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衡摸着她额头没有起烧,松了一口气:“没有不舒服就好。” 再想想她今天身体刚好就担惊受怕跑了一天,也确实该很累了,于是扭头吹灭油灯,躺下将她搂进自己怀里:“那睡吧,这屋子夜里冷,靠着我暖和些。” 张格感觉到他有力的手臂圈上来,心中顿时五味杂陈:“嗯……” 他的身体确实很暖和,天气越冷,这个怀抱就越暖和,特别是赶路的时候。 这里的冬天真的很冷,不管点多好的炭,总也捂不暖单薄的马车。 北地渐近的寒气顺着木板的缝隙不住往人骨子里钻,每每让张格从头皮凉到脚心,连牙齿都跟着打哆嗦。 而每当她说自己冷了,君衡就会立刻解开自己的大氅将她兜进怀里,用他的体温包住她,用他的手温暖她。 旅程枯燥,上了官道常常一走就是几个时辰,君衡就这样不厌其烦地抱着她,动也不动。 有时候张格甚至会想,要是她那天在船上没有听见他和上官季仙说话就好了。什么都不知道,自然也不会有这么多纠结。 她大可以心安理得享受他的好,为自己得遇良人而高兴,为能在陌生世界有一方依靠而安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时上了天堂,一时又跌入地狱,不得安宁。 …… · “什么,你没有告诉王爷康王的事?”卢春惊讶,不过想了一瞬立刻便明白了:“你是怕?” 张格点头:“我不太确定他会怎么想。” 一来,受害者有罪论是这世上最荒唐最可笑的事,可偏偏它就是存在,而且是这世上最不可控的东西。 虽然君衡看起来不像是会把罪过推到女子身上的那种人,但张格哪里敢赌呢?万一他有一分,不,一毫这样的想法,对她来说都无异于灭顶之灾。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这个后果。 二来,康王是未遂。可这件事除了她和卢春,就只有康王知道。 张格迟疑道:“如果他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会去找康王对质,但康王是个疯子,谁也不能保证他会说什么。” 如果按正常人推断,这种罪名当然是能推则推,正常人根本不会到处宣扬。可康王……万一他和君衡编造一些莫须有的事,甚至将未遂说成已遂,她到时要怎么澄清呢?澄清了别人就信吗? 万一……君衡不信她——他本来就不信她,反而信了康王的说辞,以为康王真的成了事,她又能怎么证明自己呢?再换句话说,凭什么要她一个受害者去证明自己没有受害呢! 卢春听完也不禁点头:“是,这种事一向都是最难辩驳的,尤其是女人,就算没什么,传到最后也变成有什么了。” 而且男人是这世上最贱的东西,自己可以三妻四妾勾三搭四,自己的女人却一定要三贞九烈,清白如纸。尤其那幽王还是个王爷,是这世上最不缺女人的那一类男人。万一王妃因此失了宠爱,岂不成了赔了夫人又折兵?凭什么呀! 卢春皱眉道:“可就这么放过了康王,又实在不解恨!”自古士为知己者死,又道主辱臣死,先前只是与张格萍水相逢时,卢春感触还不大,这一朝改换了阵营,心里对那康王便也千百个不顺眼起来,恨不能立时将这仇报了。 张格心里只有更恨的,此时却也只能暂且忍下:“来日方长,此时报复对我们来说弊大于利,得不偿失。而且康王到底是皇子,单凭你我实在难以相抗。” 康王的身份注定了他不是路上随手可杀的小怪,而是自带bug的boss,就她们这点血蓝,可能连康王的防御都破不了。 而且康王又不傻,君衡还好端端活着,身边又有玄甲军,他犯下这等事,张格还成功逃脱了,他此时不跑,难道还在原地等君衡找上门报复吗?就算她们有能力报复,估计康王也早就跑没影了。 这样一想,张格心中又不免生出许多愤懑,她吐出一口气:“算了先不说他了,好在我们最重要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王爷答应让你做王府的司闺,兰姨和你舅舅,王爷也会一并向卢刺史要过来,这才是咱们该关心的大事,没必要为个垃圾坏了咱们的好心情。” 是啊,这真是天大的喜事! “司闺、司闺,”谢佩兰将这名字在嘴里反反复复咀嚼两遍,眼里渐渐迸发出惊人的光彩:“这名字可真好听!” 正六品上宫籍的女官啊! 谢佩兰忍不住牵过卢春的手,一遍一遍摸索她的鬓发:“我儿要做女官了,终于不再是奴婢了!这下再没人能拿捏你,也没人能送你做妾了!” 这话说完,一向刚强硬气的女人竟落下泪来,看得屋里其他人都心酸不已。 卢春眼角也不觉沁出泪来,拥着谢佩兰笑道:“是呢,不光你闺女再不用做人奴婢,兰姨你和舅舅以后也不用再做人奴婢了。王妃说了,让你做王府的司馔,和司闺一样,也是正六品上宫籍的女官呢!” 谢佩兰让她这话吓了一跳,下意识摆手:“我不行我不行!我、我从小就给人做奴婢做惯了,一辈子都只会做奴婢,怎么会当官呢?我可做不来!” 这当奴婢当好当赖的反正都是干活,干坏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当官可不行,这当坏了可不是小事! 