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时今日,他对不起太祖,最终还是没替他守住这大梁江山。 。 远在鲜卑王庭的姜从珚收到陈仓被破的消息后,同样数日未曾露出笑容,显得有些郁郁寡欢。 她看着自己的手,那么洁白、纤细,柔弱得仿佛连只鸡都捉不住,可也是这样一双手,射出了那一箭,亲手葬送掉梁国半壁江山。 她闭上眼。 难道她不知道梁国落到匈奴手上后百姓们会遭受什么样的虐待吗?她知道,可她放任了这一切,甚至似有若无地主导着。 梁国确实腐朽不堪,注定要灭亡,若鲜卑能主动出兵,有拓跋骁在百姓们也能少遭不少罪,但她没有。 汉人王朝可以亡在汉人手里,也可以亡在胡人手里,但不能亡在拓跋骁手上。 姜从珚想,她是不是变成一个完全的政客了,只有利益,看不到千万生灵涂炭。 但为了今后的统治,她必须这么做。 拓跋骁洗漱出来见她还坐在书房里,神情怔怔的,整个人都笼在一层浓雾般的忧伤里。 他走过去环住她,“还在自责?” 姜从珚摇头,“也谈不上自责。” 拓跋骁听她这么说,但她心里分明是不开心的,道:“梁国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完全是他们咎由自取,又不是你让乌达鞮侯去攻,更不是你杀了那些人,梁国皇帝坐在那个位置上却护不住自己的子民,他才是最该死的那个。” 姜从珚知他是在宽慰自己,罢了,做就做了,现在露出这般姿态又是给谁看呢。 “我现在倒是希望长安快点被破了。”她说。 长安被破,便是宣告如今的大梁朝廷灭亡,那时拓跋骁就能领兵南下了。 拓跋骁眼神一敛,他明白她的意思,他也在为这一天时刻准备着。 —— 周纪上任后梁军颓势稍有好转,与匈奴大军在眉县、周至两地艰难地周旋了三个月,但他来得太晚了,就算他领兵经验丰富,但客观条件上的差距并非是靠计谋就能弥补的。 匈奴大军已经突入关中,再没天险能阻挡他们。 周纪无力回天。 消息传回长安,朝廷爆发了一次前所未有的争议——要不要南迁? 先前是没人敢提,现在却是不得不摆到明面上来了。 梁帝一听就发了怒,痛斥百官,“朕怎么养了你们这些贪生怕死的狗东西,关键时刻不想着怎么守住大梁江山,竟然只想着逃,朕要你们何用!” 众人垂首。 “陛下,臣等并非是弃大梁江山于不顾,实在是周将军传回来的消息说他们快抵挡不住了,长则两个月短则一个月匈奴就会攻下周至直驱长安,这时不走等匈奴兵临城下就来不及了。不如暂时南下,以长江作天险抵御匈奴,而后再慢慢积蓄兵力以图后事。” 梁帝任他们再怎么劝也不同意。 放弃长安就是放弃梁国半壁江山,梁国亡在他手上,届时史书会怎么评价他这个皇帝? 哼,他知道这些士族大臣们是怎么想的,他们根深树大,就算长安破了还能换个地方重新开始,最重要的是保住自己的性命,唯独他作为皇帝没有退路。 梁帝如此坚决,朝中总归还有些有气节的人抱着共存亡的心思,最后上百朝臣分成了两大派,天天为了要不要南下争吵不休。 直到再次传来急报,周至也破了,如今只剩些残军还在抵抗,匈奴大军正长驱直入朝长安而来。 没有时间了。 这一次,士族们再也顾不上梁帝同不同意了,直接合谋打开城门出逃,还暗中联络了王家和宫中的王皇后挟走了五皇子。 梁帝子嗣单薄,公主养活了好几个,然而不知是不是报应,他虽生了六个皇子,却夭折了两个,好不容易养大的大皇子和三皇子,一个不慎感染时疫病亡,一个练马时坠马瘫了半截身体,如今只剩十岁的五皇子和四岁的六皇子。 六皇子年纪小,还是个病秧子,能不能养活还是个问题,众人都把五皇子当成唯一的继承人。 现在他们挟走五皇子,意图已经显而易见——他们要抛弃现在的梁帝,到南边另立幼帝。 梁帝暴跳如雷,飞快下令去捉拿。 “杀了他们,他们都是乱臣贼子!” “司马维呢?他去哪儿了,把他给朕叫过t来。” 然而他传唤了许久,始终不见人。 传令的内侍去了司马府,回来禀告,“陛下,司马维家中已经没有人了。” 梁帝险些气厥过去,将殿中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遍。 “贼子,都是一群贼子!” 前段时日朝臣们争吵不休的时候司马维还大义凛然地站在他这边驳斥那些人,他养了条狗,最后却被这条狗反咬了一口。 煎熬了数月,随着局势越来越紧张,桓家也在时刻准备着。 长安被封锁,最开始还能稳住,后面随着粮食短缺,城中越来越乱,许多大户人家都遭了贼。 派人去打听消息,时不时就能听说哪天夜里哪户人家被贼子闯进去,不仅粮食被抢劫一空,还死了好些人,官府也顾不上。 桓母从一开始行事就十分低调,更是早早把府里整顿过,不许下面的人随意进出,好歹安稳了两个月。 其它的能藏,唯独这么大一座宅子藏不了,高墙大院就意味着是富贵人家,这些人家粮食最多,桓家最后还是被人盯上了。 那天夜里,二三十个穷凶极恶的贼人有预谋地翻进院里,个个都拿着刀,被巡逻的人发现,十一郎领着侍卫和家丁跟这些贼人拼杀,幸好十一郎武艺不俗,这段时间一直在训练家仆,不管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只要能动,都要练起来,又想办法改造了些武器,最终杀掉了这些贼人,成功守住桓府。 