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六尚。”揽月莫名看她两眼,“才不想。” “所以,你与良娣感情颇深,做奉衣宫女,只是想在她身边陪伴,想要她亲近信赖你一人而已。”群青侧眼,“是这样吗?” “我对小姐的忠心,你们这些只想着往上爬的人能比吗?家生婢女只有我一个,我不护着她,看你们合起伙欺负她吗?” “在这种地方,你可曾想过,你这样护着她,可能是害了她。”群青道。 揽月一时语塞。 她本就有端正贵主言行的职责,可确实有许多次不忍重责,以至郑知意始终像个孩子,得罪了太子…… “那你如此殷勤,难道是想去六尚?”揽月问。 群青摇摇头,却将一封信递在她手中。 揽月扯过信贴近脸前。看了一会儿,她语气变了:“你想出宫?” 群青给她的,是那封被险些被阿孟偷看的家信,是芳歇进宫前写给她的嘱托。@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姐姐不是一直好奇家信上写了什么内容吗?给你看看,也好解了你的疑惑。”群青道,“我想出宫,是因我在宫外……” 揽月凝重道:“我懂,有个情郎。但奇怪——你不是很小就没入掖庭了吗,是幼年定的娃娃亲?” 群青愣住,揽月不知芳歇的年纪,竟然把他当成了情郎。她长长的睫毛盖下来,遮住眼中神色:“嗯。既然有幸出了掖庭,可以放逐出宫,便开始谋划了。” “多年没见,还年年递信……这样的郎君,倒是比太子殿下强。”揽月喃喃。 约莫转折来的太生硬,揽月的表情几番变化:“原来那日,你是故意激怒太子……难怪你那么惊慌,将我都吓了一跳。可是,你到底图什么啊?” 揽月转过脸看群青:“我不是傻子,在宫中,人不会平白做对自己无利的事。你既要出宫,那就没有积累功绩的意义,你打理清宣阁,又百般教授良娣,如今还将这件事告诉我……” “谁说我什么也不图了。”群青的双眼漆黑,如一汪粼粼的水在晦暗中流淌,转过眼时有几分狡黠,“把你的奉衣宫女之位给我吧。” “你说什么?”揽月的脸涨红了。 “你别当奉衣宫女了,让给我来当。”群青大言不惭地重复。 二等奉衣宫女无论品阶还是俸银,都高出普通宫女一大截,揽月是家生婢女才有此殊荣,眼下又惊又恼,心里还有几分难受:“……凭什么?”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大放宫人,也有品级要求,必须是入宫十年,二等宫人以上才能出宫。我在宫内已满十年,若能当上奉衣宫女,届时便能顺利离开清宣阁了。”群青道。 揽月纠结道:“你——我怎么知道你说真的还是骗我?万一你在玩弄我呢?” “那我便努努力,替良娣再争一把太子妃的位置,反正你也不亏。”群青知道揽月的软肋的是郑知意,便道,“你也知道,良娣与公主不同,她出身微寒,没有娘家,在这宫中宛如一根蒲草,除了权位,没什么能保护她。” 位份低下的嫔妃生活并不如意,上一世到底是谁让冷宫的郑知意染病,至今是个谜。 “发什么颠,我做梦都不敢做成这个形状!”揽月环顾四周,“你走之后,良娣情绪失控,什么难听话都对太子说了。殿下绝不可能再来了。” 群青垂眸望着自己叠落在石块上的披帛,那银红色如同一个不详的梦:“那真的不一定。我有预感,他会来的。” - 很快,郑知意便受到了传唤。因为西蕃战事吃紧,马皇后带头省俭。可宸明帝那些刚刚由俭入奢的嫔妃们没几个情愿的,要么做做样子,要么干脆当耳旁风。 这样便显出郑良娣的老实来,她甚至连秋天的新宫装都没有领,穿的是重新绣布过的旧衣。 马皇后十分欣慰,召郑知意入宫。她年岁大了,难免寂寞,原本郑知意说话呛人,这次皇后却破天荒地拉着郑知意说了一下午,也确定了这孩子的纯孝之心。 郑知意忽然发觉,让圣人和娘娘高兴不是件难事,不将他们当成公婆依赖,当成随时可以把阳春面摔碎的陌生人就行了。 出了殿门,金灿灿的夕阳斜照在石板上。 郑知意悲上心头,原来她没有家人了。 绿树浓阴下,两个娘子在等她,是群青和揽月。看到她们,郑知意觉得自己有一个新的家,在那树下,而不在方才的殿中。 她急忙提裙走向她们,但走路姿势却有点古怪。 楚国宫装长过脚面,披帛、裙摆层叠如云,往日郑知意走路都要把裙子抓在大腿边,大马金刀,惹得宫人耻笑,掌教娘子怎么教也改不过来。今日却破天荒地,模仿起宫中贵主端庄稳重的细步来。 下阶时,郑知意终于被裙子绊住,揽月扑过去扶住她:“良娣!” “别扶,我自己要走的。”郑知意推开她,“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郑知意走在前面,两人慢慢地跟在身后。 揽月忽地拉住群青,眼底晶莹闪动:“我的奉衣宫女给你来做。我只要……只要良娣能过安稳的好日子。” 蝉鸣声声,群青望着前路,树下杨花细瓣飞舞。秤砣一般压在她心头的两条人命,不知何时在风中消散。吹拂面庞的风中有花香浮动,群青闻到带着热气的花香,忽然觉得身体分外轻盈。
