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中的荷花开了,接天莲叶的无穷碧绿中,点缀着几朵粉色的菡萏。 “这几日为了额娘炼药,”璟瑄拽了拽秦远的袖子,“你很辛苦。” 她用得是陈述的语气。 也不知道秦远究竟来自怎样的一个世界,竟有那样一套复杂的制药体系,可偏偏效果好得很。 秦远眼睛亮了起来,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不辛苦。” 他面容有些憔悴,衣衫也有些散乱,整个人带着股子慵懒又蛊惑的气息:“又不是你一个人的额娘。” 璟瑄闻言便笑了起来:“怎么变得这般会说甜言蜜语?你瞧你一口一个额娘,又是从何处学来的?” 秦远死死盯着她,目光灼热,仿佛要将她盯出个洞来:“梦里学得。” 这话自然是试探了,但璟瑄也没认。反正那【春梦了无痕】的金手指已经用过了,调戏之事也都做完了,她可是什么都不会认。 殊不知,她这避而不谈的态度,更让某人确定了心中的猜想:公主不对劲。 秦远看向璟瑄的眼神更加缱绻。 那个缠绵悱恻的梦,定然是与她有关系的。 他嘴唇勾起:“公主似乎忘了问,是什么梦。” 璟瑄听见他这句“忘了问”,愣住了。 是哦,似乎她真得,忘了假装问一下了。 璟瑄咬牙切齿,面上却依旧十分平静。 不能让这厮看出来。 她只能在心里怒骂:【系统,你不是说,这次是真的万无一失吗?】 * 这几日,康熙吃了补药,精神很好,折子更是批的很快,伺候的宫人们神色都轻松了不少。 感受到了病痛的消失,他心中对璟瑄的满意又多了几分:此子虽有些不走常路,但到底品行俱佳,有勇有谋。最重要的是,她有孝心。 若她生为男子,这皇位也不是不能传给她。可惜了。 大朝会上,精神焕发的康熙将诸事都安排妥当。 梁九功照例扯着嗓子:“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就在此时,苏文出列了:“臣有本奏。” 康熙自然是准奏,他想着约莫是工部又有了研究进展:“爱卿有何事,说来听听。” 可这一听,咱们万岁爷的脸色就变了。 这倒是稀罕事,一向踏实办事的苏侍郎,竟也干起来了御史言官的活儿:“臣要参的,乃是江宁织造曹寅。” 此话一出,大人们哄笑了起来。他们都在心里寻思:这不是万岁爷的奶兄,咱们四王爷的准亲家吗? 自家人,何苦为难自家人。 那满口虚伪的李明玉,竟也活着从缅甸战场上回来了。他憔悴苍老了许多,但一双眼睛依旧是闪烁着无穷的恨意。 璟瑄也并非是那等没有容人之量的,自然也没有再针对他:让他继续在这朝堂之上,也没什么不好,跳梁小丑罢了。 但也不知是谁护着他,李明玉竟也还能在朝会上蹦跶。这就更有意思了——谁不知道他李明玉是福安公主的仇人呢? 李明玉侃侃而谈,那张沧桑的老脸上满是正义: “苏文本就是由福安公主提拔的,莫不是这四王爷对婚事不满?圣上赐婚,若是因此构陷曹大人,这可是不孝之举。” 这一顶顶帽子扣下来,就差说苏文是胤禛安排好,构陷曹寅的了。 见李明玉如此,璟瑄愈发笃定,他背后之人,要针对的是她阿玛:这李明玉从前虽然乱吠,但也欺软怕硬,从未敢真正与胤禛对上。 璟瑄的脑海里浮现了一个人:八阿哥。 毕竟凭着李明玉此时的名声,三伯是不屑同他相交的。 李明玉这话针对得很明显,但架不住康熙他多疑啊。 果不其然,璟瑄看见康熙皱起来了眉头,似乎颇为不满。 康熙的想法很简单,不论曹寅贪了没贪,这是他的奶兄,动了他的人,便是不给他面子。 苏文此举,无异于打了万岁爷的脸。 可她根本就不曾僭越,曹家的漏洞太多了,一查一个准。之前只是没人敢查罢了。 苏文义正言辞:“臣发现江宁府的新式织机损坏率过高,且推广太慢,派人暗中查看才发现,此事内有乾坤。” 苏文出手便是一沓子账本,她没有当场念出来,而且递给了康熙。 康熙的脸色从不满,转为愠怒,最终变成了一声叹息:“传朕旨意,宣曹寅进京。” 佟国维心里乐得不行,还以为这苏文要栽了。毕竟他曹家在江宁,可比佟家在京城风光得多。 佟家才是天子的外家,只是佟皇后去得早罢了。那曹寅的娘不过是一个奴才,就凭着和万岁爷的那点子恩情,鸡犬升天了。 她也不照照镜子:凭她也配? 六部的官员们也伸长了脖子等着:这福安公主对上曹寅,到底是谁能胜出? 吃瓜是人的天性,何况是如此有意思的事情。 曹大人,你可以一定要快点来!
