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玉林怎么会在这里? 塞外苦寒,并不是什么好地方,他一个大夫却千里迢迢地来到了这里。 他恐怕是宋怀川的心腹。 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姜明月的眼底浮现了一丝骇然,她忽然就想明白了一些事情,眼眸中的震惊也就更加明显了。 当初出大寺的时候,就是文大夫告诉她,她可以去敲登闻鼓。 她毕竟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虽然知道登闻鼓是什么作用,可却从未见过登闻鼓,自然也是认不出来登闻鼓到底是什么样子。 那一日,是文玉林告诉了她,大寺门口的那面鼓就是登闻鼓。 她才有了敲登闻鼓的念头。 可文玉林却又是宋怀川的心腹,他如今既然不远万里从京城到了塞外追随自己的主子,又怎么会做出来任何对主子不利的事情。 说不定那一日在大寺,也是文玉林按照宋怀川的吩咐来告诉她登闻鼓的事情。 可笑,她居然被宋怀川算计了这么久。 可笑,她自以为破釜沉舟、豁出性命也要讨回公道的举动,实际上不过是宋怀川的算计。 她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去干什么事情,可有一件事情却很是清楚,那就是从相遇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成为了他的棋子。 如同蝼蚁一般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宋怀川此人还真真是恐怖如斯。 眼底划过一道惊惧,姜明月到底还是没能忍住,用手重重地扇了文玉林一个巴掌,安静的营帐中响起一道清脆的巴掌声。 文玉林倒也没有想到她会有这样的举动,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可却也没说什么,只是沉默片刻,道了一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姜姑娘应该爱惜自己的身体才是。” 语毕,他便沉默着收拾好了药箱,转身离开了营帐。 他心知肚明她为何会有这样的举动,可她如此做只能惹祸上身。 姜明月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扇他这一巴掌,她以为自己的力气很大,可事实上她的力气小的可怜,甚至文玉林的面容上都没有留下任何红痕。 她静静地靠坐在床头,眉眼低垂,眼眸中是轻轻晃动着的恐惧和害怕,她自以为自己清清白白、干干净净,可事实上,她早就不知不觉成了宋怀川手中的棋子。 他有意纵容她去敲响登闻鼓,为的就是顺成章让陛下将他贬谪到塞外。 塞外有什么自然是显而易见。 兵权,怕是宋怀川前来为的就是兵权。 他显示抗旨不尊,此时又图谋兵权,定然是已经做好了造反的准备。 宋怀川自然也是看出来了姜明月的不对劲,于是他便摆了摆手,让宋严退下了,于是原本就显得安静的营帐此时更是悄然无声。 那厢秦蓁去了厨房,动作麻利地就煮好了白粥,将白粥盛到了一个棕褐色陶瓷碗中端了过来,只是刚走到营帐门口,便被宋严拦住了。 宋严接过秦臻手中的白粥,便让她离开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宋怀川终于从椅子上起身,一步步走到了床榻边,就这般居高临下地看了姜明月片刻,这才开口语气冷淡道:“姜明月,你一向都是个聪明人,聪明人难道还不知道怎样做才是正确的吗?” 聪明人,她都已经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了,可他却觉得她是个聪明人。 她倒觉得这句话像极了对她的讥讽,她如果真的聪明,就不会被他当做棋子如此戏弄了。 想到此,姜明月便再也忍不住了,她轻轻眨动眼眸,一片冰凉在面容上蔓延开来,早已是泪流满面。 片刻之后,宋怀川伸手轻轻地抬起了她的下颌,他的右手骨节微凉,略显慈悲的视线落在了她的面容之上,猜到了她或许已经想明白了这些事情,可却仍然是语气轻飘飘地问道:“姜明月,你哭什么?”
