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到重击,江临州被迫连连后退,头盔随之被狠狠甩在地上。刹那间,鲜血从他口中迸出。 听到动静,江北尘立刻回头,看到江临州狼狈不堪的模样,心倏地一紧。然而战场,从不是拉扯情长的敌方,末了,他毅然决然地回过头,继续快马加鞭朝前行去。 看着江北尘离去的背影,不甘与愤懑一齐涌上江临州的心头。 为什么...... 为什么...... 凛冽寒风中,他的心脏逐渐停止了跳动。 ...... 一众士兵连连后撤,来到了江临州方才驻扎的营帐。 掀开帏帐的刹那,江北尘瞬间怔愣住,不敢相信出现在眼前的一切。 他颤抖着声音开口:“......睨睨?”
第41章 【正文完】 终卷死生契阔 江北尘因身中毒箭昏睡不醒, 随行的太医赶忙上前为其诊脉。 偌大的军营中突然出现一位女子属实引人注目,擅闯军营乃死罪,但眼下皇帝未醒, 众人皆不知此女子来历,一时间不好定夺。 “皇上身中的箭毒太深, 寻常的办法难以根除,如今,只能看皇上能否熬过这一关了。”说着,太医无奈地摇了摇头。 陆允慈的心一紧,问道:“只是伤到了肩膀,何以会危及性命, 如此严重?” 太医深叹一口气, “姑娘有所不知,前些年皇上为了留住皇后娘娘的魂魄, 时常放血于器皿中, 甚至不惜以十年寿命相抵,寻遍了各路方士, 只为再见皇后娘娘一面。” “只是......” “只是什么?”她浑身发颤, 太医的话字字句句压于她心口, 令她喘不过气来。 “只是皇上的身子因此亏空, 抗御疾病的条件大不如从前,此次所中之箭毒侵入骨髓,恐怕凶多吉少。” ...... 太医走后,陆允慈不动声色地解开江北尘的替身衣物, 猩红的伤口实在是触目惊心。她深吸一口气, 俯下身子,用嘴巴帮他将毒血吸出, 而后吐入盂中,如此反复多次。 做完这一切后,她重新为他换药、包扎伤口。 忽然,江北尘睁开眼睛,看到她的那一刻,立刻攥住了她正在包扎的手。 陆允慈神色一怔。 此刻营帐中,万籁俱寂,他目光灼灼地看向她。 “睨睨,真的是你......”重伤之下,他艰难地唤着她的名字。 “别乱动。”她微微蹙眉,语气格外生硬。 “你怎么在这里......” 她避而不答,只是淡淡地说道:“江北尘,你为何要那么做?你即使是那样,我也不会感激你,没用的。” 他微微一愣,很快明白过来,喃喃道:“你都知道了。” “朕只是......” “太想你了。” 她一时哑然,视线不知为何有些模糊,末了,缓缓开口:“江北尘,活着。” 接下来的几日,江北尘若历劫一般,每日按时吃药,与身体里的毒液作斗争。每每夜深人静之时,他都被折磨得无法入睡,幸而陆允慈陪在身边,这是他唯一的宽慰。 江北尘,活着...... 近在咫尺,她这般对他说,重复着同一句话,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深夜,他无骨似的贴在她身上,狗崽子般拱来拱去。陆允慈有些受不了,不悦地扣住他后颈,用力将他的头与自己拉开一段距离。 “江北尘,你很难受么?” 他身体发烫,高烧未退,紧紧裹住她时,让她身上的温度也被迫上升,没一会就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黏腻腻的推不开。 即便如此,他还是一个劲地要往她身上蹭,眼底沁着泪,直勾勾地盯着她。 他缓缓开口,哑着声音回答她方才的问题:“即使再难受,为了睨睨,朕也要说不难受。” “......”陆允慈不再挣扎,随他去了。 半月后,江北尘终于退烧,太医再次诊脉,松了一口气,已无大碍。 战争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军营中,到处皆是奄奄一息的伤兵。血腥的味道早已浸入空气中,陆允慈每日不可避免地闻到。 当她看到有人为伤兵分发黑白两道木牌时,心生疑惑。 询问发牌之人后得知,每日死伤乃兵家常事,军营中专门有人为这些伤病士兵甄别伤情。 白色牌子代表还有挽救之余地,黑色牌子则代表伤势过重,无力回天,无需再进行救治,只能静静地等待死亡降临。 一直以来,陆允慈对战乱都有种本能的厌恶,这样的话宣之于口太过大逆不道,尤其是此刻,她正处于军营重地,战火绵延之时,正应鼓舞士气,不该生出任何厌战想法。 然而,她对于死亡与鲜血的最初认知,全部来源于靖安之乱。那场战争摧毁了她的一切,让年幼的她亲眼目睹父亲惨死之状,这成了挥之不去的梦魇,将她夜夜困扰。 血腥、死亡、人与人之间的残杀,她深恶痛绝。 所以手刃江潮的那刻,心中除了快意之外,四大皆空,对自己深深的厌恶感如猛兽般袭来,侵蚀着她心脏的每一寸。 痛苦、窒息、厌弃......无处遁逃。 她终究成了自己最深恶痛绝的那种人。 江北尘身体恢复后不久,就再度身披铁甲上了战场,重振军中士气。 已经整整两夜了,他没有回来,生死未卜。 战况如何,留在营中的陆允慈根本无从知晓,她不喜欢这种被动的感觉,心不由自主地被一股莫名的情绪牵着,寝食难安。 战争将她的一切希冀撕成碎片。 