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回绝也不奇怪,毕竟这世上哪有一蹴而就的好事,叶清眠鼓了鼓唇瓣给自己打气,尚有水滴石穿铁杵成针,她就不信凿不开玉沉渊这冷硬的心墙。 “玉公子,你先别急着拒绝,我虽是有所求,却也不会为难于你。” 她浅浅勾起唇角,放低姿态软下声音,好生同他商量。 “想必你也知晓我并非侯府小姐的事了,如今我在府中也算是孤立无援,恰逢得遇公子,自觉你品行贵重,身负大才,我便想与公子结交,若公子能于危难时救我一命,我必结草衔环,以报公子大恩。” 听得她语气诚恳,玉沉渊若有所思地抬眼看她,不禁疑惑这是她求人办事时惯用的手段,还是当真身临困境。 她不含杂色的眸光清澈潋滟,那瓣被轻咬着的下唇,染上一丝更为诱人的樱桃红,玉沉渊眸色一紧,心底却冷笑,果真有些手段,令人难以推却。 片刻后,他淡淡收回视线,轻挑眉峰若无其事地勾了下唇,做出一副像是信了她这理由的模样。 见他犹豫了,那便表示她的机会来了! 叶清眠忍住心头燃起的激动小火苗,灼灼的目光投向他,话语间已是难以掩藏的喜悦。 “怎么样,怎么样,玉公子再考虑考虑,俗话说得好,多个朋友多条路,若你帮了我,我自也会帮你的,”转念一想,又怕他觉得不够有诚意,忙加了一句,“不对不对,纵然是玉公子比我先遇难,我也会尽力保护你的。” 一席话说得声情并茂,跌宕婉转,叶清眠粉扑扑的脸蛋上一双杏眼睁得滴溜儿圆,眼中渴求的炙热都快化成水将人包裹。 目光不受控制般停留在她身上,胸口莫名一热,一股暖流游遍全身,突如其来的异常令他不悦,他讨厌被人影响心绪。 玉沉渊凝眉,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不过片刻,他又恢复如初,眼中是一如往常的淡漠,随后缓缓捏起茶盏,浅抿一口,黯自放了回去,不发一言。 瞧着他半点不动的模样,叶清眠纳闷儿了,难道他就这么喜欢吊人胃口的吗? 方才她还欣喜地以为自己有机会了,男人心果然海底针,不仅难猜还善变,一边想着还不忘撅着嘴瞥他一眼,以此宣泄心中的不满。 二人就这样谁也不理谁地沉默着。 玉沉渊自然是气定神闲,可叶清眠却是坐不住的,脑海中一秒闪过八百个念头,是她的衷心表得还不够?还是他想要什么别的筹码但碍于面子不好开口? 思及此,叶清眠眸色一亮,暗自肯定了后者,于是坐直身子,清了清嗓,重拾信心。 “玉公子,你若是有什么喜欢的、想要的,只要不是天上的星星,我都想办法给你弄来,怎么样?” 这话可经过了她一番缜密思考,自觉无懈可击,这下该足够有诚意了吧! 对方没有回答,只静静拿眼神望着她,嘴角似是扬起了一抹弧度,可她不确定。 对于这云里雾里的表态叶清眠最是头疼,就在她快受不住这沉默要再度开口询问他时,玉沉渊忽而开了口。 语调平淡无波:“我从不轻信人口中的承诺,只看作为,若叶小姐当真有此决心,那不妨做给在下看。” 得到他的回应,叶清眠仔细凝神听完却又呆愣在原地。 嗯?他说的什么意思? 像是给了她回答又像是没有…… 不容她考虑清楚,玉沉渊便下了逐客令,随后二话不说出了饭厅。 瞧着人走远,白芷才去拉愣着不动的叶清眠,“小姐,快到掌灯时分了,咱们该走了。” 叶清眠木讷地被白芷拉着走,过了半晌,她反手抓住白芷,冷不防问道:“你听懂玉公子方才说的是什么意思了吗?” 