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眼泪珠子一般落下。 但婉娘不敢哭出声,只能更不安地绞帕子,听着轿子外山野精怪的呜呜声,心中愈发绝望。 身下的轿子猛地一晃,不动了。外头吹吹打打的声音也停了。 婉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透过红盖头,她看见一只雪白的手探入喜轿,缓缓掀起轿帘—— 婉娘控制不住尖叫:“啊啊啊!!” 轿帘完全掀开,她对上一张皎皎似月的面容,尖叫顿时憋了回去。 山神竟是这样好看的人……婉娘晕乎乎想。 “山神”声音温和,朝她伸手:“对不住,吓着你了?我见这送嫁仪仗古怪,便拦下来看看,你是被迫上轿吧。” 婉娘晕乎乎握住那只手,没想到那手冷得吓人,刚憋回去的眼泪差点又掉下来。 “别怕,我不是鬼。”云青岫朝她轻笑,“嫁山神是怎么回事?这山上有什么?” 她刚下轿,见所有轿夫与奏乐的都停在原地,像木头似的。 婉娘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身旁俊美夺目的白衣青年,旋即反应过来,声音发颤:“两位……两位是天师吧!” 云青岫颔首。 婉娘嘴唇发抖,扑通跪下,攥住云青岫的衣裙,哭求道:“天师大人,这山上有湖,湖中生了只大妖,每年都要吃好几回人,今年已经是第3回 了!我不想上轿,我是被逼的!” 云青岫在她要跪时就将人扶住,没让她跪实,“你放心,我们会将此妖除去。逼你上轿的是何人?” 婉娘闭了闭眼,心如死灰道:“我的爹娘……愿意上山的,会得到一笔赏钱,他们拿我换了赏钱。” 果然如此。 云青岫早有猜测,给了她护身灵符与一袋银两,指尖凝出引路的小鹤。 “它会带你下山,护你周全。往后就为自己活吧。” 送走这位可怜女子,云青岫拉着裴宥川上轿,打算看看传闻中的山神是何方神圣。 山上的湖,十有八九是裴宥川所说的灵泉。 能占据灵泉为主的妖物,不是寻常小妖。 喜轿不大,容纳一人绰绰有余,两人便过于狭小了,几乎是紧紧贴在一块。 裴宥川打了个响指,呆似木头的送亲队伍重新活动起来,一无所知继续上山。 有轿夫小声嘀咕:“唉,这轿子好像重了不少?” 另一人立刻打断:“嘘,别乱说话!” 山路颠簸,喜轿越发晃悠,轿内本就拥挤,这一晃简直无时无刻都在撞轿子。 指骨修长的手护住云青岫的头,另一只手环住她的腰。 裴宥川凑到她耳边,声音放轻:“师尊,这喜轿也太狭小了些,坐得难受。” 温热气流吹拂耳廓,云青岫忍住酥麻,安抚他:“且忍耐一下吧,上山路远,总不能走上去。” 如今修为被凡洲的天地法则压制,御空是全然不可能的事。 裴宥川眨了眨眼,凑得更近,终于暴露了真实目的:“不如……师尊坐到我腿上来,便不挤了。” 第79章 共浴 越往山上走, 越是幽静,山雾似粘稠的乳浆,遮蔽前路。 喜乐吹得七零八落, 尾音颤颤, 像在奏哀乐,抬轿子的汉子也忍不住抖起来。 喜轿里的人没受半点影响。 裴宥川如愿以偿将人抱在腿上,一手环腰, 另一只手拂开垂落袖袍,捉住云青岫的手。 时而十指相扣, 时而细细摩挲素白手指,像孩童得了玩具, 爱不释手。 若不阻止,他能这样玩上一天。 云青岫在心里叹气。 实在想不明白, 她怎能教出这么腻歪的徒弟。 喜轿忽然一颤,抬轿人脚步凌乱骤停, 唢呐破音戛止, 连山雾都停止流动。 几声桀桀怪笑由远及近。 喜轿外惨叫连连,送嫁的人丢下轿子, 连滚带爬逃窜。 “我的新娘——”瘆笑刺透轿帘,黄毛利爪挑开猩红帷幕,“你看我像人, 还是像神?” 血腥与腐臭味扑面。 还不等它探头进喜轿, 看清新的祭品, 一道灵力轰然打来。 狭窄喜轿四分五裂。 裴宥川揽着云青岫凌空而起, 一脚正中“山神”心口, 讥讽道:“什么东西也想成神,痴心妄想。” 山雾淡了几分, 那东西现出真身,是只九尾黄鼬,胸前挂满叮当指骨,尾尖燃着幽绿磷火。 幽绿眼瞳盯住两人,凶恶扑来:“多管闲事的臭天师!” 裴宥川嗤笑一声,并指为剑,灵力凝于指尖,刹那挥下。 黄鼬还未来得及惨叫,妖丹离体的瞬间,化作一捧枯骨。 山雾溃散如退潮,脚下的路也随之清晰。山石开凿成石阶,因人迹罕至,已爬满青苔。 再向前一段,隐约能见被乳白雾气包裹的湖水,以及湖边竹屋。 看来,这灵泉从前是某位隐世天师的清修之地。 不知为何被黄鼬妖占据此处。 * 初秋的月格外皎洁,柔柔倾落山间。 灵泉不深,也算不得很大,灵气充足,引得无数流萤汇聚。 裴宥川用术法加热灵泉,并放入许多修复灵脉的草药,雾气熏上来,满是清苦药味。 离灵泉不远处有块平整青石,裴宥川背对着灵泉坐下,视线不偏不倚。 “师尊有事唤我。” 在他身后,一件件衣衫簌簌落地,仅凭细微区别,他便能听出是哪件衣裳。 