第80章 善良。 “姜明月,你哭什么?” 似乎不管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的语气一直都是这样轻飘飘的,像是将任何事情都不放在心上,又像是将她所有的痛苦都视为不值一提。 又或许在他心中,能够成为他的棋子,恐怕是她的荣幸吧。 姜明月实在是觉得太委屈了,她有千言万语想要质问他,可此时又觉得这些质问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即便是她字字血泪,他都不会有任何愧疚,既然如此,那些质问也都没了任何意义。 可她还有一件事情觉得很是疑惑不解,想到此,她轻轻挣来了宋怀川的桎梏,纤长的睫毛沾着些许泪珠,如同蝴蝶翅膀那样轻轻颤动。 片刻之后,她嗓音微弱问道:“宋怀川,相遇至今,你就一直在利用我,依照你的权势,可以利用的人选大有人在,那些人会比我更听话、更懂事,可为什么你偏偏选中了我?” “因为那碗粥。” 随即,姜明月就听到了宋怀川语气清淡地落在了这句话,她疑惑不解地抬眸看向了他,那碗粥,什么粥,她怎么不记得这件事情了? 许是察觉到了姜明月的疑惑,宋怀川垂眸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她,随后继续道:“当日在江南逃难,你在平洲县与另一个县的交界处得了一碗粥,周围流民都在狼吞虎咽,只有你将一多半的白粥分给了旁人。” “姜明月,你明明自己都已经吃不饱了,为什么还要去在意旁人?” 如同她一样,他的语气中也似乎是有些疑惑不解,高高在上的贵人平日里衣食无忧,竟然连这般微不足道的举动都不能解,真是可笑至极。 虽然知道有些事情除了惹怒宋怀川没有任何意义,可是姜明月还是忍不住去做这些事情。 她已经猜出了宋怀川决意谋反的事情,恐怕宋怀川心知肚明,只要让她找到机会,她就会将这件事情宣扬出去。 可是眼下他还是这般稳坐泰山,漫不经心的态度。 谋反这样的事情,一旦传出去就是满门抄斩,他不在意自己的性命,可还有那么多属下,此时最正确的决定应该杀她灭口才是。 他利用她就是为了顺成章地来到塞外,他的目的分明已经达到了。 如果让她远去关外,她根本就不会察觉到这些事情。 可他却偏偏冒着风险非要将她掳到塞外,竟然是如此有恃无恐。 他不会杀她的,若是要杀人灭口,早就可以动手了,他有无数个杀死她机会,比如那日敲登闻鼓的时候人,让她挨下那三十大板,死在公堂之上。 闹出了人命,事情不是会闹得更大吗? 还有从前在忠勇侯府的时候,老夫人新丧不久,她便执意穿着红衣、带着奴仆害在长街上招摇过市,分明就是正合了他的意愿。 可笑她从前还在为了她的这些小聪明而沾沾自喜。 如今看来早就是悔之晚矣了。 从前的事情桩桩件件都入走马灯一般,浮光掠影地从她眼前掠过,每一件事情都经不起推敲,细细想来都是恐怖至极,宋怀川此人当真是心思缜密。 密密麻麻如同蜘蛛网一般的阴谋诡计,早就如同天罗地网一般将她笼罩在其中了。 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一只猎物临死前的挣扎。 姜明月浑身都是不寒而栗,她想要说些什么话,可又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一步步走到今日,她自以为自己有了与宋怀川抗衡的余地,可事实上,她早就陷入了他布下的陷阱之中。 如同温水煮青蛙一般,再难脱身。 许是察觉到了她的害怕,宋怀川长身玉立静静地站在了床榻边,他伸手轻轻从姜明月纤长的发丝上抚过,带着些许安抚意味,眼神中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慈悲倒是会让让觉得他如菩萨一般悲悯。 可事实上,姜明月只觉得他的举动像是在抚摸一只无足轻重的阿猫阿狗。 同时,她心中又觉得讥讽至极,在她眼里,将自己的粥分给旁人算不上是什么壮举,在她眼中,这只是稀疏平常的一件事情,就连记得都没有记得的必要。 可是在他眼中,她的举动却是那样的不一般,身处泥泞之中却仍然能保留自己的良善,着实是难能可贵的一番举动。 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却仍要舍出自己去救旁人,这样的举动虽然愚蠢,可却实在是让宋怀川移不开眼。 自小活在一片泥泞之中,在他看来,人在黑暗之中,便应该抛却良知才是,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个多么心狠手辣的人,可是却偏偏无法对姜明月狠下心肠。 或许正是见惯了黑暗,他才知道那些光明和纤尘不染有多么重要。 她身上有着他最为渴求的干净和良善,而这些东西是他今生穷尽一切都无法得到的存在。 如此,他便就更加移不开眼了。 一而再、再而三对她下不了狠手。 良久之后,姜明月没有再继续落泪,她擦干了眼角的泪,低头神情隐匿在一片黑暗之中,终于回答了他方才问出来的那句话,“我在哭什么,我当然是在哭自己了,如果知道当初那碗粥会让我成你选中的棋子,我定然不会再这样做了。” “宋怀川,你选中我是因为我比别人善良吗,那现在你可以死心了,我以后都不会再这样做了。” 说起来还真是讽刺,她当初就是因为跳水救人才穿越到了这个朝代,在这里居然也是因为救人而惹了灾祸。 兜兜转转,命运就像是一只无形的手将她一步步推到了深渊之中。 从前,姜明月一直都觉得自己没有错,可是此时她倒是有些不确定了,善良真的是一件好事吗,善良真的没有错吗? 亦或者,生而善良,就是她的原罪。 白玉寺修建的那样富丽堂皇、气势恢宏,是奚朝最为灵验的寺庙,其中的佛像都是金身,可是荣华富贵、金银珠宝的濡染之下,人心也逐渐变得污秽不堪了。 寺庙也成了僧人牟利的存在。 白玉寺本是为了百姓修建,可寻常百姓早就无法进入寺庙烧香拜佛了,昂贵的香火钱并非是寻常人家可以负担的起的。 这世间当真有神佛吗? 恐怕没有。 莫名,姜明月想到了太子殿下,将来等到太子殿下登基之后,也不知道这样的局面是否能够有所改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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