经此一战,消息传了出去,其余人也都知道桓家不好惹,倒是没敢再来了。 前几日,桓母收到桓老爷子的暗示,大概就是这两日了,吩咐各房的人都准备起来,每个人只能收拾一包细软。 看着家里这些上好的屏风、瓷器、檀木家具,桓母心都在滴血,可她还是咬牙舍弃了。 要是早些时候她还能多带点,现在匈奴骑兵随时会杀过来,这些东西只是累赘,什么都比不上性命重要。 这一天夜里,东、南两个方向的城门燃起冲天的火光,紧接着传来一阵慌乱的喊杀声。 城门打开,早早准备着好的士族们冲了出去。 打头的是王家、何家、谢家、司马家、高家,桓家和其他一些人家混在后面,听到风声的百姓也蜂拥而来。 所有人都在拼命往城门口挤,百姓们是不知道朝堂上发生了什么,可长安被封锁本身就足以叫人恐慌了。 现在这些士族都要逃了,说明长安已经守不住,此时不跑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所有人马堵在城门口,踩踏的不知凡几,桓家一百多口人原本是紧紧挨在一起的,竟都被人群冲散了。 姜羽儿发现自己的马车落单,忍不住害怕起来,朝车外望去,夜色漆黑,四周全是乱七八糟的火光和陌生的脸。 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吩咐车夫继续出城,一边寻找着熟悉的面孔,可人实在太多了,马车被挤得根本走不动。 有人看到这辆马车,竟想浑水摸鱼,三两个壮实的男人围了过来,一把掀开了车门,姜羽儿吓得尖叫一声,一脚踢到那人手上,同时拔出匕首,“你再敢上前我就杀了你。” 那人见车里只有两个小娘子,握着匕首的手抖个不停,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根本不怕,他原本只想夺走马车和这里面的财物,看到姜羽儿的模样后,又生出了另一股邪念。 他正要爬进车中,就在这时,一柄长枪突然杀了过来,从他后心直直插入胸腔。 十一郎回来了。 桓家的队伍被冲散后,十一郎发现姜羽儿不在,连忙回来找她。 他是骑马,行动比马车方便,很快逆着人流穿过来,果然见她的马车被人困住。 “你没事吧?”十一郎拔出枪头,马车被鲜血染红一大片。 姜羽儿愣了一下,脑海里还停留在刚刚那一幕,听他这么一问,下意识回,“我没事。” 她其实很害怕,跟那夜在铜陵园遇到刺客一样害怕,但她知道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 “走,我们先出城。”十一郎牵起她马车。 想起什么,姜羽儿忙道:“卢姑娘呢,你有看到她的马车吗?” 十一郎瞪大眼。 他安排了卢蕴跟着桓家一起出城,桓母虽不乐意,但姜羽儿从旁劝了两句,又想到这是关乎性命的事,最终还是同意了。 十一郎努力回忆自己刚刚看到的情况,当时他只注意到她的马车不见了,没来得及关注卢姐姐的。 “我也不知道,先送你出城,我再去找她。”十一郎咬牙。 另一边,卢蕴的马车也被冲散了,脱离了桓家的队伍,她身边只有一个车夫和两个侍女,果然遭到了觊觎。 那人正要动手,然而就在这时,旁边另外两人却出手了,他们拔出刀,快准狠地捅进了这人的心脏,然后将他尸体丢到一边。 “卢姑娘放心,我们是公主的人,负责暗中关照你。” 卢蕴听到这个称呼,公主?六公主?她确实是关照过自己,但她直觉不是,莫名的,她想到那个远嫁漠北的佑安公主。 “情况危机,我等来不及解释这么多了,卢姑娘若是信我们,就由我们护送姑娘出城。” 卢蕴飞快思索了瞬,“好,多谢你们了。” “女郎?”车里的侍女有些犹豫,这些人来路不明的。 卢蕴摇摇头,“对方下手如此利落,肯定不是常人,要对付我们易如反掌,没必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罗七隐约听见车内传出来的声音,心道这个卢姑娘倒也是个聪明又镇定的,跟女郎很像。 他们不再犹豫,护送着卢蕴的马车一路赶往城外。 十一郎将姜羽儿送出去后找了一圈果然没找到卢蕴,又折回来,看到守在卢蕴身边的几人,以为她落入贼手,情急之下差点打上去,幸好及时解开了误会。 众人好不容易团聚,大家都没事,桓老爷子看了眼,注意到卢蕴这边多了几个人,问了两句,罗七只说自己是桓均派来接应的,十一郎又在旁作证,老爷子最终没说什么,默认他们跟着自己上路。 卢蕴没拆穿他们,只是对他们的主人越发好奇起来。 一夜城变,长安城中的士族逃走了大半。 梁帝正要派人去追,匈奴大军却已逼近长安。 他不得不放弃,转而命人关闭城门,坚守城池。 永安十九年十一月,匈奴围住了长安城。 与此同时,远在鲜卑的拓跋骁清点了十二万鲜卑骑兵。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248 首页 上一页 22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