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催动巨鬼相身上的禁制的咒印,也是她最大的杀手锏。 那些白痴天师根本不知道,黄家庄中的鬼蜮之力,就是为他们量身定做的坟场! 咒印既出,白玛畅想中的天地巨变、鬼气浩荡完全没有出现。 那悬浮于半空的巨鬼相依旧端着悲凄和神悯,一动不动。 巨大的惊惧,让她耷拉的眼皮都瞬间睁大,浑浊的眼睛死死瞪着天际的巨鬼: “不!不!你动啊!!” 白玛结印反复变化,几乎将她会的术数咒印全部使了一遍,却依旧无法撼动巨大的鬼物。 在极度的恐慌和失措中,虞妗妗的身形近在咫尺! 猫妖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鎏金色的双瞳中映衬着白玛扭曲的面容; 她抬起的手臂借助旋体的惯性,狠狠挥下…… ——— 天际的巨大鬼物静静沉浮; 那双流淌着暴戾鬼气和痛苦的细长双眸,微微垂下,以一种绝对居高临下的睥睨姿态,‘看’着下方人头攒动的小人。 因着它的沉寂,天师府突然发起的攻势顺利得很异常。 没有鬼物的协助,密宗吸纳的那些光头喇嘛和传教士,都是虚张声势的纸老虎; 轻轻撕两下就节节败退,恨不得当场就原地求饶。 至于他们的领头人白玛,在虞妗妗毫不收敛的攻击下,佝偻的身体狠狠撞在村庙的墙上。 她被按着打,血水吐了一口又一口。 明明是一把老骨头了,却因身体上出现了异化,身子骨远比普通人结实抗揍,想死都死不掉! 她只能被迫当一个‘沙包’。 不断的撞击下,峰顶的村庙外墙都塌成了废墟。 白玛狼狈不堪地倒在断石残垣中,两眼昏黑。 咒印的失效,狠狠捅了她一刀—— 她那般信任的所谓同盟,竟然真的是个包藏祸心的! 愤怒、不甘、恐惧等等负面情绪,以及身上各处的剧痛,让她彻底崩溃了。 她恨不得虞妗妗能给她一个痛快! 然而虞妗妗却停手了。 白玛微肿的眼睛看去,发现虞妗妗在距她五米左右停了下来,目光直勾勾地看向自己的……身后。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剧痛的身体猛然一攒,强撑着支起上半身也扭过头看去。 只见塌陷的村庙废墟之中,唯有一尊巨大的女性神像屹立不倒。 它周身缓缓散发着青色的雾气,破碎的泥胎像是裂开的鸡蛋壳,一块块剥落往下掉。 那是大慈佛母的主像! 是她为女儿重塑的神躯! 里面混合了女儿的血肉,承载了女儿的魂灵; 所有从外界和四面八方汲取来的生机、气血和灵气,都涌入了这里! 白玛眼睛睁到最大,看到那泥像表面的碎片不断掉落,露出的内里,竟是有肉色的皮肤! 难道说…… 她心中生出喜悦和期待,一瞬不瞬地看着,生怕自己看漏了什么细节。 后方的徐静和等天师术士,自然也瞧见了那废墟中诡异的一幕。 人群中有白须老者怒目圆睁:“打破它!” 一声震天的吼声之后,几名反应快的术士几乎是同时提起了武器。 使弓者搭弓射箭; 用剑者运起气力狠狠投掷而出…… 数个武器直朝着废墟中的诡异神像扎去! “嗡——” 就在金铜武器即将扎碎庙中女性神像的那一刻,一道透明的水波状的禁制死死挡住了它们。 整个山顶的空间都因力量的碰撞扭曲了片刻。 没什么实力的喇嘛们受不住音波和磁场的震荡,痛苦得捂住耳朵在地上打滚。 当武器咣里咣当尽数掉在地上,挡在神像四周的禁制已然在起伏流动。 透明波纹流动之中,虞妗妗清晰看到神像上的泥胎碎片,掉落的频率加快许多。 很快,整个神像的头颅露出了三分之二在外。 面部完完全全没有了泥胎覆盖。 在场的所有人看到了神像中脱出的那张‘脸’,怔忪的神情上是如出一辙的震惊、惊恐,说不出话来。 那张脸,没有五官,是一个光滑的平台。 倏地,一条巨大的裂缝出现在面部正中,裂口缓缓撕开。 成年女人拳头大小的球体从裂口中不断突出,渗透出一丝丝青褐色, 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虞妗妗能清晰看到底下的球体在飞快转动。 紧接着,裂口不断被撑开,撑到最大; 青褐色的巨大眼球终于得见阳光,层层叠叠像漩涡一般深邃的瞳孔不停收缩。 平心而论,这颗单眼很恐怖,但也很漂亮,像两栖类动物的眼球,结构层次很丰富。 旁人不清楚,虞妗妗却知道,上古有异兽为‘讙’,天生只有一目! 随着神像面中的单眼睁开,来回转动,异鬼化的畸变不断出现在那张面皮上; 青褐色单眼的两侧下方,又缓缓裂开了两道小口子,玻璃珠大小。 皮下有球体转动,却始终没有睁开。 青褐色的眼球最终落在虞妗妗的身上,瞳仁轻微起伏,带笑的声音从神像中传出: “阿妗。” 刹那间,虞妗妗脑袋里一片长鸣,像是被一并斧头狠狠劈开。 天地六合间,她只能听到那一道声频: “你还和以前一样又犀利又无趣,一点都没变啊。” 