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莱倒是不生气,他自己坐了下去,深深地望着迎着夕阳站立的少女。 许多年了,他几乎以为她再也不会回来,却还是待在教廷,等待着时间将她再次带回。 创世神不敢面对内心的感情,但又不允许任何人接近祂的玫瑰花蕊,甚至为了压抑心中疯狂滋生的阴暗,重新回到那片被祂遗弃了的土地,从至深的深渊中唤醒了“另一个自己”。 黑暗的一面从祂的身上剥离,一切似乎回到了正轨,直到祂的第一个信徒向祂忏悔,说自己决定辞去圣女之位,摘下那顶神亲手打造的金色冠冕。 第一次见到卡珊德拉的时候,她在白树城的河边,虔诚地向创世神祈祷。 那时,白色的神经常在大陆各处游历,亲眼观察着这个由自己创造出来的世界;黑色的神未曾降临,阴暗在光明的驱逐下无处生长。 他看着她,她却看着那个可望而不可即的神明,神采奕奕,眼睛亮得像两颗星星。 后来他才知道,她已经追随了创世神的脚步许久,从红枫城到中部的林谷地,再从林谷地到丹露城,最后来到了这里。 神大概也对这样一个小跟屁虫很苦恼,但还是温柔地默许她继续跟着自己。 创世神来看祂多年前种下的那棵小树苗。 高大的白树已经成为了附近的地标,金色的阳光从浅绿色的树叶中落下,照耀在少女黄金一般美丽的金发上。 她看见树边开着几朵生机勃勃的野玫瑰,红色的花蕾像柔软甜蜜的嘴唇。 她抚摸着它们,鼓起勇气向身侧的神明讨要一个礼物,因为在二十三年的今天,她来到了这个世上。 创世神没能忍心拒绝她,手指间出现了许多小小的绿叶,它们相互缠绕着生长,很快就开出了一朵朵金色的小花。 花冠戴在了她的头上,她看着自己映在水中的倒影,轻快地摇晃着脑袋。 鬼使神差地,他在她与祂离开时跟了上去,一跟就跟了很久很久,直到神终于同意他们成为自己的信徒。 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心中的神明究竟是谁。
第43章 卡珊德拉见到了拉维尔和伊丽莎白,两人的表情都很沉郁,仿佛他们落到如今的地步全都是因为她。 虽,虽然也可以这么说,但她又没逼着他们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 “你竟然就是教廷的新圣女。”伊丽莎白恶声恶气地说,精致小巧的五官乍一看和之前没什么区别,认真端详却可以找到一些细微的不同。 和沙莱一样,她也换了一副身体,不知道这种魔法实施的媒介和契机是什么,竟然可以从创世神的手下逃出。 卡珊德拉打量着她,伊丽莎白同样端详着眼前的“圣女”。 她成为圣女的时候也是这个年纪,涉世未深,在教皇的故意引导下发现了神像的秘密。偷走光明碎片逃之夭夭时,她还未自己的聪明窃喜,直到教皇造访了她暂时落脚的地方。 那是瓦尔特成为教皇的第整整一百年,在神明的庇佑下,他的容貌还和年轻时一样——一如那位“死于非命”的前代圣女。 她看着他,惊魂未定,一切的反抗都是徒劳,最后她只能屈服于对方的力量,割开手腕,用自己的血为对方占卜。 她骗了“卡珊德拉”,占卜不是她在逃亡生涯中学会的,而是天生就存在于她体内的,一种奇特的“天赋”。 年幼时不慎被荆棘刺破了手指,滴在地面的血珠预示出了她的未来:伟大的创世神面前,白色的光柱里,她戴上了那顶漂亮的黄金王冠,成为了能够陪伴在神明身边的,新的圣女。 她的心狂跳起来,一连持续了好几天。 没人觉得教廷会有新圣女,因为如今的圣女深受创世神的喜爱,神不会允许死亡将其夺走。 那样宛如大海般壮阔,天空般辽远的感情,她也想拥有。 于是,她最终还是离开了家乡,来到了圣弗朗。 为教皇占卜的未来她早已忘却,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一定是与眼前的卡珊德拉有关,否则这只老狐狸怎么会突然又联系上她,说要帮助她让克里干查取代光明教会。 条件是他必须得到现任圣女。 一些被魔法抹去的记忆开始复苏,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一个午后。 美丽的少女将一柄权杖送给了紫藤花下的神明,落日熔金,少女的脸颊也红得像两团云霞。 场面过于美好,甚至让她忘记了自己私欲,只留下一声由衷的感叹:他们应该就如此一直美好下去,直到这块大陆毁灭。 那根作为礼物的权杖此后再没出现过,也许是成为了创世神不肯示人的珍藏,就像镶嵌在权杖上的宝石一样。 这段记忆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伊丽莎白感到了一阵头晕目眩,跟在她身后的法兰克林见状马上伸手扶住了她,让她坐到一旁稍事休息。 灵魂需要时间适应新的躯体,此时的她的确不能过于劳累。 伊丽莎白的合作伙伴,和她一同到来的前蓝雀花帝国王太子、现在的国王拉维尔,内心的活动同样复杂难明。 绑架卡珊德拉的主意是他出的,在见到自称第二任圣女的伊丽莎白后。 听着眼前的吸血鬼滔滔不绝地讲述着推翻教廷的计划和石像上的封印,他恍惚间似乎想起了什么——那记忆被遗忘在时间之隙梦境一隅,因为神的意愿消匿。 