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体的失权,从古至今,从来如此。 她垂眼,走到最前面,然后记着陆景行教她的记忆,缓缓屈膝,俯身,深深叩首。 “臣沈长宁,拜见陛下。” 燕文帝挥挥手,语气中听不出喜怒。 “平身。” 沈长宁再次叩首。 “谢陛下。” 她起身,神色平静地站在原地,等着燕文帝开口,主动向她抛出话头。 “沈长宁,江南今年新推举的民荐讼师,对吗?” 燕文帝饶有兴味地看着殿下站着的女子。 “回陛下,确实如此。” “那你很有本事嘛,朕听说覆灭何清平一案中,你当街拦住陆卿的马车,舍命举证,立了大功?” “臣不敢居功,臣只不过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这么说,你与陆卿早就相识?” 沈长宁听着,一瞬间错觉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怎么这位皇帝陛下的语气不像是质询,更像是……八卦? 她眨眨眼,甩掉这种错觉,认真道:“确实如此,陛下,臣与陆大人在江南曾有过几面的交情。” 燕文帝眼睛一亮,还想再问几句,却突然感受到另一道冰冷的目光。 他隔着冠冕垂下的十二旒偷瞥,果然看见陆景行正冷冷地盯着自己。 “……” 知道他脾气的燕文帝心虚一瞬,最终还是老实了。 他轻咳了咳,终于不再将时间浪费在八卦这引得好友动了凡心的姑娘,而将话题引入正道。 “今日宣你入殿,可知所为何事?” 沈长宁俯身:“回陛下,臣知晓。” “那便好。” 燕文帝点点头,目光投向远处,再开口,声音便也跟着变得冰冷。 “宣行王。” “宣行王~” 内官的声音再次响彻大殿。 随着内官的宣召声落下,大殿内的气氛骤然凝重起来。 沈长宁微微侧身,目光投向殿门方向,只见一名身着华贵蟒袍的男子缓步走入殿内。 他面容虽然俊朗此刻却显得有些苍白,眉宇间更是透着一股阴鸷之气,正是燕行。 燕行被人押解着走到殿中央,屈膝跪地,“臣弟参见陛下。” 燕文帝坐在高位,冷冷地看着他,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燕行,你可知罪?” 燕行抬起头,目光与燕文帝对视,只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陛下可是说那些女子?” 他竟然主动提起了! 殿内众人霎时间一阵哗然,就连燕文帝都挑了挑眉,有些讶异。 而一旁,陆景行和沈长宁则是意识到什么,目光瞬间沉了下来。 大殿安静无比,只能听见男人浑不在意的笑语。 “陛下后宫佳丽诸多,我不过也就是多纳了几个姬妾而已,虽然手段是强硬了点,可哪一个被接回府后我不是好吃好喝,真金白银地供着?这到底是有何不妥?” 他转头,目光阴森地盯着沈长宁,一字一句道:“值得被有心之人歪曲成这般地步。” 男人颠倒黑白,信口开河,上下嘴唇一碰,便将所谓的拐卖歪曲变了味道。 沈长宁看着他,一瞬间,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还好她吃了009给的那颗药! 不然她现在只怕已经被气得冲上去扇燕行巴掌了! 第103章 证人“礼部侍郎裴匀礼,沈讼师的未婚…… “好一个歪曲。” 沈长宁冷笑一声。 “沈茂对自己拐卖良家女子的事实供认不讳,死前身上搜出来的绝笔信上又提到了行王,若说这是歪曲,那您府上的管家王福呢?王爷是想说他的证词也是假的,从他那儿搜出来的买卖契约也是假的?” 燕行听他说到管家王福,脸色更为难看。 那人分明已经被他丢去了乱葬岗,如今却莫名其妙好端端地又出现在了他府上,而且分明疯癫了却又能清清楚楚地将事情都讲出来,想来也知道私下是谁在搞鬼,甚至就连一开始装疯卖傻估计也是被沈长宁撺掇的。 他盯着沈长宁,恨声道:“王福是我府上的管家不错,可他当时显然已然神志不清,谁知道是不是你言语间唆使了他?那契约也有可能是你们伪……” 可谁知话还没说完,头顶却传来一声怒喝。 “够了!” 燕文帝坐在上位,冷眼看着他这个即便到了此刻仍旧没有半点悔改之意,反而还在垂死挣扎的兄长,眼底闪过一抹厌恶。 “既然行王口口声声说那些女子是他府上的姬妾,那便听听那些女子自己是怎么说的吧。” 话音落下,群臣倏地睁大了眼睛,而燕行的脸色也在片刻的怔愣后苍白到了极点。 “……什,什么女子?” 他不敢置信地喃喃。 一旁的沈长宁听见了,便嘲讽般地冲他弯了弯嘴角。 “王爷真是贵人多忘事,您刚刚不是才说过吗?当然是您府上的姬妾啊。” 她特意加重了最后两个字的尾音,声音中显露出满满的嘲讽。 落入燕行耳中,又激得他眼前一黑。 他看着沈长宁,霎那间,明白了全部的事情。 “从那日你被抓来王府,陆景行来救你,然后再到我后院失火,这一切都是你们计划好的对吗?!” 沈长宁一怔,意识到他误会了什么。 她虽然有些意外这位能做出用风月之事去笼络人心那等恶毒之事的王爷的脑子竟然会如此愚笨简单,什么都还没开始,只被几句话轻轻松松一激便露出了马脚,却又忍不住有些想笑,毕竟这反而正中她下怀。 