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令何秋月吃惊的是,薛夫人不仅有着一手制瓷的好手艺, 还主动帮着她一起走街串巷,动员许多难以为继的街坊加入进来。 甚至就在半月之前, 薛夫人还联系洛阳瓷行那边,帮着当地送了一笔大单, 分成下去基本可以满足寻常人家一年的开支。 与此同时,何秋月的瓷行也会开越红火, 四家店都正常运营开来, 何氏瓷行这一名号不仅在耀州,甚至在洛阳都已经打响。 晴空万里的天上突然飘过几片乌云,而耀州城外,顶着铺天盖地的大雪, 一男一女也并肩驾马进了城。 因着连日赶路, 两人衣衫有些破旧,面上也满是憔悴不堪,但把守的士兵在看到女子手中的令信后, 毕恭毕敬地让了路。 “不先去刺史府吗?” 见姚秀楠马头一转, 朝着背对刺史府的方向打马而去, 秦挚虽有些担忧, 但还是打马跟上。 “啊?这边不是去刺史府的路吗?” 被这么一问, 姚秀楠这才错愕地半抬起头,懵懂地环顾了一下周遭的环境,半晌才有些困惑地开了口。 少女平日里红润的面容已经不见, 此刻裹在围巾下的,是一双苍白憔悴的脸,那双有些失神的眼睛里满是血丝,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宛若一只迷路的小鹿。 就这么看了一瞬,秦挚心中便已满是心疼,他强撑着露出一个安慰的笑,抬手指了指对面的方向。 “这猛一回来我也有点忘了路,还是刺史府那个旗杆显眼,要不是偶然瞧到估计我也走了那边。” 顺着他的指尖,姚秀楠也极目远眺,这才如梦初醒的哦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多亏你了,事不宜迟,那我们赶快去吧。” 其实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一路上姚秀楠都总是心不在焉,走错路都是小事,有两次竟然双眼一黑,直接从马上栽了下去。 要不是秦挚打起精神守她的旁边,估计都很难这么快赶回耀州。 路上姚秀楠又发了两次烧,其中一次在医馆昏迷了四天,却又在医官都束手无策之时,奇迹般地醒了过来。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策马飞驰,心照不宣地将担忧藏在心底,小心翼翼地关照着彼此。 穿过几条偏僻的小巷,刺史府的大门便伫立在两人面前。 “嘘,等下”,两人把马绑在柱上后,姚秀楠急匆匆地想要往里进,却被身旁的秦挚一把拉住。 大路上不知何时驶过一辆金顶的马车,此刻正稳稳停在刺史府门口,随行的内监先行下马,随后一双暗金黑纹靴从车内伸出,踩着内监弯下的脊背也下了马。 “中书令张大人到!” 直到背部一松,从车上悠然而出的大人掸了掸衣袖,轻咳了一声,那位内监才松了口气,伸长脖子扯着嗓子就喊了起来。 “糟了,他怎么来了?” 即使只能看到那人的小半张脸,姚秀楠还是被那做派厌恶得皱起了眉,一旁的秦挚显然并不清楚缘由,听她这么一说不由得有些疑惑。 “莫非是冲着你来的?” “说不准,但看架势应该不是,毕竟想要真的抓住我的话,那边应该不会放心派这么个草包来。” 说话的空间,那位衣着华贵的张大人也偏过了头,看到那张雄雌莫辨的精致面容,秦挚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真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他原本以为薛清安长得就过于精致了,俊秀有余但就像一尊精致的雕像,总是少了一点烟火气。 但见到这张脸他才知道,平日里大家果然还是被贫穷限制了想象,那群泥里摸爬滚打的汉子见到这般人物,估计都得当成仙人下凡了。 “别的不说,这家伙确实有一副能被称为狐媚惑主的皮相,不过若是你见到他玩弄人命的手段后,估计会对现在的惊艳追悔莫及。” 听到姚秀楠的话,秦挚也赶忙收回了视线,听她的描述不自觉打了一个寒战。 “都说知人知面难知心,不知道我想得对不对,反正在我们这边人的观念里,长成这样又如此跋扈的,大多都会是仗势欺人的小白脸。” “你没猜错,不过这家伙应该算是个大白脸,从未入过学堂,却被女皇陛下亲自封为的中书令,任谁都得夸一句软饭软吃的人才。” 看着几人浩浩荡荡地走了进去,秦挚有些担忧地看着姚秀楠。 “既然如此,不如我们等他们走了再去送信?” 所说大概率断定了张临芝不知冲着自己来的,但毕竟还是与他打过照面,很难保证对方不会像她一样把人认出。 犹豫的时候,不远处突然走过一个不羁的人影,光是那外带的官帽就不难认出,这人只会是新上任的马县令。 “马祥……” 看到马祥的脸,姚秀楠像遇到救星一样伸出了手,一边小声喊,一边上上下下地挥着手。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就这样喊了两三声,马祥终于停下了脚步,向着二人的方向试探性地走过几步。 “这不是姚……?” 姚秀楠也顾不上叙旧,赶忙从怀里取出那封密信,小心翼翼地放到马祥手里。 “烦请马参军将此密信亲手交由薛刺史,事关家父安危以及耀州军情,还请您务必小心。” 这时候马祥才注意到停在门口的那辆马车,神色一紧,将那封密信藏在了胸口。 “姚姑娘放心,信我一定送到,事不宜迟,你们先行离开,一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们。” 姚秀楠和秦挚都郑重行了一礼,“那就有劳马参军了,我们会先去南巷秋月的瓷行,届时你来此处寻我们便好。” 马祥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身后的马车,“一路上尽量避开大路,注意安全,那我就先进去了。” 直到马祥的身影被木门遮挡,两人这才移开了视线,尽量小心地不发出声音,骑上马朝着不远处山间小路飞奔而去。 …… 因着账房定了亲事,又赶上薛夫人生辰,老周今日一头扎进了厨房,中午的时候一下子端上了九道硬菜。 除了松茸鸡汤以外,还有红枣金钱酥等甜点,刚一端上桌,就引发了众人的连连惊叹。 连薛夫人都多喝了两碗鸡汤,对于这各样的点心也更是赞不绝口,甚至直言老周的手艺比起洛阳最知名的糕点师傅也并不逊色。 “薛夫人您别夸了,现在我们都没人敢夸,就这还有不少点心铺子出两倍工钱挖他,还真怕那日他就改了行,去做点心去了。” 账房今日也是喜上眉梢,方才也多了几杯,此刻面上泛起红坨,闻言也肯定地点了点头。 “薛夫人您有所不知,哪怕走了一个大工匠我们都不心疼,毕竟有您和掌柜的把关。但是老周可不一样,没了他,这饭也吃不进去啥了。” “我作证,这倒是实话”,何秋月咽下一大口樱桃毕罗,“这一年多来在周叔的精心照料下,我们成功从不挑食的小猪羔子,变成了非他不可的贪吃虫!” 老周闻言笑着挠了挠头,刚想开口,门外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请问有人吗?” 与之一同响起的,是少女沙哑的声音,虽然音色有几分陌生,但众人还是听出了声音的主人,都放下碗筷走到门边。 “秀楠……” “秋月……” 随着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门内外的少女紧紧相拥,老周和老齐也赶紧给秦挚端来热水,让他二人泡泡手来驱寒。 用热水泡过手,再加上屋内熊熊燃烧的炭火,两人逐渐从寒冷中缓了过来。 姚秀楠一边喝着热茶,一边向坐在身旁的众人讲述事情的经过,以 及她来此的原因。 待简单的交代完前因后果,她的一双眼眶已经变得通红,声音也染上了几分啜泣。 放下茶杯后,她从怀里又取出一封拆开的信,慢慢展开在众人面前。 信很简短,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话,只有寥寥数语,看笔迹也极为仓促。 除了叮嘱女儿沿路要注意安全外,便没有再说其他。 没有临别时的伤感,也没有对前路的希冀,有的,只是一个父亲在危难关头对于女儿的担心。 “我爹严厉了大半辈子,没想到在这关键时候,反倒说了平时绝对说不出口的温言。” 父母之爱子,必为其计深远。 平日里的严厉教导的严父,与危急关头满是关切的慈父,其实都是人的一体两面。 何秋月握了握她逐渐回暖的手,又递过来一杯热茶。 “既已如此,眼下我们只能等了,你们一路上也辛苦了,一会便去好好休息休息,有消息我会去告诉你们的。” 然而姚秀楠面上的焦虑之色更甚,“只怕此事没有那么简单,方才我们去刺史府时,碰见了张临芝,虽然不知道他的来意,但我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 许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测似的,门外响起了几声急促的脚步声,随之进门的,是满头大汗的马祥。 迅速地掩好房门后,马祥还不忘小心地向外张望几眼,确认了四下没人后,才转身低声开了口。 “洛阳那边有了行动,清安只怕,不能留在耀州了。”
第49章 夜袭府衙 无论如何,总要见一面才好…… “清安奉命任耀州刺史, 如今还未满一年,为何会突然回调?” 一听这话,薛夫人也诧异地站了起身, 严重罕见地流露出几分忧色,声音也禁不住地微微颤抖。 马祥担忧地上前与何秋月一起将她扶住, 也有些无措地挠了挠头,许是不忍见薛夫人那双灼灼的目光, 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具体我也不知,只知道张临芝此次是带着女皇陛下的旨意, 好像朝中有人上奏清安与北疆二皇子秘密勾结,所以奉命要带他回洛阳调查。” 薛夫人一双秀眉紧紧蹙起, “荒谬, 幕后黑手在朝中搬弄是非,真正想做实事的却总有各种阻挠。” 然而,不论如何,薛清安确实与完颜诚有所合作, 现在不知对方掌握了什么证据, 可一旦做实,这罪名可是要诛九族的。 “不过清安与完颜诚几乎没有直接交流,大多是采用飞鹰传书, 信物人证更是没有。虽不知女皇那边掌握了多少情况, 不过想要做实应该还算困难。” 许是看出了何秋月心中的担忧, 马祥也沉吟着出声解释, 只不过声音越来越轻, 也能看出他其实也满是顾虑。 何秋月闻言也点了点头,没有继续开口,而是低头思索了一下, 转而又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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