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州之乱本就是孔思弗顺水推舟籍势而为,喻海和林翼和在庆和年间就已经有意无意地偏向萧桓衍,是以明州之事没费多少力气就解决了,倒是北境的鞑子颇费了些时间,好在敏元帝执政后应对神速,及时地遏制了北边战事的蔓延。 在这期间,朝野内外都经历了长达数月的清洗,凡是当初反对萧桓衍, 在他称帝后还欲图不轨的臣子都被归为安王余党斩杀殆尽,菜市口的断头台每天都是冲刷不尽的血水。 敏元帝展现出了与他清贵温雅的外表完全不符的血腥手段, 但凡对他有一丝异心的人都被剪除,一时朝野内外风声鹤唳,无人再敢对敏元帝提出一丝质疑。 是的, 敏元帝,虽正式未登基,但是萧桓衍称帝后,任命孔思弗为内阁首辅,孔思弗亲自为萧桓衍拟了数个年号,而萧桓衍最终选择“敏元”二字, 意在缅怀他早逝的生父恭敏亲王。 “小姐,你就吃一口吧,再怎么样也要吃东西才是, 否则哪来的力气想以后呢?” 崔嬷嬷端着一碗熬的软糯的粳米粥, 苦口婆心地劝说苏蕴雪吃东西。 苏蕴雪站在宫殿廊庑下,仰头看着蔚蓝如洗的天空, 空中的飞鸟时不时掠她的视线:“以后?我还有以后吗?恐怕终其一生,我都要在这方寸之内度过了。” 崔嬷嬷满心苦涩,当初她和小姐一起离开,被堵在城门出不去,本想在附近的客栈先将就一晚,谁知背后突然出现一个布衣打扮身材高大的汉子,一掌劈晕了自家小姐,崔嬷嬷刚要大叫喊人,紧接着自己也被劈晕了。 再醒过来,崔嬷嬷发现她们又回到了西苑,这期间她一直被关在偏房,一开始她以为是皇上的人将她们抓了回去,当几天后被人带到皇宫,看见萧桓衍的时候,崔嬷嬷才明白,将小姐劫回宫的,竟然是容王殿下,宁朝的新帝。 冤孽啊…… 崔嬷嬷劝道:“但是无论如何,还是身体要紧。” 苏蕴雪微微偏过头,神情十分疲惫:“嬷嬷,我没有胃口。” 宫门口传来守卫请安的声音:“皇上。” 萧桓衍来了,崔嬷嬷和苏蕴雪都不由神色一紧。 萧桓衍见苏蕴雪穿着中衣,只披一件天青色的刻丝斗篷就站在廊下吹风,不由皱眉:“你身子本就弱,怎的还站在风口上?” 说着走过去就要扶苏蕴雪进寝宫,转头瞥见崔嬷嬷手里的粥,道:“把粥给朕,退下。” 萧桓衍一手端着粥,一手将苏蕴雪牵进了寝殿,他将她带到桌旁坐下,亲自舀了一勺粥递到苏蕴雪嘴边,语含诱哄:”你先喝点粥,等会儿朕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苏蕴雪看着逼到嘴边的粥,心中无比厌烦,她身子微微往后仰:“我吃不下。” 萧桓衍也不生气,将勺子送进自己嘴里,转而擒住苏蕴雪的下巴将粥哺到她的嘴里,苏蕴雪挣扎不开,只能以这种方式被迫将粥咽下去。 萧桓衍放开苏蕴雪,苏蕴雪站起来就打了萧桓衍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在空旷的寝殿内格外清晰。 萧桓衍冷白的脸上很快就浮起一个巴掌印,苏蕴雪打完后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忍不住微微后退一步,目带惊恐地看向萧桓衍,神情是自己都不知道的防备和畏惧。 萧桓衍心头怒意泛起一瞬,对上苏蕴雪因为害怕而瞪大的眼睛后又泄了气。 他低头苦笑,声音中有几分低落:“你不肯用膳,对身子不好,吃一些吧。” 然后将手中的碗推到苏蕴雪面前,自己起身走到了殿外。 苏蕴雪看着那碗快冷的粥,觉得她此时此刻真是矫情的过分,遂端起粥几口就吃完了。 初春的天还有些凉,苏蕴雪披着斗篷和萧桓衍走在宫道上,一路上萧桓衍都紧紧攥着她的手不放,两人径直来到坤宁宫。 庆和帝没有立后,是以坤宁宫作为皇后中宫一直空置,苏蕴雪在宫里的时候从来没有来过坤宁宫,此时进来后才发现整座宫殿都焕然一新。 殿内的珠帘和承尘都是新换的,丝绸独有的光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古玩珍宝应是刚从尚宝监拿出来的,琳琅满目,绚丽华彩。 萧桓衍对苏蕴雪道:“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寝宫,我让人重新修缮了一番,你看看是否满意,若是有什么喜欢的,也可以告诉我,我再让人重新弄。” 苏蕴雪静默地看着这座华美的宫殿,不发一言,从一座金笼换到另一座金笼,本质上都一样。 萧桓衍看着她死寂的脸,心口隐隐升起不适,但他还是笑着道:“再过几日就是你我的大典,洄洄,你将成为大宁朝最尊贵的女人,做我的皇后,好不好?” 这句话这段时间萧桓衍已经问过她无数次,但她无一次回应,然而此刻她看着富丽堂皇的坤宁宫,突然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好啊,我要以苏蕴雪的身份登上后位,你能做到吗?” 萧桓衍还来不及欣喜就被苏蕴雪堵得哑口无言。 “怎么?无所不能的容王殿下……不,敏元帝,也无法满足我的要求吗?