白芷被问得一怔,见她深陷迷雾的模样,只得开导:“小姐,这玉公子说话模棱两可的,不必在此事上花费心思,指不定是故意让你犯难呢。” 故意!? 听到这两个字眼,叶清眠眉头不禁一挑,豁然开朗,十分欣赏地朝白芷点头。 “你说的对!他就是故意的。” 心头的疑云瞬间一扫而尽,甚至还十分确信地右手捏拳在左掌心中敲了一下,发出清脆响声。 “这男人果真是花花肠子多,我去找他时他视而不见,如今问他要什么他又不明说,是不是玩儿欲擒故纵那一套!” 听着小姐这没来由的推理,白芷如鲠在喉,提着心倒吸口凉气不知说什么才好。 半晌,才支支吾吾道:“玉公子他……没这个意思吧?” “嗯?没有吗?” 虽是疑问,可叶清眠坚信不疑,她往日与姐妹们一同去拂柳院时见过不少男子,譬如清冷无情挂的,又譬如温柔多情挂的,可不论是谁,若是想从恩客手中套出宝贝,总是得花些心思作弄一番,玉沉渊既也是男子那大致也差不太多。 “小姐,咱们日后还是少来竹苑为好,你可是定了亲的。” 白芷猜不透她的心思,却还是苦口婆心地提醒道。 “我知道,可这桩婚事是没有好结果的——” 在白芷面前她毫不避讳,几乎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 “小姐,这大喜的事可不能乱说呀。” 白芷急红了脸,忙打断她,这可是大不吉利的事啊,怎能胡乱放在嘴边。 与小姐定亲的可是南岳候府的世子爷,本也是门当户对的婚事,可小姐如今身份有差。虽说侯爷并未将小姐非亲生女的事公开,只对外宣称自己另一个走失的亲女儿回来了,以此保全小姐名声。 可终归是纸包不住火,假的成不了真的。叶家亲戚众多,随便谁胡乱绉几句,小姐便会被推上风口浪尖。 倘若小姐能抓住机会与世子尽早成婚,或许能得到南越侯府的庇佑,如此便会安稳许多。 此时,天已暗了下来,昏沉的天际只隐约含着一丝黄昏余留的灰金,不足够黑暗,也完全和明亮不搭边,阴沉沉的,约莫是一天中视线最为昏暗也最缺少生机的时刻。 好在她们已离开了西厢,身处莲池,池中都是些冬后的残荷叶片,在天幕掩映下,毫无生息地躺在黯水中,无疑更是多添了几分死气。 “姐姐,你怎么在这儿呀?” 背后幽然传来的声音将二人吓得不轻,凉风正巧拂过刺得面上一激,这声响就显得愈发寒凉透骨了。 不知何时,叶绾绾出现在了假山旁,暖黄的灯烛自她左后方透过,勾勒出一条模糊的明暗分界线,她的脸没在暗处,看不清面庞,不由得有些骇人。 眉心毫无预兆地突突直跳,像是坏事预来时的警觉,叶清眠摒息拉着白芷后退两步,暗自伸手扶稳背后的石廊。 两息后,才镇定地开口:“此处偏远少人,妹妹是迷路了吗?你刚回来不久,想必这府中的路还不太熟悉。” 叶绾绾一如那般定定站在暗处,没有移动,也看不见脸色,只有属于她幽冷的声音传过来。 “劳姐姐挂心,妹妹近日想见姐姐一面都难,便想着四处走走,若上天垂怜或能遇上姐姐,不曾想是真应验了,姐姐果真是我命中的贵人。” 这原本轻柔的声音在昏暗空气里就是怪得吓人,胸口心跳得极快,几乎每一下都能听见震动,叶清眠尽量平稳着呼吸,用力握紧冰冷的石柱作为支撑。 最为可怖的,是她看不清那团黑影,更辨不明人该有的表情,脑中挥之不去的是那漆黑影团下一秒便化为凶厉鬼魅朝她扑来的画面,在她看来,叶绾绾与披着人皮的厉鬼没有区别。 