谢佩兰缓过神儿来了,赶紧对一旁的张格正色道:“王妃大恩,我们全家都感激不尽的。可是我虽不认得几个字,但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我就是在灶上打杂的厨娘,靠着东家舍块肉,西家给口汤养活着这一家子,二十年也没什么长进,哪里能做那个司、司……” 卢春:“司馔。” 谢佩君:“对,就那个司馔。” 张格却起身握住她的手笑道:“怎么就做不得了?这世上哪有人是生下来就会做官的,就连我这王妃也是赶鸭子上架做的,不也是边做边学?王妃都能现学,司馔当然也可以。” 谢佩兰一听,好像是哈,那王妃还是一品呢,都可以现学,六品应该比一品好学吧?谢佩兰有点儿动摇了。 张格又轻松道:“再说了,这司馔名字叫得文雅,其实和兰姨你现在干的活也差不多,还是管灶上那些事,无非就是管的人多了点,管的事杂了点。兰姨你在卢家大厨房待了二十年,厨房那点事难道还看不会吗?” “哦,原来还是管灶上的事啊……”那这样一说,谢佩兰的心理负担就小多了,立马自信道:“那不能,厨房里头还有啥我不知道的,别说灶间里,就是那菜库酒库盐库器库里的门道,我也是门清!” 当官儿实在是个巨大的吸引力,谢佩兰一听这活儿自己也能干,当即心动得不得了,连忙拍着胸膛和张格保证。 于是一个全是新手的草台班子,就这样在安阳的小厢房里正式成立啦! 虽然现在她们连个工作地点工作内容都没有,但三个女人互相看看,不知为何都有点心潮涌动,好像美好的明天就在眼前一样! 一旁干站着的谢佩松:因为性别而难以融入,怎么办?要给自己来一刀吗? 谢佩松的事确实不好安排,王妃只负责内宅,可若是把谢佩松安排在内宅,那他还是只能做个杂役菜头,至多负责一些内宅采买的琐事。 但在张格的设想中,她好不容易有了三个自己人,应该让每一个人都发挥最大的价值。而谢佩松现在最大的优势,就是他的性别。张格其实希望能在外宅给他谋个差事,这样自己就不会再像上次那样耳目闭塞,失去与外面的联系。但想起君衡昨夜的忌惮,此事又需从长计议…… 谢佩兰见张格为难,连忙道:“王妃不用这样面面俱到,阿松是个老实头子,也没那么大志向,他就帮着王妃跑跑腿,干什么都成!” 卢春和谢佩松也赶紧表态,他们家没那么多要求,能脱了奴籍已经是大喜,现在家里还出了两个六品官,哪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人不能贪心过盛。 张格点头:“那此事就边走边看吧,反正开府时四处都缺人,总能找到合适的地方安置松叔。” 他们四个想得很好,但这世上的事情,大多是计划没有变化快,何况还是这样空想的计划。 ...... 两日后,接连的大晴天终于让这场突如其来的雪灾彻底宣告结束。道路既通,君衡自然不便再插手地方内政,于是带着张格和上官季仙返回刺史府,准备了结相州之事,继续赶路。 然而他们进门之后,张格一眼看到刺史府大堂正中姿态悠闲,一副守株待兔架势的康王,整个人都惊呆了:不是,他怎么还在这里?! 康王最喜欢看她被自己吓到花容失色的样子,简直快要上瘾了……他盯着张格和她身后的卢春看了两眼,唇角微勾,意味深长道:“皇嫂,别来无恙?”
第30章 赌命 “你想要她,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 与上次一模一样的问候, 却比上次更令张格毛骨悚然。一刹那间她脑子里似乎闪过了许多,有出乎意料的惊讶,有失算的窘迫, 还有条件反射的害怕与惊慌……种种情绪突然像乱麻一样涌进来,张格瞬间如木桩般钉在原地,手足无措。 多亏身后的卢春掐了她后腰一下, 张格才及时回过神来, 然后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君衡还不知道发生过什么, 她不该反应那么大的。 然而再看君衡,却发现此刻他脸上的表情十分平淡,甚至干脆就是面无表情, 好像既不惊讶康王的出现, 也不奇怪张格的反应,张格心中顿时一紧,怎么回事, 他? 君睿见自己不过问了一句, 对面夫妇二人却是这样的反应,双眼一眯立刻来了兴致——有趣!看来她果然没有告诉君衡, 也是,哪个妇人敢告诉夫君自己差点被侮辱,何况, 还是王妃差点被王弟侮辱。 呵呵,君睿摩挲着手上的扳指盯着张格,森狼一般锐利阴沉的眸子里兴味满满:“皇嫂与我不过一面之缘, 怎么见到我却是这副激动的表情?难道几日不见……甚是想念?” 康王这等调情之语一出口,屋里众人眼皮都倏地一跳。要知道这屋里可不是只有他们三个人,为了迎接幽王, 卢刺史、杜夫人,连同刺史府的长史都在堂内。 换句话说,这里所有人都知道前几日在梅林发生的事。虽然他们不清楚具体情形,但这件事导致幽王妃逃出府邸,康王被刺昏迷却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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