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不结束,哪怕自己做得再多,也没有用…… 我这是在干什么? 瑶持心好似从某个温暖且幼稚的谎言中回过神,不禁嘲笑起自己的天真来。 这无望的上古里,又怎么会有安乐平和的世外桃源。 只是他们恰好在她最迷茫无助的时候,给了她一段美好到让人忘记悲苦的回忆而已。 她就那么定定地凝望着面前的小少年,直到对方行将发觉她眼角的晶莹时,瑶持心一下子伸手将他抱住。 “会好起来的。” 她指尖轻轻覆上他脑后冰凉的发丝,挨在他鬓边依偎着蹭了蹭,或许也知道了这可能是自己最后一次这般亲密地拥抱他了。 瑶持心扬起视线,满怀期许地用力眨了眨湿润的眼睛,尽量让自己的嗓音听上去明快轻盈,“你会见证到它好起来的那一天。” “一定会的。” 感觉到他回抱在背后的力道,彼时的少年还有几分生疏与畏怯:“真的吗?” “嗯,真的。” 她笑着说,“我向你保证。” 那天夜里,瑶持心坐在村中蓬勃粗壮的乔木上,举着斑驳的排箫,给他吹了一夜小曲。 一如昔年那个大比来临前的月夜。 古拙温柔的《浮槎》顺着悠婉的微风,拂过这片宁静闲适的村落,拂过村口开小差的守卫,拂过桌边缝补衣衫的小实,也拂过梦乡中一无所知的人们。 这是玄门历史上连只言片语也没有留下的地方。 曾经是她所爱之人的故乡。 而如今,也是她的另一个故乡了。 感谢在她彷徨之际,给了她一个能够做美梦的机会。 虽然这个梦很短暂。 梦醒之后也很残忍。 但瑶持心依旧很喜欢这里。 她不后悔在这一生中来此一遭,尽管这场经历全是遗憾。 等到自己离开,此地的全部——所有人所有物均会成为她所知的,那些早已故去的亡魂和残破的遗址吧。 她看着天边孤清空冥的冷月,心想至少这一次。 一定要好好地道个别。 古老的晨光洒落在枝头时,少年眉心轻轻动了动,有人拍拍他的胳膊,柔声将他唤醒。 “阿奚,阿奚……” “我要走了。” 因为不用干活儿,深冬的早晨岐山人都还没起,村中静悄悄的,只有他们两人牵着手,脚步清浅地穿过屋舍,穿过结冰的山溪与木桥,一步一步爬上那常练剑的矮坡,看鸟雀在萧索的树枝间跟着他们跳跃。 矮坡后便是村庄的边缘,另一个出口的所在。 站在行将出村的小道上。 少年既失落又惊讶地问她:“你要去哪儿?” 身边的女子表情恬静得犹如冬季照落人间的暖阳,答得模棱两可: “去……办一些要紧的事。” 她姿态故作轻松地一回头,“我本就是路过,不该待这么久,现在也是时候离开了。” 少年紧接着追问:“那你,还回来吗?” 瑶持心垂下地长睫随视线落寞地一扇,貌似十分抱歉地冲他笑笑,“应该不会了。” 但你还会再见到我的。 她心想。 在三千年后。 始于一次偶然的清心术。 在那里,会有一个,不那么好的瑶持心在等你。 而你跟她还有一段很长的时光可以一起走。 这段日子或许是快乐的,也或许是不那么快乐的…… 瑶持心看到少年眼中那溢满的失望,忍不住上前摸摸他的脸,“说不定,等我办完了事,还能再见到你呢。” 而她还能再见他最后一面。 等回到那个未来里。 就是三千年后,她的奚临了。 瑶持心将手中的排箫放到他掌心。 少年此时的手尚未长成,略显单薄清瘦,她却不自觉地扣住他手背,眷恋不舍地握了许久。 感觉到掌心传来他全部的体温,鲜活得纯净又柔软。 千年后封印大阵的现场,她被结界阻隔在内。 所以这次可能是自己唯一触碰到他指尖的机会了。 大师姐垂眸用力抿住唇角,哪怕心知不妥,也依旧不讲道理地补充了一句,“说好了,你可不能先喜欢上别人。” “知不知道?” 他在原地懵懂地朝她点头。 而后就那么看着她,一直目送她行远。 视线中高挑纤长的倩影没有停留,走得义无反顾。 深邃的密林被长风若有似无地一吹。 一如她当日乍然出现在山林中,很快就湮没在了光影里。
第147章 遥远的世界线(五)可倘若这苍生里有…… 瑶持心其实哪儿也没去,或者说她本就不能随心所欲地在时空中来去自如。 能带她穿梭古今的是噎鸣神石,碎片若不点头,便是要回到半日前也是奢望。 瑶持心自己找了棵隐蔽的大树坐下,抱着腿伤伤心心地哭了一场。 等哭够了,山中的天色也已大亮。 确定小奚临并没有跟来,她才拿手擦了擦眼睛,靠着树干仰头深吸一口气,重新平复心情。 然后开始盘膝打坐。 不多时她轻车熟路地进入了内视的状态中,一抬眼,面前是一块巨大而威严的晶石。 高深莫测的神佛法器不知是由什么做成的,外表光滑灰白,无形之中透出一股傲慢不逊的气场。 当初在仙市时为了对付朱璎向大长老借来紫微星镜,就曾透过镜子见到它,那会儿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地以为这是自己本命法器。 