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雅丽还在和眼线笔斗争:“阿妹!你去帮小好,快点。” 璩贵千无可无不可地拿起梳子。 “不要你梳。”郑晨好皱起眉。 “你妈妈没空。” 璩贵千没管小姑娘的碎碎念,熟练地扎了个马尾。 吵吵闹闹的早晨结束,林雅丽让双胞胎拿了点鸡蛋和面包放在口袋里,然后像放羊一样把两人赶着出门。 时间差不多了。 收拾完桌上的狼藉,将冰箱里的材料备好菜,璩贵千注定会迟到,但也按部就班地背上书包出门。 她赶到学校的时候已经出了一身薄汗,站在教室门口气喘吁吁。 早自修已经到了一半。 “报告。” 今天是英语老师带早自习。 罗玉婷抬头,翻了个白眼:“去后面站着。” 她的老位置了。 这一天的上学时光依旧是熟悉的开场,全班同学都见怪不怪了。璩贵千站着从包里掏出了英语书,加入了早读的队伍。 一节课跟着一节课,璩贵千不得不承认,让一个成年人的灵魂坐在这里耐心听讲确实是很无聊的事情。 但好的是,她的眼睛落在书本上,她的手指攥着笔,但可没有人知道她的脑子在想什么。 如果有人靠近这一天的璩贵千,就会发现她的书本边缘画满了无意义的圆圈和几个含义不明的数字,那是她神游天外的痕迹。 但最无聊最令人厌烦的事,还不是这些—— “哦呦哦呦~好学生啊~” 大课间,教室后面充斥着欢乐的中学男生,讨论着游戏里的招式,横冲直撞、摇摇摆摆,一个贴着一个,到处洋溢着肆意生长的荷尔蒙。 “能不能安静点?”璩贵千的前桌是班上的学习委员,黑框眼镜、永远干净整洁的校服、还有厚厚的辅导书和一板一眼的性格。 她叫什么来着? 璩贵千绞尽脑汁,还是没有想起来。 好在很快有人替她解惑。 “潘伊,就你爱学习啊?现在是下课时间,你管得着吗?” 吊儿郎当的男生喊着。 潘伊被当众下了面子,很不高兴,还是坚持说着:“打打闹闹你们出去弄,教室是学习的地方。” “怎么?你要告老师啊?跟屁虫?” 嚣张的男生没有意识到身边人都安静了下来。 “杨子荣!去外面站着。”班主任人不高,但依旧位于食物链顶端。 总算有点清静的时候了。 璩贵千转头收回视线,恰好和潘伊对了个正着。 她下意识地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结果潘伊像触电的猫,受惊似地转了回去。 璩贵千:…… 她是什么吓人的东西吗? 放学后,璩贵千第一个收拾书包,在别人还在三三两两地快乐聊天时,她已经到了周末聊好的书店,和老板打了招呼后就开工干活。 昏暗的房间里,灰尘落在人的身上痒痒的,璩贵千不时抬起胳膊用手肘抹去脸上的灰和薄汗。 她没有手表,在成功把一摞全是名师密卷的书垛整理出来后,看着外面已经暗下来的天色,女孩心想今天就到这里吧。 小屋门口放着一辆手推小板车,是老板刚刚找出来给她的,让她把课本都理出来推到前面去。 璩贵千背上了书包,双手推着车穿过小门把课本摞在书店固定的角落。 她的左腿让蹲下再站起这个动作变得有些艰难。 璩贵千扶着旁边的小推车起身。胃里空空荡荡的,她算了算自己的积蓄,脑子里琢磨着今晚吃什么口味的包子,是不是可以加袋牛奶。 最近她总觉得腿疼,左腿脚踝的旧伤之外,骨骼在睡觉时总是细细密密地发疼,不知是不是发育期的生长痛。 说起来上一世,她也是到了十六岁才来了初潮。她的营养不良让她在经期格外虚弱、昏沉怕冷,更是时常痛得缩成一团、说不出话。 在起身的时候走神显然不是个好选择。 小推车的滑轮滚动,她一手扶空,眼看就要摔倒。 货架边刚好绕过来一个人,手里捧着本教参,紧紧地搀住了她。 “郑林妹?” “嗯?” 两人抬头望了个正着。 “潘伊,”璩贵千扶稳 了货架,“谢谢你。” 潘伊没想到是她,如果她知道,很可能会装作不认识或是没看到,但眼下她只好匆匆撤了手,支吾了两声就好像有洪水猛兽在身后追赶似的走了。 璩贵千:…… 好吧。 然而两人在收银台又遇上了。 璩贵千是去同步整理进展的:“张姐,历年课本我整出来放在货架下面了,小推车在后门边上,我先回去了。” 老板拉开抽屉:“嗯,好。” 潘伊一手攥着书包带子,一手点着桌子,等待着书店老板给她找零钱。 她一边竭力避免和璩贵千有任何肢体或者眼神的接触,一边又控制不住地好奇两人的对话,支起耳朵听着。 等到出店门的时候,两人又碰上了。 这回璩贵千学乖了,她停了一下,让潘伊先过去,省得她又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一惊一乍。 然而这个动作让潘伊又被吓了一跳,甚至也不由自主地顿了顿。 璩贵千无语又好笑,甚至多了点在逗弄小动物的错觉。 走出店门,晚风拂面,让她更觉得腹中空空。在旁边的包子店买了一个素包一个鸡蛋,璩贵千转头,就在路边看到了正自以为隐蔽地观察着她的潘伊。 