亲眼看到这一幕,尘埃落定后虞妗妗竟还算平静。 “……冀环。” 真的是你。 “嗯?你怎么不叫我师父了?”褶皱的裂口包裹着青褐色的巨型眼珠,微微收紧时,像在笑。 虞妗妗笑不出来,攥紧在身侧的手也在轻颤。 无比诡异的一幕让四周的人都屏住呼吸; 很显然,神像里的大眼珠子和虞妗妗认识。 他们之间有故事。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好奇--面目狰狞的白玛从地上爬起,布满红血丝的双眸狠狠盯着神像的方向。 那笑嘻嘻的女声她再熟悉不过,正是她的好盟友! “大祭司,我的普玛呢?!” “大慈佛母像里的魂灵应该是她才对,你为什么会在里面?!你把我的女儿弄到哪里去了??” 白玛的质问声嘶力竭。 冀环很不愉快地‘啧’了一声。 被打断了叙旧,神像上青褐色的眼球一顿,转动到白玛的身上眼皮微微眯起。 半晌它又笑了一下,声音有些俏皮:“你在说什么呀,你的女儿……不是早就死了吗?” “你亲手割断了她的脑袋,剥掉了她的皮囊,抽出她的骨头……你脖子上腰上戴着的都是她啊,问我干嘛。” “哦对了,还要谢谢你给我提供了那么趁手的法器。”冀环的声音从神像中传出:“等我成神之后,会好好使用它们的。” 明明嗓音甜美,落入他人耳中,却无端令人头皮发麻。 它说话间,还覆盖着大片泥胎的神像四肢忽然动了起来,僵硬的双臂缓缓抬到胸前,破碎的泥屑瑟瑟掉落。 只见神像的两只手中,各自抓着一件法器。 一件是半椭圆形的碗,上面雕刻着五骷髅嬉戏图; 一件是巴掌长短的钺刀。 两个法器都是人骨所制成,尤其是左手执掌的嘎巴拉碗,是由人头盖骨制成。 这两件法器从这尊大慈佛母像建成时就安置于神像手中,长年累月的风化和尘土侵蚀,让它们发黑发黄。 骨头的主人,也是白玛的女儿。 冀环的嬉笑充满了恶意,尤嫌不够,“你不会以为,这些年各地收集的气血和人魂生气,都供奉给你女儿了吧?” “怎么可能呢!” “那个小姑娘刚一断气,灵魂飘飘然从尸体溢出来,就被我吃了,早就魂飞魄散了。” “从始至终,你们一直在‘养’的都是我呢。”
第164章 冀环那满怀着恶意的低语甫一说完, 便抑制不住地笑了起来。 她太得意了,狂笑声由低变高; 斑驳神像正中的巨大青褐色眼珠轻轻颤动,裂口两侧的眼皮回缩成半月形。 荒芜废墟边缘的白玛如遭雷击, 整个人从头到脚止不住地颤栗。 她呼吸急促到大脑一片空白; 那枯老面孔上的扭曲神情放缓, 困兽般绝望崩溃的呜咽从喉中挤出; 呜咽声不断变大, 变得癫狂:“贱人你骗我!” “我要杀了你!!” 白玛戟指怒目的双瞳死死瞪着废墟中的诡异神像, 一手抄起砖石, 一手攥紧骨刀,疯了似得朝着神像扑了过去。 “你去死!去……” ‘噗哧’一声撕裂声, 在她躯体上突兀响起。 已经距离诡异神像近在咫尺的老妇人,身体僵了一瞬, 尖锐的骂声也戛然而止。 她双脚前后踉跄, 身体摇摇欲坠站不稳当, 喉管呼出‘嗬嗬’的抽气声宛如老旧的风箱在抽动。 视线随着头颅向下转动; 白玛一收一缩的眼瞳, 看到了自己胸口迅速沁开的暗红色血晕。 一根成年人手臂粗细的猩红锁链, 像游蛇那样轻轻漂浮、摆动; 锁链的一端从后方洞穿了她的胸骨和心脏! 腥热的血液和锁链上的红色咒印糊成一团, 滴滴答答往下落。 后知后觉意识到情况的白玛嘴唇微微蠕动,刚开阖了一条缝, 血液便争先恐后地往外涌,撕裂的剧痛冲上她的大脑神经。 下一秒, 锁链‘刷’的往外抽出。 坚硬冰冷的链条拖拽、碾压着白玛的破碎的心脏。 当它完全甩出,老妇人的心口处出现了一个杯口大的孔洞。 她僵硬的身体直挺挺向后倒下,身体和脑袋狠狠砸在废墟石土之中,大睁的双眼正中,瞳仁不断涣散外扩。 不甘心…… 她好恨啊! 深红的血浆随着白玛的抽搐,不断从她的口腔和七窍流出,她一句完整的话或是痛苦嘶叫都发不出。 濒死挣扎之际, 她像是进入了走马观花的环节,白茫茫的眼前闪回着几十年前的往事。 她看到了女儿。 哪怕是死前的回溯,记忆中她能看到的大多数画面,也是她们母女在争执,鲜少有温情的一幕… 回忆之中的她执剑,抵着女儿柔软纤细的脖颈,要把那颗叛逆的头颅割下前,对方的目光依旧倔强固执,带着痛苦不解。 女儿哭着问她:‘妈妈,我们不能安安生生地过日子吗?不能别信那些神神鬼鬼的宗教吗?!’ ‘妈你醒醒啊!’ “卓…卓、玛……”白玛脸上都是血渍,断气前最后挤出一丁点声音。 一颗浑浊的泪珠,从那覆上一层浅白色阴霾的眼角溢出,没入发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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