难怪瑶持心一直觉得这玩意比一般的法宝趾高气昂。 看人都带着藐视蝼蚁的不屑。 原来她是真蝼蚁。 大师姐站在碎片底下一言不发地举目端详。 周遭能听见沉沉的心跳声,是与之相连的,她的心脉。 瑶持心一时没说话,而神石也不似最初那般聒噪,反倒静静地矗立在旁,即便此物未生眼目,她一样能感觉到一股森冷的视线蛇信子般落在自己身上。 对方的沉默似乎也是在好奇,想看看她还能怎么办。 上古高不可攀的神器,连权威如瑶光明都不能撼动其分毫,很明显,大师姐是没法使唤它的。 虽说她和高贵的碎片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自己充其量就是个碎片盒子,神石哪里肯听她差遣。 一旦回到三千年后它就要去坐牢了,傻子都知道的事,石头当然不会心甘情愿地带瑶持心重归原本的时间轨迹上。 她便是有心想去献身完成封印,眼下也难于登天。 那碎片不动如山。 它若不高兴,便是一辈子让她待在蛮荒时代她又能如何呢? 跨越了整整三千年的光阴。 你要怎么回去? 你行吗? 就算硬撑着度过三千年挨到现世的时光,我也可以瞬间让你回到起点。 别痴心妄想了。 石头没有脸,然而嘲讽之意都明明白白地写了在石面上。 瑶持心看得再清楚不过,她却不着急,忽然对着碎片席地而坐,语气颇为松快地跟它唠嗑: “咱们俩聊聊天吧。” 反正回不去,她又救不了岐山部,事情无端变得松泛起来。 有大把的时间慢慢浪费。 “怎么说也是两百年相依相伴的情谊,不论是不是朋友,在我体内住那么久,吃我的喝我的,我也没向你讨过租金不是?” “……” 神石约莫不打算搭理她,瑶持心见状便自发往下说道,当真和它聊上了:“你那时为什么会选我?” 大概知道它不会回答,她率先打断:“啊,我猜猜看……” “据老爹所言,昔日邪修走火入魔屠杀百姓,导致周遭死伤惨重。附近应该是一个活着的生灵也没有,走兽、凡人无一幸免,就只有我,和我爹。” “他要封印你,你肯定不会跑去自投罗网,如若选择死物,像兵器、法宝之类,又没长脚不能跑,毁坏更没有顾虑,所以挑了我来扎根对不对?” “……” 瑶持心自说自话一点不尴尬,转而托着脸充满求知欲:“你逃脱在外几千年,都是怎么过来的?” “靠不停地换‘住所’,一蹦一跳地活到今天吗?” 它既是能把自己嵌在一柄刀剑上,那同理万事万物没有不可去之处。 她若有所思般琢磨:“我想,这么长的年岁之间,你一定在许多东西上待过了?——无论死物还是活物,金银器皿,飞禽走兽,与活人共生想必也不是第一回 。” “不过。” 大师姐吊胃口般起了个头,刻意顿了顿,语焉不详地压下眼角,“我相信,那些人大部分……嗯,不对。” 她腔调别有深意上扬:“肯定全部,都是凡人吧?” 不知为何,碎片光滑的表面上隐约流过一缕意味不明的光。 瑶光山祖训代代相传,它要是寄生在修士身体里,各大门派来往密切,难保不会被历代掌门发觉,这不是一个稳妥的栖身之地,相当危险。 如果自己是神石,也会选择离仙门越远越好。 不到万不得已,绝不铤而走险。 而且凡人相较之下更为迟钝,哪怕受神力影响力大无穷,长寿百岁,也不会联想到是自己心脉附近多出个什么东西。 凡夫俗子不通法术,没有手段探查到它的存在。 所以瑶持心顺理成章地推导出一个猜想:“我是你唯一扎根过的玄门修士,对吧?” 准确地来说她也是普通人,只不过被老爹强行灌出了修为与境界。 戳在她眼前的晶石看似一如既往地守口如瓶,可有那么一瞬,瑶持心居然从这么个冷硬的物件上瞧出了一丝紧张。 她已经意识到自己快猜对了。 “之前我就隐隐觉得奇怪。” “你这么神通广大,天不怕地不怕,为什么非得说那样多的话来‘哄’着我呢?” 噎鸣石带她离开了封印现场,继而苦口婆心,堪称恳切地给她画了无数张大饼,构建出一个自由喜乐,无所不能的世界。 言语间,几乎是对她有求必应。 但是为什么? 它有必要讨好她吗? 神器明明可以随性将她送到过去的任何一处,按理说它根本没必要多此一举。 穿越时空又不用经过她的同意。 那一番语重心长的话看似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却又好像在掩盖什么,好像,很怕她成全大义似的,拼了命地在劝她好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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