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俩都在彼此眼里看见了无奈。 … 溧城与柳溪镇相隔甚远。 裴宥川尽可能迅速处理了溧城军中事务,赶回柳溪镇时,暮色已经褪尽。 今日的镇子很奇怪。 每一个遇见他的人都在笑,说着“你阿姐对你可真好”“快回家去吧”之类的话。 他满心疑虑,步履更加匆促。 夜色里,小院掩在古槐下,院门间站着一道雾青身影。 她提灯而立,风吹动乌发,露出含笑面容。 裴宥川的脚步不由自主慢下来。 这一幕令他想起曾经雪夜外出除妖时,路过一户农庄,一道人影提着灯,正在等候晚归的家人。 那时尚不觉得有所触动,因为他没有家,自然无法理解。 但此刻,他有些明白了。 “师尊……”裴宥川喉间滞涩,定定望着云青岫。 云青岫自然拽过他的手,引着人往里走,“别愣着,来吃饭。” 裴宥川怔住:“吃饭?” 月色融融落于院中,似积水空明。 满院花香浮动,色彩繁多的花墙竖在一侧,石桌上的菜肴琳琅满目,一盘造型奇特的点心摆在正中。 云青岫转过身来,轻笑:“自己的生辰都忘了?” 第66章 不温柔的一夜 那个纠缠裴宥川三百余年之久的噩梦, 悄然无声消散。 他反手一拽。 云青岫猝不及防往后退了两步,一只手横在腰间,裴宥川从身后将她抱紧, 力度之大, 手中的提灯险些落地。 裴宥川沉默不言,浑身紧绷轻颤。 “从前没能给你办及冠礼,一直想找机会补上。”云青岫反手摸索, 毫不意外地摸到湿淋淋一片,“好啦, 今日生辰,高兴些。” “高兴的……就是太高兴了。”裴宥川抱得更紧, 低声喃喃,“师尊, 别对我这样好。” 好到他觉得惶恐。 “又在胡说。”云青岫拍了拍他的手,满是无奈, “再不吃饭菜可要冷了。” 裴宥川极力压住汹涌情绪, 道:“好。” 石桌上的饭菜琳琅满目。 两人落座,裴宥川只扫了一眼, 视线定在藏于角落的一碗面。 粗细不一的面条在汤中沉浮,以翠绿小葱点缀。在色香味俱全的菜肴间,它显得很不起眼。 裴宥川越过满桌的菜, 伸手去端。 “等等……!”云青岫将他按住, 微微一笑, “不急, 先尝尝其他的菜。” “好。”裴宥川顺从点头, 看向菜肴中央那盘插满花的奇特食物,将其端起。 云青岫再次拦下他, 硬着头皮道:“……这个也不急,先尝尝别的。” 裴宥川定定看她片刻,扑哧一笑,眼眸弯弯道:“原来师尊也有不擅长的事。” 昳丽面容浸润在月色中,眼角眉梢都含着散漫愉悦的笑,既俏皮又狡黠。 云青岫:“……” 她曲起食指,弹向裴宥川的额心,“没规矩,还调笑起为师来了。” 裴宥川笑盈盈道:“弟子知错。” “咳。”云青岫移开视线,耳根稍烫,语气犹自镇定,“吃饭。” … 裴宥川对食物的定义只有能吃和不能吃。 味道从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他雨露均沾,将桌上的菜都尝了一口,然后看向云青岫,眼含期待:“师尊,都尝过了,可以吃面了吗?” 云青岫只好把面端到他面前,道:“为师初次下厨,技艺不精,这长寿面你只需尝一口,讨个好意头。” “长寿面……”裴宥川咀嚼着这三个字,垂眸笑笑,“这是师尊的心意,怎可辜负?” 他手执玉箸,吃相斯文。 面条入口的瞬间,裴宥川动作一顿,随后若无其事,低头认真吃起来。 一碗面吃得干干净净。 云青岫紧盯他的神情,“味道可还行?” 这份面分作了两碗,一碗给翠婶和二花先试吃了。 她们吃完后,像是在极力忍耐什么。 翠婶:“女郎别灰心,这面还是可以吃的。” 二花:“好、好吃!” 鉴于她们的反应,云青岫对这碗面的味道很没底气。 不过裴宥川能吃完,大概也许不会难吃到哪去吧…… 裴宥川莞尔一笑:“师尊做的面风味特别,我很喜欢。” “真的?” “真的。” 见他表情挑不出一丝虚假,云青岫对自己的厨艺重燃信心。 也没有那么糟糕嘛。 做饭而已,没什么难的。 如此想着,云青岫将蛋糕推到裴宥川面前,将鲜花中的蜡烛点燃。 一簇火光微微摇曳。 “这是庆祝生辰所用的蛋糕,先闭眼许愿,再吹熄蜡烛。生辰时许的愿是最灵的。” 温和眉眼镀上暖色,眼中映着摇曳烛光,似一池被搅动的柔和春水。 裴宥川缓缓点头:“好。” 他对着烛光合上眼。 夜风柔柔吹拂,虫鸣微弱。 云青岫望向他,唇边含着不曾察觉的笑意,轻轻哼唱起来。 轻快的曲调被夜风卷着吹远。 直到唱完,裴宥川才睁开眼,吹熄了蜡烛。 “许了一个与师尊有关的愿,师尊要听吗?” 完全在云青岫的意料之中,她摇头轻笑:“说出来就不灵了,吃蛋糕吧。” 裴宥川像吃长寿面一样,认真品尝着。 