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男人已经率先迈开长腿。 阮英愣了愣,目光落向沈京鹤拎着她书包的手上,“哦”了声,赶紧跟在对方屁股后头出去了。 雨还没停,小吴等在门口,见到两人出来,连忙撑着伞迎过去,看到沈京鹤手里拎着的书包和阮英身上披着的西装后,明显一愣。 不过这点怔愣很快被他掩饰过去,小吴主动接过沈京鹤手里的包,跟阮英打招呼:“阮小姐。” 阮英点头,求助地看向沈京鹤。 沈京鹤注意到视线,介绍:“这是我助理,小吴。” 阮英便冲对方一鞠躬,很认真地说:“小吴先生好,不好意思,麻烦您了。” 沈京鹤:“……” 小吴愣了好几秒,反应过来后立刻受宠若惊地跟着鞠躬,连连道:“不麻烦不麻烦,阮小姐不用这么客气,跟着先生叫我小吴就好。” “好的小吴先生。” 沈京鹤:“……” 他们三个人本来站在屋檐下面,完全淋不到雨,结果小吴这么激动地一鞠躬,伞面上原本落着的水珠随着他的动作全溅到了站在他旁边的沈京鹤身上。 沈京鹤眼瞅着自己几乎要被浇透的白色衬衫,额头青筋直跳,“要拜把子回家拜,现在,上车。” 正对拜的两人瞬时噤声,乖乖上了车。 上车后,小吴坐在副驾驶,阮英跟着沈京鹤坐到后座。 车里有股烟味,像是来之前有人在车里吸了不少烟,阮英上车便咳了两声。 她本以为沈京鹤会追问打架的事,结果对方只是沉默摁下车窗,让风吹进车厢卷走大半呛人的味道,随即便靠到座椅上假寐,一句话也懒得问的样子。 阮英看看对方发白的唇色,很懂事地噤声,掏出自己准备的口袋重点小册子,默默复习。 这册子是她自己做的,A4 纸裁成八份,左侧装订,外面精心裹一张翻毛湖绿色纸封,纸封内用黑色碳素钢笔签上自己的大名。 书籍珍贵,阮英从不舍得在书本上勾画,却一直对在本子上署名很有兴趣。 册子裁剪装订做好,除去用了几个晚上统一整理了自己薄弱的知识点外,平时做题或者上课遇到生疏的内容,阮英也会随手写进去,闲暇时间随手掏出来看看,方便又有效。 两边离得不远,没几分钟,车子就驶进半山别院附近的主路。 阮英刚准备收起册子下车,旁边一直假寐的人突然出声: “昨天晚上的事多谢你,如果可以的话,不要跟旁人说。” “啊,”阮英怔了怔,点头,“好的。” 沈京鹤转过头,那双她从第一面看到就觉得锐利得过分的漂亮眼睛在昏暗的车厢内黑沉得令人胆颤,她听见男人很礼貌又很疏离地说: “有什么想要的,可以说。”
第05章 阮英愣了几秒,才明白过来对方的意思——这是在为昨晚的事“付报酬”。 这是阮英不太能理解的事——她生活在家族观念极重的时代,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都是家人之间互相帮助搀扶是理所应当的事,甚至不止是家人,但凡遇到别人受困,能帮的都尽可能帮一把。 战争刚开始的时候,她父亲命人把家里能住的房间都收拾了出来,收留了不少无家可归的学生。 在那个特殊的时代,大家都是靠着这样的彼此帮扶艰难存活。 不过,因为家庭原因,她又比同时代的其他人更容易接受这种新社会的社交观念——她的外祖父跟沈京鹤一样,是个商人,经营着当时上海滩最大的百货商店。 当时有人戏称,整个上海滩一半美人身上的绫罗和首饰,都出自新洋百货。 外祖父时常会派人给阮英送些时髦的礼物——香奈儿的珍珠腕表,款式新颖的旗袍洋装,越洋过来的照相机,还有阮英钟爱的各式各样名贵牌子的钢笔……那个年代所有贵族淑女把玩的好东西,阮英一样不少。 长假的时候,阮英经常会坐火车去上海小住几天,外祖父就会带着她满上海游玩,有时兴头上来了,还会跟她说些经商之道。 他常说,在商人眼里,一切事物都被标注好了价格,这样才能让他们安心。 阮英想,或许对沈京鹤来说也是这样——受到帮助,无论对方是谁,按价偿还才能觉得安心。 商人最讨厌无缘无故欠别人的。 又或者阮英并不属于他愿意亏欠人情的范畴。 在这些无关原则的事上,阮英向来不会为难别人。 她很认真地想了想,确认自己暂时没什么想要的,便提议道:“我现在没有想要的,可以留到以后吗?我想到了再和你说。” 沈京鹤闻言,眉头微挑。 他本以为,她会立刻趁机提出继续留在沈家——毕竟只要她还在沈家一天,就永远衣食无忧。 如果不是沈京绥的事,沈家不介意养阮英一辈子。 阮英想了想,觉得自己这个说法太过笼统,对方很容易觉得银货不等,于是又主动补充道:“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要很多,你可以根据现在陪护的时薪来计算我可以提出的要求价格。” “……”沈京鹤有些复杂地看她一眼,语气有点无语,“不用,我答应你。” “哦,好。”阮英呆了呆,点头。 沈京鹤又提起另一个话题:“今天出门怎么没没带手机?” 阮英闻言犹豫了下,老实回答:“不习惯带手机。” 确实不习惯,她出门坐车用零钱,吃饭用饭卡,买书用钞票,手机目前对她来说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砖块,她用到的时候很少。 “以后带着。”沈京鹤说,他习惯性给人下命令,“方便联系。” 阮英想了想,觉得今天自己四处借电话的情况确实很不方便,于是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好的。” 沈京鹤看着她认真点头的脑袋,一顿,又问:“有我的号码吗?” 当然没有。 阮英点头变成摇头。 沈京鹤看着她,低声报出一串数字,“以后有重要的事,可以打这个号码”。 他本想等阮英拿出纸笔记下,结果阮英听完后立刻点了点头,说:“记住了。” 记住了? 沈京鹤眯了眯眼,要求:“重复一遍。” 阮英立刻毫无滞涩地报出十一个数字,一字不差。 沈京鹤倒不意外,十一个数字瞬时记忆起来非常容易,但是过段时间还能不能一个不差地记得,完全是另一回事。 他想了想这位堂妹的过往分数,对她的智商不太有信心,好心提醒道:“不需要写下来吗?” 阮英摇摇头,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干脆道:“不用。” 十一个数字还用得着写下来? 沈京鹤盯她自信满满的表情,没再说话。 他已经尽到一个合格哥哥的义务了,至于对方能不能记得,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他没那份带孩子的耐心和闲心。 车内一时又恢复安静,只剩下窗外寥落的雨打树叶声。很快,车子在远山别院门口停下。 阮英正准备开车下车,一伸手,这才发现自己身上还穿着沈京鹤的外套。 沈京鹤身架大,外套罩在她裹了几层的衣服上依然绰绰有余,阮英挽了两道袖口才勉强漏出一半手指。 身上校服还湿着,全靠沈京鹤这件外套保暖。昨天刚想着不要生病,今天就被迫淋了雨,不知道会不会染风寒。 阮英叹口气,扯下外套,放下挽起的袖口,把整理好的衣服还给沈京鹤,小声道了谢,这才拿起自己的书包和雨伞下了车。 推开车门的刹那,她听见身后人淡淡出声,“阮英。” 阮英回头,“大哥还有事?” 车厢昏暗,那双她从第一面看到就觉得锐利得过分的漂亮眼睛看向她,黑沉得令人胆颤。 阮英一愣,很快,听见男人用很平静的语气缓缓道: “如果你想留在沈家,最好,少找麻烦。” 阮英愣了愣。 她下意识想说自己并不是很想留在沈家,但想到留在沈家是原主妈妈为了原主努力挣下的,她不该擅自拒绝。 何况今天自己确实给对方造成了麻烦——哪怕这麻烦并不是她主动“找来”的,她并不想打架,她擦破的手肘、掌心、膝盖、脸颊都很痛,身上也很冷,还有可能因为风寒影响学习。 但是麻烦就是麻烦,对方确实带病为她跑了一趟。 于是阮英没有辩解,她很诚恳地道歉:“抱歉大哥,今天给你添麻烦了,以后不会了。” 沈京鹤看着他,又很平静很包容地说“没关系”,仿佛刚刚阎王一般发出警告的人不是他一样。 “……” 阮英摸不透这人弯弯绕绕的想法。 她抿唇应了声,飞速下了车。 “砰”一声,车门被人从外面轻轻关上,车内恢复安静。 奔波一天,终于能喘口气,沈京鹤收起那股子恩威并用的神通,重新靠回椅背,淡声吩咐老张开车回市里。 一扭头,目光扫过旁边位置,发现那里不知何时落了一个巴掌大的小册子。 “……” 他捡起来,毫无避讳的自觉,垂眼直接翻开。 册子很小,里面用清秀漂亮的字迹记录了各个学科的部分重要考点。整个小册子整齐而调理分明,看得出主人不仅努力,应该还非常聪慧。 沈京鹤将本子翻到扉页,页面的右下角,用同样漂亮的字迹写着两个繁体字: 【阮英】 沈京鹤盯着这漂亮迥力的字迹,眉尾一挑,阂手收了册子。 **** 阮英进了屋,先是洗了个热水澡,刚出来便被李阿姨惊呼一声拉去擦药,等到处理好了伤口,给她右掌心的擦伤裹纱布时,李阿姨才支支吾吾说,是她给沈京鹤打了电话,沈京鹤才知道阮英打架去派出所的事。 “沈先生……没说你吧?” 阮英怔愣了下。 她没想到自己还没求助时,李阿姨就已经在想办法找自己了。 她诚恳地跟李阿姨道了谢,又决定像沈京鹤建议的那样,从明天起养成带手机出门的习惯。 李阿姨被她谢得有点不好意思,手上更加轻柔地缠好了纱布,给阮英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红着脸去厨房给她热晚饭了。 厨房里很快飘来饭菜的香气。 离吃饭还要一会儿,做试卷是来不及了,阮英决定用这段时间翻一翻自己的宝贝小册子,巩固一下明天的考点。 她起身去翻找自己常装着小册子的外套口袋,手指意外地摸了个空。 阮英一愣,又翻了另一边,还是没有。 阮英顿时有点着急,又小跑着去浴室翻了翻自己刚刚扔到脏衣娄里的校服的口袋,还是没有,但是湿漉漉的外套让她猛地想起,自己在沈京鹤车上的时候,拿出了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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