里衣落地,忽而传来水面晃动之声。 以及,他听见云青岫在问:“扶光,你旧伤未愈,这灵泉对你也有好处。” 令人难以拒绝的邀请。 裴宥川深吸一口气,手背淡青经络紧绷,声音平静:“一点不碍事的旧伤,师尊无需挂心。” 云青岫疑窦丛生。 这都能忍? 要不是裴宥川气息未变,她简直怀疑这小崽子被夺舍了。 暖融融的灵力缓慢渗透入残损灵脉,缓解了入秋后的隐隐不适,云青岫长舒一口气,没再探究他的古怪,专心致志泡温泉。 流萤受灵力牵引聚作星河,悬在灵泉上方外流转。 虫鸣唧唧,静得只有偶尔掀起的水声。 云青岫倚着水岸,回首瞥了眼僵直的背影,心中只觉得好笑。 “你最近是怎么了……” 话音未落,水面微微晃动,幽冷气息迅速逼近。 云青岫抓起外袍一披,反手拍向水面,水花迸射,凝成水剑朝靠近之物刺下。 那东西哀嚎一声,扭头朝岸边窜去,白衣黑发,没有五官,是枉死女子怨气汇聚的野怪,名叫尸女,喜好吞食女子血肉。 还不等她再次挥出水剑,一道灵力从身后飞来,重重打在尸女身上,打得魂都散了。 “师尊!”裴宥川转瞬而至,“那东西有没有伤到……” 云青岫离开了灵泉,长发紧贴脊背,她拢着外袍,眉眼被雾气熏过,染上微红。站在寂静山间,比刚刚的尸女更像山野精怪。 被冷风一呛,她皱眉低咳两声:“没事,只是低阶小妖。” 裴宥川声音低哑:“师尊还要再泡一会吗?” 泡温泉被中途打断,便没了兴致。云青岫摇头拒绝。 他上前一步,默不作声解开外袍将她笼罩,随后打横抱起,视线平直落在前方,“我送师尊回屋。” 灵泉旁的竹屋已被打理干净,屋内用具都已经换成新的,燃着灯与暖炉,床榻松软舒适。 暖炉中的银丝炭哔剥作响,将屋内熏得如暖春。 裴宥川垂着眼,捧起湿发用灵力烘干,再用长指细致梳理。 发丝缠绕在指间,带来细细的痒。 从这个角度看去,能看见一截修长素白的后颈,以及莹润脊背。 他一时失了力度,扯得云青岫发根生疼,不由轻嘶一声。 缠住乌发的手松开,从松散拢住的外袍伸入,毫无阻隔握在她的腰侧。 烛灯爆开火花,一点火星四溅。 那些被久久压制的贪欲像囚于笼中的困兽,不受控地冲出笼子。 裴宥川忽然垂首,薄唇落在云青岫肩头,稍稍用力,便留下鲜红的痕迹。他反复舔|咬,尖利犬牙压着肌肤,带来一点刺痛。 云青岫没动,任他胡作非为,还捏了捏他滚烫的耳垂。 裴宥川浑身紧绷,将她的手反扣着压进衾枕,胡乱啃咬她的唇,动作又重又凶。 细小鳞尾爬进被褥,顺着云青岫的脚腕一圈圈向上爬,勒出许多交错暧昧的红印。 它们不像主人会掩饰心绪,正在嗡嗡低鸣,争先恐后拥挤着。 幽黑鳞片沾上莹润水光。 所有声音都被堵在唇齿间。 纠缠半响,他忽然停下,埋首在云青岫颈侧,喉结滚动几圈,滚烫的喘息压抑克制。 “师尊睡吧。” 裴宥川狼狈起身,玄裳下摆支起可疑弧度,丢下这句就匆匆离去。 门一开一关,只剩下满屋黏稠滚烫的气息。 “……?”云青岫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他了。 难不成是横渡归墟时受了什么不方便开口的伤? 但看刚刚瞥了一眼,也不太像受伤的样子。 迟疑片刻,云青岫选择出去看看。 灵泉本是一口冷泉,失去灵力加热,水面的雾气散了许多。 水面只有波纹晃动。 “扶光?” “哗啦”一声,裴宥川破水而出,赤|裸着上身浸在冷泉里,长发湿淋淋贴在紧实腰腹。 水珠连串从他睫羽坠下,被水一浸,眼睑处的红痣格外漂亮。 “师尊怎么出来了?”他声音还有点低哑。 实在是处处都很反常。 云青岫眉心蹙起,神情严肃:“扶光,你最近是怎么了?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沉默片刻,裴宥川才道:“没有。我只是怕自己没轻重,伤了师尊。” 竟然是这个原因。 云青岫啼笑皆非,难不成在他看来,自己真是樽碰一碰就碎的琉璃? 她半蹲下来,摸了摸他冰凉的侧脸,“哪有这么脆弱?” 裴宥川贴住掌心,坚持道:“不,我等师尊养好灵脉。” 只有这样,他才能停止患得患失,不再做云青岫羽化仙逝的噩梦。 * 深秋时,慢悠悠的马车终于抵达皇城。 城门处停着皇家仪仗,太子率两侧百官,都是来迎国师回京的。 他们都已听闻国师所寻之人已找到,都悄悄打量着缓缓停下的马车。 车帘挑开,裴宥川率先下车,并朝车上伸手。 众人先看见一只素白的手,随后走出位乌发鹤氅的女子,北地凛冽的风一吹,更有仙人之姿。 但是……为什么国师的师尊竟是位年轻女子?应该是位鹤发童颜的仙人才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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