还是说,因为我三次易嫁……现如今应该是第四次了吧,文武百官还有天下百姓都认为一个水性杨花,不守妇道,狐媚惑主的妖妃不配做皇后?” “不,”萧桓衍凤眼中闪过一丝痛色,“别这样说自己,洄洄,你不是这样的人。” “你若是不介意,为什么会命人拆了鸾镜宫?是因为你害怕看见那座宫殿就会想起我曾经在里面和你的叔父……唔……” 萧桓衍粗暴地吻住苏蕴雪,堵住她即将出口的椎心之言,熟悉的灼痛感在心口翻滚,萧桓衍再也忍不住将苏蕴雪扑倒在坤宁宫新铺的红底百鸟朝凤纹地毯上:“我不会去在乎你的从前,因为你的以后只会属于我一个人……” 玄色的龙袍凌乱地扔在在坤宁宫的地毯上,萧桓衍曾经光滑的肌肤上如今满是伤痕,胸口处的烙印尤为明显,且疤痕边缘狰狞翻卷,线条并不规则,明显是用烙铁在同一伤处反复施刑造成的。 这些伤都是当初庆和帝在诏狱中命人暗中刑讯后留下的。 苏蕴雪一手抵在萧桓衍胸口可怖的伤痕上:“我让你遭了这么大的罪你都不肯放手,萧桓衍你到底图什么?” 萧桓衍紧紧箍着苏蕴雪的腰,由着心中的欲望肆意施为,唯有这样他才能确认怀中的人依然属于他:“这三年在凤阳,终年累月只我一人,在这无边的萧瑟冷寂中,我想了很多,若是我当初不那么对你,如今你我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 苏蕴雪漠然不语。 萧桓衍苦笑:“当初是我对不住你,然而事情已经发生,我们都回不到过去,你我之间也无转圜之可能,但唯有一件事,在被圈禁的三年中我无比确定,那就是我没有办法放手,洄洄,无论如何,我都没有办法放手了……” 苏蕴雪仰头看着看着花色与地毯相呼应的凤鸟纹承尘,嗤嗤地笑出声,含泪的眼中是无尽的讽刺。 金钗坠地锦衣松,一心沉醉一心空。 结束后,萧桓衍动作轻柔的将苏蕴雪抱起放在凤床上,在她耳边轻声道:“我答应你,我会昭告天下,立钦安伯府苏氏三女苏蕴雪为后。” 苏蕴雪闭着眼睛,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洇入绣着凤凰的金丝软枕之中。 这一切当然遭到了众人激烈的反对,尤其是以孔思弗为首的几个心腹,就连卫成、张越和沈十三等人都不赞同。 孔思弗道:“皇上之前立苏氏二女为后的说辞本就有些勉强,如今登基大典近在眼前,不少跟着皇上起事的功臣将领都等着大典过后皇上大封功臣,这里面有多少人想把家中的女儿送进宫,又有多少人盯着后位?若皇上不想有人功高震主,以苏氏二女为后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可若是让文武百官都知道前朝的苏美人没有死在那场大火中,反而再次回到皇宫,还即将成为新帝的皇后,满朝上下,没有一个人会同意的,而且,这只会成为那些别有用心之人攻讦皇上的把柄!” 卫成也道:“皇上,就算是以苏氏二女的身份立后,真正成为皇后的也是夫人,可若真的让夫人以原本的身份出现在世人面前,这不仅会让朝臣钻空子,也会令夫人陷入险镜啊!” “皇上如今刚刚称帝,根基不稳,这个时候不宜出现任何纰漏。” 这些情况萧桓衍又岂会不知,从苏蕴雪入庆和帝后宫的那一刻,他就清楚地知道,纵使有一天他能登基为帝,苏蕴雪也绝对不可能成为他的妃子了,否则他当年也不会大费周章想出这么一个李代桃僵的计谋。 但是如今,这是她唯一开口跟他要求的,若是他连这点都做不到,那么她…… “皇上!皇上!不好了!” 刘如意满脸是汗地跑进养心殿,顾不得什么规矩礼仪:“次妃娘娘,次妃娘娘她自尽了!” “你说什么?!”萧桓衍肝胆俱裂,顾不得在场其他人,拔腿就朝着苏蕴雪所在的承乾宫狂奔。 此时他只觉得宫道是如此的漫长,怎么都跑不到尽头,烈火炙烤着他的心口,他痛的几乎要闭过气去,为什么,我明明都答应你了,为什么你还是不肯留下,你杀不了我,就要杀了你自己吗? 你究竟是在惩罚谁呢? 终于到了承乾宫,太医已经在里面救治,崔嬷嬷趴在床边哭得不能自已。 一只被水浇灭的香炉倾倒在地,萧桓衍只看一眼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他满脸惊痛,心中生出巨大的恐慌。 他慢慢地朝着苏蕴雪躺着的软榻走去,心口越来越热,越来越痛,他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害怕的味道。 若是,若是她…… 苏蕴雪面容平静地躺在榻上,嘴角带着一抹微微的笑,似是有了什么令她高兴又满意的事。 太医依然在小心地诊脉。 “她,她……”萧桓衍连声音都在颤,“她如何了?” 太医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小心禀道:“娘娘是中了一种名叫绘梦的香,此香虽有安神之效,但若吸食过度,会有致幻作用,让人陷入自己编织的梦中不愿醒来,臣已经尽力为娘娘解毒,但毒已入肺腑,能不能醒过来,还要看娘娘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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