毕竟沈长宁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自己也曾被抓。 “哦?我被抓来王府,陆大人来救我?王爷这是说的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沈长宁居高临下地俯首,笑看着他。 “请问王爷,是谁将我抓来王府的,又是为了何事?” “自然是……!” 正要愤然回击少女的装傻充愣,却正对上少女的眼睛,霎那间,燕行只觉得当头一棒,后背一阵发凉,瞬间,已经到了嘴边的话语又被吞了回去,他整个人猛地清醒过来。 不能说! 如果说了,那不就正好坐实了他的事情! 他于是猛地住了嘴, 硬生生地将话语吞了回去,急怒攻心,一时间燕行连表情都变得有些扭曲狰狞。牙齿更是不慎咬到舌头,过了一会,唇角竟然涌出些许鲜血,看上去狼狈到了极点。 沈长宁看他反应过来了虽然觉得有些可惜,但也不觉得失望,毕竟刘茂也好,王福也好,都不过是将这件事情推到公众面前,推到朝堂之上的手段而已。 真正的当事人,另有其人。 她转身,看向内官身后跟着的那群姑娘。 她们低垂着脑袋,脚下步履缓慢而又谨慎,看得出她们的不适应,但即便如此,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停下脚步。 走在最前面的是柳如溪。 沈长宁撞入她偷瞥的目光,将她眼中的惶恐看得清清楚楚。她什么话也没说,只对她轻轻点了点头。 明明没有任何的言语安慰,可就是让柳如溪忐忑不安的心脏一下安定了下来。 不要害怕。 她低头在心里告诉自己,沈姑娘在呢,不要害怕,她说了,她会帮她们报仇的。 队伍缓缓前行,少女们的裙摆摇曳婀娜,色彩艳丽的边缘将视线割裂出锋锐的线条,而站在这支饱受折磨才终于等来今日的队伍最后面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她是沈长宁来到这个世界后认识的第一个人。 是如意。 她眨了眨眼睛,将那点酸涩忍下去。 内官将人带到,然后退到了一边。 几个姑娘一字排开,在行王身后跪下。 “民女柳如溪。” “民女秦素衣。” “民女白洛。” “民女彩云。” “民女商思琦。” “民女秋云。” “民女如意。” 音色不一,口音不一的几道女声一一响起,当着大燕的君主的面,当着曾迫害她们的燕行的面,当着所有朝臣内官的面,将自己的名字认真念出来。 然后她们俯身,齐声道:“拜见陛下。” “起来吧。” 燕文帝摆摆手让她们起身,神色语气也变得温和了些许。 “谢陛下。” 众人答谢后缓缓起身。 燕文帝看着她们,片刻后说道:“朕自登基以来,这朝堂之上还从来没有断过案,如今既然事涉我皇家颜面,那便做一次公堂也无妨。你们应有许多话想说,如今燕行就在这里,但说无妨,任何事情朕替你们做主。” “谢陛下。” 几人闻言,心中都大受震动,一时间委屈难过涌上心头,不由得连眼眶都跟着泛起红。 柳如溪的声音微微颤抖,却带着坚定:“陛下,民女柳如溪,本是外地人,刚到京城不久,听闻沈氏织行的布料精美,便去挑选布料,准备为自己裁制新衣。谁知刚进店门,便被刘茂打晕,醒来时已在一处奢华宅院中。起初,民女以为自己被富商买下,心中惶恐不安。后来,买通了府中的下人,才得知自己竟在王府,是王爷……是王爷买了我们。” 她说到这里,声音哽咽,眼眶泛红,却强忍着泪水,继续说道:“王爷确实好吃好喝养着我们,可这并非恩赐,而是为了让我们……让我们梳洗打扮,伺候贵客。” “王府的管家王福,每**迫我们学习歌舞,稍有懈怠,便鞭打责骂。我们……我们虽活着,却如同行尸走肉,毫无尊严可言。” 燕行听到这里,脸色铁青,猛地站起身,怒喝道:“胡说八道!本王何时逼迫你们做这些事?你们不过是本王府上的姬妾,本王待你们不薄,你们竟敢如此污蔑本王!” 一旁的秦素衣也抬起头。 她长得十分漂亮,可一双眼中却满是悲愤,让人看了无比心疼。 “王爷,您说的‘不薄’,便是将我们当作玩物,随意赏赐给您的宾客吗?民女秦素衣,本是良家女子,家中尚有老父老母,如今却不知他们是否还活在世上。王爷,您可曾想过,我们也有家人,也有尊严?” 娇小的白洛也站了出来,她的声音虽轻,却字字如刀:“王爷,您府上的管家王福,曾当着我们的面说,我们不过是您用来笼络人心的工具。您用我们的清白,暗地里笼络了多少人,您心里清楚。” 她说到这里,朝堂上一些年纪较大的臣子都跟着变了脸色,似乎是被话语勾起陈旧的记忆,纷纷记起了一些惨烈的往事。 燕行闻言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们你了半晌,突然调转方向指向沈长宁,声音尖锐地吼道:“陛下,这一切分明是沈长宁和陆景行在背后唆使!他们表面不和,背地里却是一伙的!这群女子就是被他们带走,受了他们的蛊惑!臣冤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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