上前打个招呼的念头刚扬起就被风吹散了。 璩贵千打算默不作声地擦肩而过,结果潘伊却叫住了她。 “郑林妹。” 声音是忐忑的,有点急促。 璩贵千转过身,手里还攥着包子。 “你在这打工吗?” 疲惫的女孩点点头:“嗯。” “那你……” 璩贵千发现潘伊紧张的时候就会不住地点东西,重复刻板行为,好比现在,路边穿着校服的女孩双手捧着书,脚尖连续点着地。 “那你……那你以前也都是在打工?” 以前? 璩贵千的以前可包括了太多,她脑子里转了三个弯才反应过来,她是在说初中的放学后。 “对啊,”璩贵千爽快回答,心中夹杂着一些恶劣的情绪反问道,“不然呢?” 潘伊的脸上呈现出一种懊丧和愧疚来。 璩贵千知道她在想什么,没有说出来,而是问道:“你怎么回去?天太晚了不安全。” “我爸爸回来接我的,”说着潘伊看了眼手表,“马上就到了,你呢?” 璩贵千指了指眼前的路:“我自己回去。” 原本就不熟的两人这时候陷入了沉默。 “那,再见。” 璩贵千先挥了挥手,转身,狠狠咬了一大口手里的包子。 再聊下去就要凉了。 她不知道,她身后站在书店对出的路口等着家长来接的潘伊,此刻正经历着巨大的心理震动。 原来只是在打工。 小学时,班里总有几个同学是捉襟见肘的,没有每学期更换的书包、没有崭新的衣服鞋子,于是潘伊很小就知道,自己属于幸运的小孩。 但勤工俭学这个词,距离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还是太遥远了。 初中刚入学的时候,潘伊也经常偷看郑林妹。 不为别的,郑林妹确实是他们这一届最好看的女生。但她经常迟到、一放学就跑得不见人影,学习成绩也不好,连统一补课也不参加,是老师嘴里拖了全班后腿的人。 不知从哪天起,关于她的风言风语就没有停过,和高中的人有关系、不上学去台球厅…… 她听的多了,也就信了。 天黑了。 潘伊看见了爸爸的车灯,跳起来挥了挥手。 坐进开着暖气的副驾驶座,她的脑海里出现了璩贵千一个人走在灯光昏暗的夜路上的情景。 “怎么了?”爸爸关切地问她,“没买到想要的书吗?妈妈在家烧了你最爱吃的排骨。” 那个包子是她的晚饭吗? 她为什么要打工呢? 潘伊有很多问题,而她一向是个求知欲旺盛的孩子:“爸爸,我有一个同学……”
第9章 小孩 有些奇怪。 璩贵千在本周第二次收到了来自潘伊自称吃不完的零食。 学校规定是不让带零食进校的,但所有人都当这些规定不存在。好朋友之间分享好吃的再正常不过,还有些宽裕的同学会买超大包装分享给全班同学。 但不包括她。 潘伊第一次把一个小面包放在她桌上的时候,璩贵千不夸张地说,半个教室都安静了。 “……谢谢。” 在她道谢之后,尽力掩盖着忐忑的潘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没事!这个很好吃的。” 大概三分钟过后,教室才回到了课间应有的喧闹程度,不过很多窃窃私语都换了主题。 有一就有二。 从那之后,潘伊经常不经意地在分零食的时候给她的桌子上也摆一点儿。 璩贵千在早上时常是不吃早饭的,双胞胎闹腾的时候,林雅丽有额外的吩咐的时候,她只能匆匆忙忙地应付,再急急忙忙地去上学。 来自潘伊的投喂也悄悄地改变了周围一些人的态度。 好比,在走廊上相遇,潘伊也会自然而然地跟她打招呼;收作业了,前排的潘伊会转头让她把作业往前传。 这都是很小的互动,但这又给周围的人证明了一件事:郑林妹不是吃人的怪物,和她说话也不会一个不好就被社会人围堵。 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之后,和她接触的人越来越多。 璩贵千发现自己越来越像一个正常的初中生了。她不由得发自内心地感慨,潘伊真的是个好孩子。 第二个改变则来自于值日。 初中的值日生是按周轮换的,每组值日生各自负责一部分卫生工作,例如倒垃圾、扫地、擦黑板之类的。 璩贵千上一世一直是不受待见的,初中三年,她的值日工作就是别人不想干的、没人认领的活。 好比扫地和擦黑板,这是最抢手的活计,轻松、很快就能放学回家。 擦地和倒垃圾就不一样了。擦地的同学得等到前面的人扫完了再洒水拖地,倒垃圾的地点更是在校园另一边的垃圾站。 轮到她的工作往往就是这二者之一,她也不得不推迟去快餐店洗碗帮忙的时间,少拿一点工钱。 但这一次不一样了。 好像在确认了她也是个能沟通的人之后,和她同组的人也接受了她是应该有选择权的这件事。 而且—— 同学A:“你腿不方便,倒垃圾我来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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