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康王这样说,还当着幽王的面……大家心中一时都不禁七上八下地猜测起来:在那梅林里到底是发生过什么呀?这康王和幽王妃?难道? 再隐晦的视线也是视线。张格顶着众人的打量和揣测,双拳不由紧紧攥起,心中恼怒至极,恨不能上去一巴掌扇死这个变态! 然而此刻她却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因为不管她对康王说什么、做什么,有前事在,看在别人眼里都会变成一种‘回应’,甚至可能由此衍生出另一种‘揣测’。 张格沉默,没有理会康王,而是直接开口对卢刺史说起正事:“卢刺史,我与贵府大娘子十分投缘,欲礼聘她入府做我幽王府的司闺,不知卢刺史意下如何?” 什么?卢刺史和杜夫人闻言都一惊,对视一眼后竟然不约而同看向了康王:这? 其实‘卢春就是打晕康王的凶手’这件事一点都不难猜。尤其是在康王搜府,发现卢春一家人连同张格一起不见了之后,这更成了一个连调查都不需要的真相。 但知道这个真相之后吗……君睿挑眉一笑,带着几分看好戏的神情截断张格的话:“原来皇嫂也中意卢家大娘子?不过可惜,皇嫂来晚一步,卢刺史已经将卢大娘子许配给本王,以后她就是我康王府的侍妾了。” “什么?”张格和卢春齐齐一惊,还未及说话,一直缩在两人身后不敢吱声的谢佩兰先炸了:“那怎么行!” 谢佩兰又不是傻子,听话听音,且那康王看向春儿时眼神那般可怕,谢佩兰还有什么不明白?可正因为明白,才更觉得卢挺下作!她也顾不得什么婢女主家了,当即瞪着卢挺满目愤慨道:“卢刺史,你、你也太不是东西了!虎毒尚且不食子,纵卢家再是有家训在上,也没说要把养大的孩子送去死吧?” 她实在是气急了,竟当场指着康王怒道:“你明知他对春儿不怀好意,怎么能将春儿许给他做妾?这不是明摆着送春儿去死吗!亏你读了那么多圣贤书,却原来是个贪生怕死,只图功名利禄的伪君子!” 被一个没名没姓的婢女当众指着,君睿的脸瞬间便阴沉下来,张格见势不妙,连忙将谢佩兰往身后藏了藏,不叫她再上前。又转向卢挺追问道:“卢刺史,此事当真?” 卢挺被谢佩兰一通骂,脸色同样很不好,但他能怎么说,难道说因为卢春坏了康王的好事,康王一腔怒火无处发泄,他才不得不交出凶手平息康王的怒火? 明明是你们自己捅出的篓子,凭什么要全家为你们陪葬!卢挺面沉似水:“禀王妃,确有此事。小女今年已满十七,早该婚配。今蒙康王殿下厚爱,聘为王府侍妾,是她的福气。下官前日就已应下了这门婚事,是以只能辜负王妃的好意了。” 自来婚嫁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亲说要将女儿许给谁,再没有旁人插手的余地。何况古代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哪有半点自己做主的权力。 卢春原以为自己靠上了王妃,总能压过四品的刺史父亲,逃出生天。却不想卢刺史竟然连一分怜悯都不肯施舍给她,直接将她推了出去,还是一把推进了火坑里! 康王、康王是皇子呀!她要怎么才能从皇子手里逃出去,难道她还能去求圣人吗! 张格感觉紧贴在自己背后的女孩儿几乎全身都在颤抖,无声的绝望和窒息顺着她的呼吸蔓延过来,针扎一般刺入张格的心脏。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她只是个王妃,卢刺史不会听她的,康王更不可能听她的。不管她多么伶牙俐齿,多么义正词严,没有力量就救不了任何人,这个道理她不是早就明白了吗…… 没有力量,没有力量……张格突然转头看向身侧静静站着的君衡。 屋内众人你来我往,明明也该是主角之一的君衡却一直一言未发。张格心中多少有点不安的预感,但此时却已没有别的办法,她只能扯住他的衣袖低声道:“子瞻,你、你能不能帮帮我?” 子瞻。 这是她第二次唤他子瞻。君衡转脸看她,她的眼睛又氤氲起水汽了,很漂亮,很动人,却又不如那晚情真意切时那么动人了。君衡凝目一瞬,最后却只是淡淡道:“只是一个婢女罢了,这天下有的是婢女和可用之人。卢刺史是卢家大娘子的父亲,做父亲的要把女儿许给谁,纵是圣人也不好干涉太多。何况……” 他看一眼对面满脸挑衅的康王,没说话,但意思很明显——何况她许给的是康王。 若是今天君衡帮张格强夺了卢春回幽王府,改日传出去会传成什么样子简直显而易见——‘幽王才刚丧母便强夺弟妾’。这种话对一个废太子的伤害有多大,不言而喻。 张格何尝不知君衡的难处,可卢春是她的救命恩人,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恩人去死吧!君衡一反常态的冷淡让张格心中打鼓,同时也有些难受,可看着卢春绝望无助的表情,现在却又根本没空难受。 张格咬牙上前一步,不再管卢刺史,而是直视着康王冷硬道:“若我今日一定要带走卢春呢?” 