已经和教廷处于对立面的他答应了合作,伊丽莎白便开心地给他们的另一位盟友发去了信息。准确来说,这位第三人的地位要远高于他们,对方同意合作的原因也十分……骇人听闻。 用魔法打开一个什么什么通道,将虚伪的神彻底从大陆上驱逐,“从此以后,这将是属于我们的时代”对方道,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脑门,唤醒了下面的记忆。 他想起来了,“莉莉丝”,那个好几次出现在自己睡梦中的、长着翅膀的魔女,不仅和教廷的圣女有着相似的脸,甚至连名字都相同。 如果真的是同一个人,那么光明圣女早就投向了黑暗的怀抱。他冷静地想着,难怪在圣弗朗见到的“创世神”感觉十分怪异,说不定根本就是邪神假扮的,可笑的是教廷竟对此毫无察觉。 他对这场战争的胜利有了信心,唯一担心的就是他们也许要直面黑色的神,因为邪神看上去对圣女颇为眷顾。 不过……当正式与这场游戏的第三位参与者见面后,对方说邪神已经不在圣女的身边。 这是沙莱从奥罗拉和威克斯的叙述中得出的信息。得益于多年来的伪装,他在教廷有着绝对的威信和无与伦比的亲和力。尽管那两人一开始并不打算说出实情,但在他小做诱导后,还是将他们所知道的事都说了出来。 他们不会知道,大主教浅浅的茶色眼珠下暗藏的是什么心思,更不会知道对方能轻易辨别出两个神明的区别。 出现在圣弗朗的,偶尔是创世神的幻影,但更多的还是那位来自深渊的邪神。 他检查过石像与封印,完好无损。 尽管这个封印不能全然地将神困在其中,却也足够了——足够给他再一次打开时空通道的时间。 上一次……她……挡下了魔法,所以这一回,他会很小心地不伤害到她。 然后,再想一个办法解决掉邪神。 他对邪神喜欢上她的事耿耿于怀,有点懊恼于自己一开始就不该让她与黑色的神有过多的接触。他以为她喜欢的是太阳、黄金、温暖的白昼和无尽的光明,以为她不会对黑暗动心,但是…… “冕下当时看上去有些难过,”奥罗拉说,描述着圣女在听到吾神说“再也不会见她”时的表情。 手指一紧,掌心的茶杯碎成三瓣,尖锐的断裂面深深扎入他的皮肉。 微笑着送神官和骑士离开,他决定不再等待更好的时机。 “圣女冕下,”拉维尔阻止好语言后开口,“我们对你并无恶意,只是希望你能配合我们完成一场演出。” 轻轻瞥了他一眼,卡珊德拉可不会天真地觉得这三个人是想联合起来演《罗密欧与朱丽叶》:“什么。” “我们已经知晓了您的真实身份,”他用了个“您”,带给她的感官却并不好,就像个嘲讽:“我想,我们应该有一致的追求。” 噢,我讨厌谜语人。卡珊德拉心想,隐隐猜到对方口中的“真实身份”多半就是指魅魔。事情发展到了如今的阶段,自己那个并不隐蔽的小秘密被戳穿简直一点都不奇怪,甚至还让她舒了口气——终于不用为了掩盖它而绞尽脑汁了。 又瞥了他一下,她眼皮一抬,高傲地让他继续说下去。 拉维尔被她看得心里痒痒的,他对卡珊德拉的感情很复杂。 毫无疑问,圣女拥有着一个光鲜亮丽的身份和一张赏心悦目的脸蛋,假如她那时答应自己的示爱,他也许会努力扮演好光明磊落的王太子身份,再成为一个好丈夫和好父亲。 可惜她拒绝了他,让他们逐渐坠入深渊。 “教廷蒙蔽了这块大陆太久,我决定在我的加冕仪式上向世人揭开真相,将光明教会的真正面目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拉维尔说起话来仍然是贵族腔调,“您就是这场演出的绝对主角和高潮,我们需要您说出创世神被教廷囚禁的事实。” “否则,就只能告诉大家,深受他们拥戴和喜爱的新任圣女,其实是邪神的信徒。” “我选择第二个。”卡珊德拉说,看向他的眼神无比冷漠,还带着一点讥笑:“你可以现在就用圣火烧死我,不必再为我浪费您宝贵的时间。” “我是真心实意向冕下提出合作,”拉维尔说,“你的主人不是……”他的嘴巴被一股力量死死黏住了,转头一看,椅上的沙莱朝他露出了一个温和纯良的笑容。 “我也是真心实意地表明自己的选择,陛下。”故意忽视掉斜后方那个脑子有大病的人,卡珊德拉继续说道:“既然陛下知道我的主人是邪神,您不怕祂向您的国家降下灾厄么?”她突然发现自己很有往别人伤口上撒盐的潜力,“您的一切苦难不正是源自——” 剩下的话说不出来了,因为拉维尔掐住了她的脖子,用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第三只手。 “为您治疗时,在下诚恳地建议过,'不要动怒'。”一旁看戏的伊丽莎白说,“您可要当心在即位典礼时控制不住它们呀。” 又掐了一会儿,拉维尔放开了她。 卡珊德拉将他列入了自己的暗杀名单,伸手一摸,被对方碰过的皮肤温度高得不太正常,颈侧似乎还开了几道小口子,摸着有些刺痛。 拉维尔说会再给她几天好好想想,然后便离开了这间与露台相连的房间。伊丽莎白看了看默不作声的沙莱,也很知趣地带着自己小情人走了,路过卡珊德拉时还朝她做了一个鬼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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