叶清眠强撑着发麻的头皮,保持理智问她:“妹妹找我何事?” 对面似是笑了声,语气比方才轻快些。 “明日是妹妹的认亲宴,姐姐要记得出席,别又一整天地见不到人了。” “好,我会记得。” 得到了回应,那抹黑影才渐渐有了动作,直至灯烛的光平稳散开在地上形成规律的圆,才能确认叶绾绾离开了。 叶清眠紧绷的神经顿时溃散,脚底绵软身体下坠,好在白芷手快抱住她。 额头渗出的汗珠毫无附着地落在眼睫上,叶清眠双手凉得发抖,眨眼间汗滴落进眼眶,刺得生疼,白芷急忙一遍遍安抚着给她搓手回温。 靠在白芷怀中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又借着湖面的风揉了揉胀涩的眼,二人这才缓步走回住处。 一道隐匿在柏树后的身影蓦然浮现,他静了片刻,走到叶清眠方才倚靠的石廊边,躬身捡起地上泛柔光的莹润玉髓,转身离开。 一片竹叶自他身上飘落,在地上默了良久,随后被风卷着浸入池中。
第6章 原是经年已识卿。(认亲宴) 二月初十,良辰吉日。 侯府上下挂满红罗彩缎,扎满大红灯笼,路面尽铺红绸,廊檐边坠下的银铃随风轻吟,每处角落无不散发着喜悦。 宾客盈门拜礼,含笑祝词,皆是为着一睹侯府千里寻亲的三小姐而来,其艰苦寻亲的事迹已遍传玉京,还有不少先生为此杜撰了唱词话本,可谓风靡一时。 前院围满了人,聊得热火朝天,叶绾绾无疑是今日的主角。 她着了一身光彩夺目的流云彩绣百缎裙,束着精致华美的弯月髻,珠玉环伺,莹莹生辉,美若天上仙。 她被一群官眷贵妇簇拥着,嘴角笑意盎然,虽听不清说了什么,但想必也都是些夸赞寒暄的好话。 白芷站在后厅中,隔着好几个花坛的的距离朝窗外探看,她对昨夜的事耿耿于怀,故而对叶绾绾少不得提防了些。 她看了半晌才收回视线,凝望正靠在矮几上犯困的叶清眠。 昨夜小姐被吓得狠了,整晚梦魇闹得睡不着觉,此刻倒是能顶着外头人的喧嚣睡上一会儿。 小姐从前一向是能吃能睡的,近些日子她变得不同寻常,怕黑、怕静、害怕自己孤身一人。 可白芷也没想太多,瞥见小姐在睡梦中依旧微蹙的眉头便知她很不安稳,就自顾将窗扇阖上又给她披了层薄绒被。 屋内不一会儿就暖烘烘的,叶清眠无意识地蹭了蹭脸颊边柔软的短绒,浅笑入梦。 — 四周偶尔传来的笑语本也算得上催眠助睡的良方,可不想耳畔的动静愈发清晰愈发尖锐,甚至有破门而入的趋势。 当真很让人恼火! 叶清眠紧闭着眼拽起薄被捂住脑袋,试图将嘈杂隔绝得远些,可却无济于事。 只得闷闷不乐地低骂一声,抬起头朝紧闭的门处投去一记郁闷的眼神。 她倒是要看看谁在这大呼小叫的,随后便气呼呼起身叉着腰走过去。 门外的声音近在咫尺—— “你这丫头挡我做什么,叶清眠她在里面吗?” 一道清亮的女声不容置喙地穿透进来。 “郡主,我家小姐在休息,还麻烦您移步前厅。”白芷急切地阻止她。 “少给我废话!” 女子斥了一声后,便有杂乱的脚步声涌上来。 叶清眠忙拉开门,正欲抵挡旁人进入的白芷脚下一空,身子向后跌落,原以为会摔个结实,却被不知何时出现的小姐牢牢扶住。 低头瞧见白芷被吓得一阵红一阵白的小脸,本就不大爽利的心情更加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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