她生的高挑纤细,孤冷清艳的身影决然立于堂中,宛若寒冬雪夜中凌风盛放,不肯低头的白梅,傲骨铮铮,引人……瞩目。 只是不肯向他低头还罢了,连自己的夫君都不肯低头……君睿瞥一眼君衡黑沉的脸色,突然挑眉一笑:“哦?我倒不知卢家大娘子还有如此魅力,看来只做侍妾是有些委屈她了。不若这样吧,本王这就上奏圣人,请封她为孺人如何?亲王孺人乃正五品命妇,且锦衣玉食不必东奔西走,可比正六品的司闺强得多,皇嫂若真是怜惜她,送她与本王做孺人岂不是更好?” 张格冷笑:“谢过康王殿下的好意,但我这妹妹早就立誓此生绝不与人为妾,除非,你能上书圣人立她为正妃,不然休提婚事。” 想也知道此事绝无可能,然而君睿脸上却没有半分恼色:“哦?孺人也不满意啊……” 他抬眼盯着张格玩味道:“那这可就有些麻烦了,给卢娘子请封孺人的折子我前日就写好递出去了,想必这会儿驿马已经出了相州,都快要到河南道了吧?” 张格瞠目:“什么?你!” 君睿的视线从她秀美如玉的面庞上一寸一寸扫过,笑意愈浓:“哎呀,这可怎么办是好呢?卢娘子既为孺人,便是孤的妻了。《周律》有言,凡豪势之人,强夺良家妻女者,奸占为妻、妾者,绞。皇嫂纵是王妃,却也不好如此罔顾律法吧?” 张格盯着他得意扬扬的双眼,整个人犹如块垒塞心,巨石压背,动弹不得,喘息不得。 但不过片刻后,张格却也突然笑了。只是这笑意未达眼底,冷得像数九寒天的冰凌,恨不能直接戳进君睿的心肺里。她听见自己用屋里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重复着君睿的话:“是呢,《周律》有言,凡豪势之人,强夺良家妻女者,奸占为妻、妾者,奸银兄弟妻女者,皆绞。” 君睿一愣,君衡更是被她惊了一跳,伸手便想拽住她,不叫她继续说下去。张格却抬手挥开君衡的手,死死盯着君睿:“我说了,我今日一定要带走卢春。你若想抢,那就来抢,《户律》就在那里放着,到底是绞你还是绞我,咱们不若试一试!” 不就是押上命吗,押就是了,反正也不是押了一次两次了。自从穿到这个破地方,她除了这条命还有什么?笼中之雀,一无所有,遇上事就只拿命去赌,只能坐困兽之斗。 好不容易她就要收获几个同伴,就要有两个帮手,这该死的世道却又要来与她争、与她抢。什么在家从父,出嫁从夫,都是放狗屁! 张格眼中一片阴霾:“只要你能从我的尸体上碾过去,你大可以带她回府做你的侍妾!” 满室皆寂。 张格这样直白且决绝的一番话说出来,几乎将梅林里发生的事彻底扯破到了明面上,可是、可是,她怎么敢?众人心里倒吸一口冷气,完全不敢去看幽王的脸色。 君衡的脸色确实很不好,但出乎众人意料,他竟然没有立时发作,甚至没有对张格这种冒失的行为多置一言,只是满目阴沉地等在原地,等着张格自行了结她和君睿之间的这场官司。 而君睿……也确实没想到张格竟敢当着众人的面揭破此事。但意外之后,心头却又突然升起了另一种模糊的感觉,有点儿新鲜,有点儿刺激,说不清道不明的,总之很有趣。 君睿已经很久没有觉得什么东西有趣了,尤其是女人。他的视线在她清冷如霜的眼睛上停驻片刻,脸色突然一缓,转了口风:“一个侍妾罢了,皇嫂既然想要,带走就是,何必说这么重的话?” “……” 他的性情实在太过阴晴不定,变来变去,弄得屋里众人都不知该怎么接话了。 君睿说完见她还满脸警惕地看着自己,活像只浑身炸刺的刺猬,恨不能立时过来扎他一身窟窿,心里突然觉得有点好笑,再一想,却又有些意兴阑珊。 他摘下手上摩挲烦了的扳指随手一扔,懒懒道:“不用这样看着我,请封孺人的折子我会命人撤回来,你只管安排她做你的女官吧。” 他甚少与人说这种废话,才说一句就烦了,干脆挥手招呼护卫,准备走人。 张格见此才总算相信君睿是真的放过了卢春,虽然不知他这番突然变脸又是因为什么,但放过就好,她和卢春对视一眼,一时竟都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却不想屋里众人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杆长木仓兜头便拦住了康王的去路。 君睿抬眸,看着眼前这个不出所料的拦路人,冷笑:“皇兄有何贵干?” 君衡淡淡道:“算账。”
第31章 龙渊 “不会有下次。” 君衡这杆长木仓名曰‘龙渊’, 据说是大周开国先祖的心爱之物。木仓头通体以寒铁铸成,上覆一层淡淡的青锈,古朴厚重。木仓杆黝黑, 看不出材料,据说是一种名为凤凰木的神木,不知来处, 但十分强韧。 大周以武得国, 自高祖一代起, 不管是皇帝、皇子还是宗亲王爷,全部都要习武,身为储君, 十五岁之后更要去边营搏杀, 赢得军功才能真正坐稳东宫之位。 张格不是第一次见君衡拿起这杆长木仓了。自从伤势痊愈,君衡几乎每日晨起都会练木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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