼一声天哪，这到底是什么徒弟大战师娘，师尊夹在中间的修罗场。 揪着徐帘雾的手因为心情激动忍不住用了些劲，噩梦之中的徐帘雾也因为这一股劲获得机会逃出禁锢，睁开了眼。 “宿、宿斓……” “大师兄！” 纪宿斓转而抓住徐帘雾的双臂，眼睛里都好像有了光。 “你可算醒了！” “你快看，裴裹儿她师尊喜欢裴裹儿，所以她师娘要杀她。” 徐帘雾没想过自己一醒，就会被这庞然大物般的信息砸晕头。 “你说什么。” 也等不及纪宿斓再解释一遍，他挣扎着想要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却又被人拦住。 “大师兄，你先别过去。” “裴裹儿那师娘厉害的很，你现在还这么弱，咱们还是先想办法逃出去给长老们报信吧！” 徐帘雾迟钝片刻，从腰间拿出这一个与纪宿斓手中并不相似的小玉牌，递给他。 “我不能走，宿斓，这玉牌链接师父，你先去寻他，让众长老尽快停止试炼。” 师父指的是徐帘雾的师尊，凛宵仙尊，纪宿斓踌躇着，“可是，裴裹儿让我先带你走。” 徐帘雾咳了声，轻声劝道，“小裴才不过元婴，应付不来，我会尽量拖延，你快去。” 见他执着，纪宿斓也习惯听自家大师兄话，当即捏碎玉牌先行出去了。 没了纪宿斓挡着，徐帘雾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站起来，心神也有些不稳，王根那一掌伤了他心脉，短时间的恢复并没有好多少。 他没有擅自行动，而是隐蔽起来，短暂观察那位温真人的道侣。 与纪宿斓描述的场景不同，小裴并不算太过落于下风。 当注意到裴裹儿所用剑法时，徐帘雾眼神一顿，镇定的目光有了些许涣散，那剑法…… “我带你斩杀妖兽 剑法不如功法循序渐进，但求杀招 乱剑之下，亦可杀之 帘雾师兄，我信你。” 当混乱的记忆有了切入点，与现实链接，所有的迷雾都恍若散尽。 原来，果儿，就是小裴，小裴，就是那时的果儿。 那一场梦，以及之后真实秘境中的一切，忘记的记忆接踵而来。 他被楚琢玉欺骗，而宁焘为救人入魔，还有真诚待他的小裴。 徐帘雾没有时间去沉浸在这一刻的复杂情绪里，他只能用尽力气克制紊乱的呼吸，将目光重新集中在战场。 即使小裴的剑术随着几月不见水涨船高，可是临风剑法无论再怎么熟练，都也只是基础剑法，根本不可能做到压制强过几个境界的人。 只是，小裴，她好像一直在逼着自己，就好像，背后是必须胜出的急迫。 不行，会出事的。 第46章 斩断（一） “师兄，你别伤心，我去帮…… 迟迟无法彻底结束的打斗, 也让黎华泣渐渐察觉出了不对，尤其是对上裴裹儿那双绿意愈浓却丝毫不见人味的眼睛，想起叶翘朝她哭诉的话, 裴裹儿不仅炼活尸, 还收了一只妖！ “你被妖夺舍了！” 黎华泣迅速收掉手中的攻势，拉开距离，却再次被一心求胜的裴裹儿横劈而来, 不得已重新进入缠斗中, 只是这次她没有再用驱邪剑法, 而是抽出了腰间另一把白柄红边的长鞭。 长鞭倒刺，泛泛灵力充斥下, 于半空中扬起, 方圆几里的猛犸兽仿若受了什么刺激，嘶鸣之下奔逃而去。 冰石后的徐帘雾, 也看清了那长鞭的模样。 通体流光，漫漫威压, 正是扬名天下之戒妖鞭。 “不可！” 顾不得再等一些，纯白的身影强行介入打斗之中, 掌下濯缨剑强行旋转，抵住了那一击。 黎华泣也被突然出现的徐帘雾打乱了节奏, 不得已收敛了原本的几分力道，长鞭甩在冰层上, 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 她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濯濯青年, 眼神稍沉，语气带着不解和几分迁怒。 “她已被妖夺舍，你竟还想救她。” 世人皆知，苍生道以除妖救世为立世之本, 乃是天下第一除妖大宗，而徐帘雾自年少起手中血刃妖魂无数，这样一个人竟然要去救一个妖人。 “苍生道首座弟子，我念你被她迷惑，无心牵连，待你师尊赶来，若你宗门知晓你护着一妖人，是什么后果，你自己明白。” 徐帘雾却仿若什么都没听见，丝毫未动，牢牢守在裴裹儿身前，身姿清正。 “黎真人，小裴她没有被夺舍，她只是难以完全压制蛇妖修为，我会帮她，之后，什么都不会发生。” “你，”黎华泣彻底收了最后一丝宽容之色，“执迷不悟！” 此时一直站在徐帘雾身后的裴裹儿眸中颜色稍褪，握着被寒气浸渍的剑柄，一步一步走向黎华泣，声音冰凉入骨。 “师兄，不要听她再说了。” “今日，我便杀了她。” 偏执的话语让徐帘雾眉心微微蹙起，下意识上前，他想拉住裴裹儿的袖子，可那几乎全部染红的衣袖却刺痛了他的眼睛。 小裴，受了很重的伤。 所有劝诫的话临到嘴边，换了味道。 “小裴，你很累了，所以我们再等等，好不好。” 如此修为差距，如此负伤之下，会出事的。 失了部分温度的裴裹儿好似听出了他话音中的难以压抑的忧虑和惊恐，她转过那双略有失焦的眸子，一点点的再次聚焦在自己在内心发誓想要保护的人身上。 她看着徐帘雾没有很久，手指慢慢的牵住了徐帘雾一点点的袖边，浓绿色的眸子弯了弯。 “师兄，我会保护好我们！” 是我们，我和你。 黎华泣不会放过杀她的机会，师兄同样不会放弃她，所以，杀了黎华泣。 此时此刻在蛇妖本性的影响下，裴裹儿再难掩盖心中蓬勃的杀意，那些不好不坏活着的念头，完完全全偏向了杀戮一边。 徐帘雾想再劝些什么，可是他又明白，一切都是定局。 小裴和茅山派之间的恩怨，不会像尘埃一样被风简单吹去扬弃，那些曾经丑陋的经历，他不曾知晓全貌，如今的他只寄希望于，她不要伤的太重。 黎华泣看着一步一步朝着自己踏风而来的人，脑海里是刚刚二人的模样，徐帘雾多么耀眼啊，东洲第一首座大弟子，竟然选择护着一个入妖道，叛师门的人。 她想不明白，一个温周南，一个徐帘雾，他们难道都是眼瞎了不成，忤逆宗规，与妖纠缠，哪一条哪一罪，她都不曾冤枉裴裹儿。 黎华泣不再怀疑自己的决定，扬鞭而去，“今日，不为了茅山，我也会杀了你！” 戒妖鞭天性克妖气，而此时被妖控制一般身体的裴裹儿，却毫不停顿迎了上去，手中的桃木剑被她扔掉了，不断燃烧着体内蛇妖寄存的妖力，强行一分为二，左右夹击，却被黎华泣一鞭抽散了阿绿的魂灵。 散了，便再凝。 每一次，戒妖鞭打在身上，裴裹儿都会面色白一分。 “小裴……” 每当听到徐帘雾靠近的声音，裴裹儿都会狠狠擦去流淌的血迹，更凶猛地冲上去，她在用实际行动告诉徐帘雾，不要再过来。 不知第多少次，她再次艰难昂首，看向同样被伤的衣服皱起、风姿全无的黎华泣，笑的嘲讽至极，就在黎华泣以为，她会再一次捏碎这个不自量力的人，千钧一发之际，却灵力尽失，也是在这一刻，裴裹儿一掌袭来，将王根给的赤练掌，完完全全还到了黎华泣身上。 “尝尝你疼爱弟子的毒掌，我猜你会很高兴。” 徒弟做的孽，那便师娘一起还， 裴裹儿唇角得意的弧度还没散尽，就看到赶来的苍生道长老和海棠门师姐，短暂收起笑意，对于她们震惊的神色视而不见，跌跌撞撞往回走。膝盖上的鞭伤让她不得不微微曲起背脊忍痛，在距离徐帘雾只余几步之处，又愣愣地止住了。 她不确定，自己杀了黎华泣，徐帘雾会怎么想。 方才，蛇妖作祟，她一时得意忘形，竟什么都不想，就做了。 “师兄……” 一声含糊的“师兄”，徐帘雾很快就动了，搀扶住摇摇欲坠的人，或许是方才的场景太过惊骇，以至于他一时不知要说什么，却还记得眼前人的一身伤，想要带人出秘境赶快医治，却被苍生道大长老拦住。 “帘雾，黎真人虽现在未死，可毒入肺腑，必死无疑，所以你现在不能带走她。” 此话一出，一片诧然。 就连随之而来的梧溪子和管晏，也不得不佩服小师妹出手之狠辣干脆，二人对视一眼，当即就给远在宗门的师尊传去了消息，此事怕是不能要善了。 就在大长老以为徐帘雾会将人交给他，却没想到一向秉公的大弟子，竟然拒绝了他的话。 “长老，此事不如之后再议，疗伤要紧。” “待将她安置好，弟子也有些疑问想与长老来解答。” 措不及防的答案让大长老和众人都顿了下，可当下即便将人绑去戒律堂，茅山派话事人和海棠门宗主都不在，此事也并不能如此轻易处。 最让大长老担心的反而是徐帘雾的第二句话，一个解答仿佛背了沉甸甸的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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