第91章 看破红尘 出乎所有人意料,曹寅进了京,却并未私下见过康熙。之前哪怕是深夜到京城,曹寅也是要恭请圣安的。 这次,曹寅被传召到了金銮殿。他刚进大殿,便开始请罪。 曹寅定然是不会不懂规矩,也不敢不守规矩的。那这便是康熙的手段了——他不想落人口舌了。 但皇帝想安排人,哪里就必须得亲自见过?打发个小太监传句话,这便已经足够了。 璟瑄看得明白,曹寅这般利索认罪磕头,定是得了康熙的授意。 听着曹寅跪在阶前哀泣、忏悔,康熙似乎很是痛心。他鬓发皆白,却依旧威严。 他叹息道:“子清呐,朕念着老夫人的缘故,一直待你不薄。你有难处,大可同朕说,又何苦做出此等事情?” 除了那精湛的演技,璟瑄对康熙甩锅的速度也叹为观止——这话便是要曹寅背锅的意思了。毕竟皇帝都说你做了,那便是你做了。 虽然很大一部分贪墨的银两,都被用到了康熙的身上:曹寅哪次接驾不花个上百万两银子呢? 朝臣们也知道,这都是康熙默许的,毕竟曹寅是他的钱袋子。 其实大臣们也纳闷得很,这福安公主金枝玉叶,颇受重视,阿玛此时也得脸。她何苦又想不开,让那苏文去检举曹寅,淌进这趟浑水。 毕竟,他曹家是万岁爷的钱袋子,曹寅的娘又是万岁爷的乳母,就连曹寅本人也做过康熙的侍卫,与万岁爷关系亲厚无比,这才让他得了江宁织造的肥缺。 梁九功更是在心里摇了摇头:虽说都是做奴才的,但这里外的关系嘛,那就大不一样喽。 说句不敬的话,公主可未必就比得上他曹子清。 这个道理,不止梁九功懂,八阿哥也懂,璟瑄与胤禛更懂。 但还是那句话,倘若这曹寅贪墨的银两是给了康熙,再留点给自己,那康熙自然会尽力保他。 可自从太子被废以后,他无奈上了八阿哥的船。毕竟他这样依附于康熙的存在,若是不提前押宝,根本就无法维持住着份体面。若是让四阿哥这样,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即位,恐怕更是少不得被清算。 毕竟他手里也真得不太干净。 因此他盯上了被诸位大人交口称赞的八贤王。初次接触,他便感叹于胤禩的智计——竟能让他这种人,也觉得一见如故。 甚至,他险些就将一些隐蔽之事抖落出去。他看中八阿哥的能力,也答应合适的时候助他一臂之力。 纵然他做得也算隐蔽,但八阿哥既然想利用他曹家的女儿来逼得璟瑄出手,想必这其中也有不少文章。 但做过的事情,又怎么会没有痕迹? 正当八阿哥胜券在握、众人以为曹寅无事之时,康熙干脆利落地发落了曹寅。 “曹寅深负朕之期望,贪墨工部银两,内外勾结……一应家产抄没归功,男十五以上流放宁古塔,女十三以上入辛者库为奴。” 莫说是在场的众人,便是曹寅自己都震惊了——他已经扛下了一切,为何万岁爷如此不顾惜旧情? 为何?当然是因为璟瑄与胤禛早有准备。那账本绝不是仅有他曹家贪墨的银子,更是有曹家与各勋贵的交易记录。 首当其冲的便是八阿哥。曹家为他提供的银两,竟与康熙不相上下。 当然,曹寅还承担了康熙南巡的开销,定然是更忠心于康熙的。 但人性如此,不论是谁,恐怕都无法忍受此等的背叛,何况是大权在握的封建帝王? 曹家的一切都是他所赐,自然应当事事仰仗他——不是仅仅以他为尊,而是只有他一个主子。 他的后背已经被汗打湿,但所幸这朝服也穿不久了。他回想起自己与八阿哥的接触,只觉得悔不当初。 与康熙年少便相识,深得帝王信任,这是他的依仗,但也是他的枷锁。他不该被胤禩蛊惑,更不该顺水推舟,竟妄图将女儿嫁给弘晖做福晋。 但是什么都晚了。 * 曹家倒台,但是孙老太太没倒,康熙甚至留了她的诰命。但无论如何,弘晖这门婚事已经是作废。 乌拉那拉·慧宁肉眼可见地康复了起来,才几日便已经大好了,接过掌家权继续主持中馈。 弘晖更是事母至孝,日日到榻前侍奉汤药,连日诵经,不分昼夜抄写经书。连带着雍亲王府的名声都再上一层楼。 但,正当慧宁为弘晖相看闺女之时,他水灵灵的出家了。 没错,出家了。 甚至还是顺治帝去过的那座庙。 等到王府众人回过神来,他已经自行剃度了,还因为动作不熟练刮破了头皮——毕竟这府里也没有人敢帮他剃度。 那些太监宫女的身契可都在四福晋手里捏着,真帮她唯一的儿子剃度,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乌拉那拉·慧宁这次没昏,她愣愣地出神,目光似乎有些呆滞。 她今日甚至还特地早起梳妆打扮,穿了个大红羽皱面白狐狸皮鹤氅,带了个红宝石赤金璎珞,准备去给德贵妃请安,请她帮着一起相看。 慧宁甚至连闺女的名单都看好了,那富察家的不错,瓜尔佳氏也是个好的……可是如今,再好的也不中用了。 胤禛见状,攥着了她的手,可她似乎才刚回过神来,反过来死死抓着胤禛:“爷,弘晖不会如此的。” 她满眼都是祈求,泪光在她那双水杏眼里打转。 慧宁从未料到这些时日孝顺、懂礼的儿子,竟然都是昙花一现的假象:他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便心安理得地想要去出家了。 她看向胤禛,等待着他的安慰。 可慧宁收获的却是沉默。 胤禛蓦然转头,看向坐在下首的璟瑄。他此刻已是不忍心再同慧宁说。 胤禛单方面认为这是他的原因,毕竟上辈子的弘晖此时早已不在,或许让他修佛,也算是强留他在这世间,所要付出的代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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