每日躲在营帐中担惊受怕,她整个人亦像是被困在了一个“匣子”里,前世今生,所有的仇恨与纠缠,彻底凝固,通通锁住。 枕头下面,被她放了尖锐的瓷片。倘若真有不测,朝廷战败,这里被狄族人占领,她是没办法在狄族人统辖中苟延残喘地活下去的。 深夜,营帐外寒风呼呼作响。陆允慈手轻轻摸索着枕头下面的瓷片,恍恍惚惚。 已经是第三夜了。 耳畔忽而传来刀剑厮杀的声音,无数画面错综复杂般交叠。父亲滚落在地的头颅,宫门前无数士兵的鲜血在空气中飞溅,她亲自将江潮分.尸令那夜养心殿状若血海...... “允慈,不要再回头了。” “允慈......” ...... 又是那个声音。 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她努力欲要看清前方之路,却眼睁睁地看到江北尘在自己面前倒下,鲜血横流...... “江北尘!”她惊叫一声,失声痛哭,挣脱了梦魇。 下一刻,她竟跌入了一个熟悉的温暖怀抱。 “睨睨,朕在。” 沉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睨睨,朕回来了。” 恍惚间抬头,她有些分不清现实与梦境,方才的梦境太过真实,令此刻的她心有余悸。 在看清楚他的那一刻,她猛地抱住了他。 他还活着...... 他紧紧回抱住了她。 这一刻,她只有他,他亦是只有她。 终于,攻打狄族的这场战争大获全胜。 一切都结束了。 回去的路上,两人相顾无言,彼此间形成了一种离奇的默契。往往江北尘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陆允慈便能明白其中之意,他亦是如此。 面对着炽热的眼神,她心下了然;看她垂眸,他大胆着上前,在她左脸颊上落下轻轻一吻。 末了,他握住她的手,她不再奋力挣脱。 前世今生所有的恩怨情仇,竟在这一刹那得到和解,过眼云烟。 陆允慈心下轰然,他这个人,是爱她的。 回宫后,日子平静地过着。 忽有一日,江北尘直接向她提议:“封后大典,朕定在下月初一,睨睨以为如何?” 她浅笑,轻轻“嗯”了一声。 两世几经辗转,到最后竟还是留在了这皇宫中。 白芷得知后很是惊讶,杨沫却只是笑了笑,对她说:“允慈,不要再回头了。” 陆允慈平生最憎恶战争,谁能想到这场战乱竟再一次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如数年前那般。 这其中究竟什么是因,什么是果,无从说起。 这两场轰轰烈烈的战争,必会在史书上记录。但后世究竟会如何评价她这个人,如何将她与这两场战争相连结,其中的千丝万缕,不重要了。 宫中的一切,如今,焕然新生,她幼年时的回忆,无数梦归处的思念,就此延续。 后来,她曾无数次回想,她与江北尘这突如其来的相知,大抵是时势造就,阴差阳错,如此奢侈。 尽管这不是她最初所希望的结局。 这日,微风和煦,江北尘养心殿中批阅奏折,陆允慈相伴在侧。 奏折旁,是昨夜他与她未下完的棋局,黑子白子错落复杂,迷雾重重。 “当今朝堂,门阀大族处处排挤寒门子弟,担任要职,如此一来,无人制衡,不仅于阶级流动无益,更会让权利过分集中于朝臣手中。”江北尘眉头紧锁。 “可若是骤然任命这些寒门子弟于要职,更会引起诸臣不满,朝廷动荡。” 闻言,陆允慈沉吟片刻,开口:“今日之朝堂,门阀之族势力仍不可撼动,前几日唐亚告老辞官,今尚书令之职空缺,贸然提携寒门新人于其位确难服众。” “依臣妾之言,倒不如选一位德高望重,不与门阀各派羁绊较深的老臣来担任此职。” 江北尘恍然大悟:“如今论资历,确无人比得上陈结。” 陆允慈点头,“此种结果并非完美,但勉强能令两方接受,堵住众人口舌。” 说着,她用手指衔起一枚黑子,巧妙安置于棋盘之上。 江北尘微微一怔,棋局瞬间明朗,拨云见日。 “陛下,接下来便可任用林福。林福是寒门子弟中最为出类拔萃者,将林福调于陈结身侧,尽辅佐之职。陈结如今垂垂老矣,时常身体抱恙,或许不需要几年,林福便可取而代之。” 江北尘笑了,拉起她的手,将她整个人带入怀中,额头轻轻抵上她的额头,亲昵地蹭着。 “朕的睨睨冰雪聪明,‘以退为进,先发制人’这一招用得实在是妙。” “改革之事,不必急于一时,亦不可太过激进,陛下只需等就好。” 江北尘欣然点头,心悦诚服。他握起她的手腕,将她的手心贴向他的脸颊,狗狗讨好主人般蹭着。“那睨睨会一直陪着朕等待么?” 这些时日,她会不会一直陪他的类似问题总是被他问起。他已然万分克制,生怕过度试探她的心意会惹她不悦,但此刻,他实在是忍不住了,就着她方才的话,脱口而出。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放于他脸颊上的手微微用力。终于,他感受到了疼痛,他喜欢这样的疼痛,她带给他的疼痛,是被珍视、被看见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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