它很甜,甜得过头,甚至泛起一丝苦味。 但他一口不剩,全部吃完。 云青岫拿出今日做好的发冠,它已注入灵力,繁复法阵银光流动。 与她从前没做完那个很相似,但法阵有细微不同。 “扶光,为师为你加冠。” 裴宥川掀起衣袍,身姿挺拔跪在云青岫身前,恭顺地垂首。 原有的发冠被取下,新发冠将长发束起,一支祥云鹤首发簪从发冠穿过。 云青岫深深凝视着他。 “及冠礼成,为师望你今后平安健康,珍重自身。” 裴宥川一怔。 冠礼时,加冠者会留下劝诫训导之言,相较之下,云青岫这句话实在简短。不像训导,更像是殷切叮咛。 见他不语,云青岫轻点他的额心,“记住没有?” 裴宥川仰头,攥住素白指尖,用薄唇轻轻触碰。 “师尊所言,弟子谨记。” … 后院有一处活温泉,水从山上引来。 云青岫喜欢在此沐浴,泡上半个时辰,整日的疲懒都消了。 披着素袍回屋,她懒散倚在窗边美人榻。 窗向前院开,裴宥川收拾了碗筷后,在院中收整邻里们送来的生辰礼。 忙忙碌碌了一阵,他朝后院方向去了。 大概也是去沐浴。 云青岫面前是摊开的话本,半晌都没翻页。 出神许久,久到已然听见游廊外响起脚步声,她才恍然回神。 云青岫打开乾坤袋,闭眼掏出一件被压在底下的东西。 金光一闪而过。 裴宥川推开屋门,见云青岫倚在榻上,披着宽松素袍,乌发未挽,垂在身后。 手里卷着一本书,心不在焉地翻阅。 素白足尖悬在美人榻边缘。 裴宥川喉结滚动,上前两步,从身后拥住她,如耳鬓厮磨般。 “师尊在看什么?” 温热沉重的躯体压过来,云青岫重心一偏。 “叮铃——” 清脆缠绵的铃音毫无征兆响起。 云青岫瞬间僵硬,裴宥川疑惑地向下看。 宽松衣摆下,素白脚腕若隐若现,细细金镯圈在上面,缀着枚漂亮金铃。 他的脑海轰鸣一声,视野只余那抹金色。 灼热视线有如实质,一寸寸舔舐肌肤,从足尖到脖颈,再到神色僵硬的面庞。 云青岫展开书,静静盖在脸上,试图降温。 指骨分明的手将脚腕与金镯握住,滚烫的掌温像烙印,刻在那片肌肤上。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下。 金铃晃动,铃音缠绵不断,似一点火星溅入荒原。 烈火燎原,迎风见长。 裴宥川用力闭了闭眼,喉咙干涩异常:“师尊,我今夜可能没办法温柔。” 半响,书下传来一声回应:“……嗯。” 这声应允让火势滔天。 裴宥川单手启开瓷瓶,数也不数,一把丹药入喉。 空瓷瓶与书一起滚落在地。 云青岫被仰面压在美人榻上,勉强支起身体,看见地上的空瓶,瞳孔一缩,“你吃了多少?” 裴宥川紧盯着她,黑瞳幽深不见底,声音暗哑:“不知道,没数。” 他握住素袍下的脚腕,另一只手捏住云青岫的下颌。 金铃晃动间,急促灼热的吻压下。 力度很重,毫无章法地连啃带咬,令人生出一种要被吞入腹中的颤栗。 在这件事上,裴宥川从来很有耐心。 事前准备会做得很充分。 今夜的准备显然不那么充分,感受异常清晰。 月色入户,银色发冠折射出冷光。 云青岫不由想起今早篆刻最后一重法阵时,天外玄铁质地坚硬,篆刻并不是易事。需要用刻刀一点点凿入玄铁中,开拓出基本纹路,再细细雕刻。 这个过程漫长且艰难。 但因为赶时间,她刻得很快,手法甚至有点粗暴。 视野蒙上水光,发冠也随之模糊。 金铃晃动之声越发急促,细细的金镯在脚腕上摇动不止。 … 云青岫的意识在短暂空白后渐渐回笼。 黑雾在屋内涌动,冰冷鳞尾已经染上她的体温。 不必看也知道,身上定然满是乱七八糟的痕迹。 几条鳞尾强硬挤入指缝,占据她的掌心。 云青岫下意识握拳,鳞尾们先是一僵,随后更加热情贴来。 嗡嗡低鸣声不断,挨挨挤挤,互不相容,像是邀宠一般往她面前挤。 意识又是一阵空白。 云青岫齿间泄出一声断断续续的喘息,恍惚间像难忍的泣音。 连绵不断的铃音忽然停下。 两只手捧住她的脸,几乎是有点手忙脚乱在擦拭滑落的水光。 裴宥川找回了理智,满脸懊恼:“我……师尊,是不是弄疼你了……是我不好……” 云青岫艰难喘了一口气,勉力摇头。 素白面容染上薄红,眉尖蹙起,眼眸水光潋滟,看起来像是备受煎熬的模样。 裴宥川更慌了。 “师尊疼吗?还是不疼……?” 云青岫闭了闭眼,只好开口:“……不是疼。” “不是疼吗?”裴宥川尝试性动了几下。 回应他的是摇晃的铃音,以及藏在铃音下的几声闷哼,尾音黏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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