第18章 揽月换了衣裳, 一直忍不住伸手挠背。她已经习惯奉衣宫女柔软的衣料,如今换回普通宫人的装束,很不适应。 她酸溜溜地跑出门去:“群青, 真是不能看见你。看到你, 想到我一个簪子都不能戴了,心里就难受。” 群青则将单髻拆下,把有些蜷曲的长发放在肩前,用梳子理顺,对镜挽上百合髻, 簪一对游鱼戏水的素金钗。 合上骝黄色织花上襦, 系上红白间色裙, 配木鱼符, 挎上披帛。随后弯下腰,将衣裙理得没有一丝褶皱。 新领的奉衣宫女装束。 “青姐,你除夕一般在哪发愿求仕途啊?”阿孟进来打水, 见群青装扮起来, 一脸的艳羡, “我也去求一下, 明年叫我也能当上奉衣宫女。人靠衣装马靠鞍, 没想到青姐打扮起来这么好看。” “笨东西, 会说话么你?”阿姜翻个白眼,“跟衣裳有什么关系, 青姐本来就好看。你没仔细看吧,她多白啊,看眼稍, 能翘得这么漂亮的,那叫‘瑞凤展尾’, 是福相中的福……” 阿姜戛然而止,因为她看见群青极浅的笑容消失,掉头离开,以为自己说错了话。 群青背对她们,用手遮挡耳垂,因为夸奖,耳根已经无法控制地红了。但她注视镜子的眼神却极为冷静,带着审视。 家里从没有人夸过她的长相。她的容貌不像阿娘,朱英是苗人,瞳仁是琥珀色,眉眼弯弯。她的眼睛却很黑,眉眼很冷,生得就是一个死不瞑目的样子。 当日李郎中为她推骨易容,无法改变的是双眼的形状,所以她和“群青”最不像的就是眼睛。阿姜注意到了,那么就可能有别人注意到。 听说宫籍上有宫女的画像。 因此,群青便更担心她那份不知道究竟在哪儿的宫籍了。 - 走到掖庭门口,一个守卫拦住了群青:“鱼符。” 群青将鱼符拿出来递给他。 她如今是一宫的奉衣宫女,有资格佩戴鱼符,虽然是木制,但也能自由地在宫中行走了。 “娘子在东宫清宣阁当值,为何要到掖庭来?”那守卫问她。 “我来植种局讨要一点花种和花枝,我们良娣在宫里种花的事情,你们知道吧?”群青给他们看了看空篮子。 郑知意种花的事情很新鲜,所以传得很广,那侍卫一听便将鱼符还给群青:“原来是良娣的吩咐,得罪娘子了,进去吧。” 群青留意到掖庭外新增了很多羽林卫,问他:“这掖庭外面怎么这么多侍卫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哦,掖庭之中,有南楚细作。前两天确实抓到一个推菜车出宫传消息的人。燕王妃命人严加看管,不许外面的人进去了。”这侍卫和颜悦色地说,“掖庭又脏又乱,这种跑腿的事,下次不要亲自来了,省得惹上麻烦。” 群青叫种植局的人帮她装花种的时候,还在想侍卫的话。 那推菜车的车夫她有些印象,是别人的“绝”,最末等的细作,肯定不知她的身份,所以她暂时不会有危险。 但是燕王妃莫名加强了对掖庭的查验,却也让她很是心烦。结合上次的事,她不确定是不是陆华亭在背后搜查细作。 她来掖庭,是因为那日徐司簿说她的宫籍没有送去六尚,她想找章娘子帮忙,查查她的宫籍是不是还在这里。但若是掖庭被陆华亭盯得这么紧,她找起来就很麻烦。 不巧,章娘子居住的掌教正殿,院子的正门挂了把锁,表明人不在。 群青正想离开,却分明听到门内有吵闹人声,她觉得古怪,忙踩着陶罐从矮墙上撑了上去。 “冬枣!”她一眼认出站在院内穿青衣的小内侍。 “群青姐姐,你回来了?”冬枣吃惊看着趴在墙上的群青,“你找章娘子?她不在,被陈德妃娘娘叫走了。” “那你们在她院中干什么?” 院中几个掖庭宫女闻言,赶忙垂手站到一旁。方才踢打溅起的扬尘还没落下来,地上趴着个红衣的少女,两手捆在身后,嘴被堵着,身上的衣裳被尘土和汗渍弄得看不出花纹。 “是章娘子嘱咐的。”冬枣指着那红衣少女说,“这女子来掖庭十余日了,光吃饭不干活,还夜夜哭叫骂人,不许别人睡觉。能上的手段都上了,油盐不进!只好给她点颜色瞧瞧,我们没用力,吓唬她罢了。” 好似回应他的话,那少女像鲤鱼似的拧动挣扎起来。 “群青姐姐,别被她这可怜样骗了,我们这谁没怜惜过她?她……她有病,谁都骂。”冬枣气得又轻点了那少女一脚,“还以为那大官会来捞你哪?贱籍都到掖庭了还做什么春秋大梦,赶快换了衣裳干活!” 群青分析着他的话:“是谁的妾被罚没了?” “是个五品官的外室。”冬枣道。 “别碰她了。”群青胳膊肘疼,换了个姿势趴着,“你们一人一脚,没个轻重,一会儿人死了,难道要章娘子受罚?” 章娘子对她那么好,她有必要帮章娘子排除潜在的风险。 群青看了看地上那少女,她肤色细嫩,破烂的衣服难掩身段风流,而且那衣裳的形制不是寻常的样式,像歌舞伎的舞衣。 “她晚上扰人,自己便也不得休息,十多天人都熬不住了,到底图什么?”群青想了想,道,“是不是感觉害怕,所以要别人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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