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倒想问一问,你是何人,出于何种目的,在这大堂之上如此信口雌黄!” “是你亲眼见我忘恩负义地要杀了黎华泣,还是你亲眼看见我与师兄密谋如何脱罪,还是你位列五尊之一有权利处置一宗子弟,亦或是其实你无凭无据,无脸无皮,就敢如此大胆“仗义执言”!” 一气呵成的一番话,让殿中躁动的人心重新凉了凉。 是啊,徐帘雾是谁,信谁轻易被蛊惑,也不可能是他。 若是连这样一个最循规蹈矩,不求名不求利,一颗心只装着除妖卫宗的人都撞进了情情爱爱里,天下人还能剩谁。 林凡尘被一双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睛盯着,心里早就打好的腹稿,一时间都拿不出来了。 他当然不是为了什么茅山派,他就是想让徐帘雾彻底脱不了身。 所有人都说徐帘雾多么正派,是救世神子,可苍生道不会需要两个天才,有徐帘雾在一日,他便永远没有出头之日,就连在自己的亲师父眼中,徐帘雾才是那个当之无愧的首座弟子,他怎么忍。 此时,徐帘雾也终于意识到方才一切又是因自己招来的麻烦。 各宗林立的正堂里,各怀心思,谁都没有看到,在他清淡的眼底有什么碎的到处都是。 大长老对于自己亲传弟子所作所为并未多想,只一心不想让他多加介入这不好处的漩涡,便叫林凡尘不要再说,看向裴裹儿道。 “你既觉得自己所作所为有有据,便都说出来罢。” 听起来公正严明的处,裴裹儿却并不觉得这大长老是来主持公道的,也没什么心思真的让这群人审判自己,她要做什么,不做什么,这群人有什么资格处。 无关紧要之人,自诩高位,就能管天管地了吗,没任何道。 也就苍生道还在自己骗自己,就算她是凡间一个最穷困潦倒的乞丐,渺小如尘埃,这群人也没有分毫立场。 整个殿中,只有温周南,黎华泣是他道侣,王根是他大弟子,所以裴裹儿不曾关注其他的任何一个人,只是看着这位曾经的师尊。 “温真人,茅山的前尘往事,我无意说与别的任何人听。” “我与真人从前二十余年师徒之情,所以我愿意和真人解释,我为何要杀她,又为何要废他。” “因为一个要杀我,一个要废我。” “我自认无任何错处,无任何所要改正之处,我只是要保护我的师兄,我要护着自己的性命!” 所有人听了这寥寥几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女子好生嚣张,一条命,一身修为,就这样几句不痛不痒的话蒙混过去。 主持局面的大长老也不由得眉头一竖,对于裴裹儿无所谓甚至忽视他的态度,心中只觉得被冒犯。 帘雾,怎么会与这样的女子掺和在一起? 可所有人都以为会大怒而起的温周南,却在站起身后,深深看了殿中央背脊挺直、毫无怯意的姑娘一眼,仅留下一句,离开了。 “你没错,茅山无意追究什么。” 其实温周南也只能说这一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之前种下的因,走到这样的局面,或早或晚而已。 他的道侣和弟子对于裴裹儿的成见太深,他们用冠冕堂皇的由已经剥夺了她的身份,现今又想要取走她的命,她怎么能不反抗。 今日若不是黎华泣死,也会有一人死。 只是到那时,所有人都不会知道,其实那只是一个简单为了活着的姑娘罢了。 事情的发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叶翘和沈端从来都知道师尊喜爱裴裹儿,可是她们不曾想到,竟是一句问责都没有,一句为黎华泣和王根的争辩都没有。 这样一场为了公平正义的审判,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结束了。 所有人一头雾水,又满心复杂。 * 到最后,殿中除了大长老,只剩下了徐帘雾一人。 大长老瞧着这个一向喜爱的弟子,很是不明白,“帘雾,你与那女子,究竟是何关系?” 一个背景如此复杂的人,性格又如此桀骜,如何会与一向不爱俗事的弟子扯上关系,他又为何这么一反常态的担心则乱地站在她那一边。 这是从前都不会发生的,即便是牵扯到再大的事情,临危不乱、秉公处才是首座弟子应该有的样子。 站在台下的徐帘雾,被问地有些怔住,瞳仁微微晃动,明明灭灭。 他与小裴,是什么关系…… 徐帘雾没有意识到,他开始迷茫和犹豫,这个问题放在从前,无论是出于保护还是出于自己的心,他都会很快回答,是道友,是知己,是志同道合之人。 可今日,在知道一切后的时刻,有人再问他,空茫的心脏却缩了缩,他在逃避。 “长老,我……” 身为一宗长老,若是再看不清什么,当真是虚活几百余年。 大长老十分不解,怎么会是这样一个女子呢。 “帘雾,你知道的,你的使命,你的天命,你的道心。” 点到即止,他不愿意让自己喜爱的弟子难堪。 修习无情道,是为人间有情,天下归心,若是再纠缠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而被提醒的徐帘雾,却在听到后,脑海中升起了更大的困顿,使命和天命,他的使命和天命是什么。 在宁焘被自己护着的师弟师妹所抛弃的时候,他以为不过只是少数人而已,是中间有什么错了,还可以改正;在被楚琢玉欺骗的时候,他以为是这个人太过偏执,他不该太亲近。 可是又发生了什么呢,他失去了记忆,忘记了一切。 后来,他只是想为小裴讨回应有的公道,却发现自己的存在竟然也只会给她带来更大的麻烦。 他在苍生道生活了二十二年,立誓为天下人而活,可到最后竟然发现自己才是那个祸。 大长老不知道,徐帘雾的道心在一步一步的紧逼下,已经碎出道道裂痕。 “长老能不能告诉我,您为何要瞒着失忆的事情,为何不告诉弟子。” 徐帘雾已经找不出根本的答案了,所以他只能麻木地寻求一个最近的问题的结果,周师弟的命,师父的命,还有宁焘的命,楚琢玉要还。 原本满是愁绪的大长老,被这一问,惊地神色愕然。 “帘雾,你恢复记忆了,是什么时候?” 之前不好的预感终究还是成真了。 徐帘雾点头,他又再次提出方才的问题,眼眸里的清澈几乎已经消失殆尽,可是大长老却未曾看出来,心中是对于事情脱离掌控的忧虑。 对于隐瞒失忆一事,大长老开始并不认同,可是宁焘的存在让他不得不改变想法,这个大弟子有多么刚正,就有多么执着,对于宁焘的处置,是不得已而为之,已然没有更好的办法。 只是,宗门还未曾下决定,徐帘雾却已恢复了记忆。 想到这里,大长老第一次体会到两头为难的窘境,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回答。 可徐帘雾并没有再坚持这个问题,因为他已经明白了,至于是不是亲耳听到已不再重要。 “长老,百因成果,我知道,什么都无法挽回了……” 大长老以为徐帘雾这是想通了,虽然有违部分道心,可事实如此,世间之事又怎么可能什么都争个是非对错。 “帘雾,你要相信,时间久了,什么都会过去。” 可是他错了。 徐帘雾的无法挽回,不是置之不,也不再是评判道,而是生死不论。 ————— 苍生道位于山巅之上,云层骤降时,千里飘雪,入目苍白。 楚琢玉是在所住之处的门前见到徐帘雾的,洁白的靴子踏雪而来,鹅毛飞雪擦过来人那张让人日思夜想的面庞,右手所提剑尖在雪地擦出一行细细的痕迹。 一切都很非同寻常,可楚琢玉不在意。 他只在意,徐帘雾是来找他的。 在千方百计之下,却将人越推越远后,楚琢玉彻底丧失了耐心,无论怎么得到徐帘雾,是让他跪地求饶,还是含恨被囚,只要得到人,他可以什么都不在乎。 “大师兄,你来了。” 听到这一道好似还和从前一般的问候,徐帘雾一只脚僵在了原地,清澈的眼底顷刻掀起惊涛骇浪,异常冰冷。 他抬起眼帘,隔着很远的距离,看着那张无数次博得他保护的脸,止不住生性的厌恶。 楚琢玉当然感受到了他的情绪,甚至心里气的发疯,可是还是一步一步走向前,声音无辜又可怜。 “这段时间,无论我做什么,大师兄都视而不见,我想了很久,都没想明白,究竟是有人说了什么,还是师兄生病了,所以分不清记不得我是谁。” “不过没关系,我都可以不介意。” “今日师兄来了,无论是想说什么,还是想做什么,师弟我都欢迎。” 最后一句话说完,锐利的剑锋已经直指他最脆弱的双眼,只余分寸间隙,隔在二人之间,却是无法飞跃的天堑。 徐帘雾用尽最大的力气,说出唯一一句他要说的话,声嘶力竭。 “周师弟之仇,师尊之仇,宁焘之仇,二十年欺骗之仇,你楚琢玉万死难辞!” 不等任何回答,也不需要任何回答,今日徐帘雾来,唯一的目的就杀了楚琢玉。 濯缨剑疯狂嗡鸣,残雪被震落,剑气磅礴轰卸而出,一记横劈而来直冲楚琢玉的面门,骇然之下躲闪不及擦过他的耳边,削弱一层发丝。 楚琢玉低头紧盯着雪地里的这一抹黑色,抬起眼皮看向是真的要他命的人,唇间不怒反笑。 “你知道了啊。” 继而连三的攻击下,他并不反击,甚至去回忆了某些东西。 “周济南是真的很讨厌啊,一个区区外门弟子,竟然能得到你的青眼,他究竟哪里好了,大师兄你竟然如此抬举他,怪只怪他不知好歹,非要靠近他不该靠近的人。” “还有师尊,师兄你为何如此亲近师尊,我能知道的师尊都知道,我不能知道的师尊也知道,凭什么为什么,是我陪你出生入死,是我替你分担道心,我为了你可以做任何事,可你却从不真正在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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