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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可在锦城见到了小师弟和二师姐？” 虞菱水不解道：“六师姐你怎会知道锦城之事？” 一般情况下，灵犀师叔分配任务时并不会有多少人知晓的。 来叶榆城叫他们前去锦城的人分明是楚师爷，明紫夕又怎会知晓此事？ 明紫夕：“这个啊……” 她脸上浮现两坨红晕，有些不好意思道：“实不相瞒，此事本该是我去找你们的，结果我出山门时偶遇了楚师爷，一问之下，楚师爷也要去叶榆城。于是灵犀师叔就准许我让楚师爷替我去给你们带话了。” 虞菱水想起二师姐颜绯，她又问：“师叔可有收到二师姐和小师弟的回信？” 灵犀皱着眉头，“不曾。” “水水为何如此问啊？” 微沐疑惑道。 虞菱水摇了摇头，如实道：“我们在锦城只遇到了小师弟。他说他们遇到了魔兵，二师姐便留在那儿为民除害。” 堂上众人面面相觑。 “当真？” 不仅是灵犀，连向来笑眯眯的微沐都变了脸色。 虞菱水刚要开口，便听见慕惊尘温声道：“当真。” 灵犀和微沐对视一眼，堂内的气氛凝固了一下，随后微沐温声道：“先吃饭先吃饭。” 众人不再管此事，都埋头苦吃。 虞菱水则是悄声朝慕惊尘道：“关于我母亲的事。” 慕惊尘早以为等不到虞菱水的回应了，却冷不防听见她的回答。 他愣了半晌，才缓缓地绽开了笑颜。 晚饭结束后，大家都纷纷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去，虞菱水却留了下来。 她和微沐坐在桌子两侧，她有些正襟危坐。 微沐忽然笑了笑，给她递去了一杯清茶，“水水，别那么紧张啊。” 虞菱水接过茶水，点了点头，垂眸看着杯中的清茶发愣。 “你对你母亲可还有印象？” 前世的事情自然不能说出来。 虞菱水想了一下，摇了摇头，轻声道：“一点也没有。仿佛阿娘是被从我脑海中涂抹掉了一般。” 微沐轻轻点头，他叹息道：“师兄呐，此事由我来告诉水水吧，你可莫要怪我啊……” 而后，他认真朝虞菱水道：“你说的对。” 虞菱水猛然抬眸，这是何意？ 是说有人将母亲从她的回忆里硬生生给抹去了么？ 微沐继续道：“你的母亲可是金枝玉叶，万人之上的公主。” 虞菱水的母亲南宫绾是王朝最受宠的小公主。 少时，虞松羽以一管玉箫名扬天下。 那年，南宫绾随母亲去江南游玩，需要有人保护在身边。 昆仑山受了镜州白家所托，只得派出弟子前去保护那被无比尊贵的妃子和公主。 恰巧，这个任务就交给了灵犀和虞松羽。 灵犀向来话语极少，还总喜欢绷着一张脸；而虞松羽儒雅温和，风流无双，时时刻刻被那小公主使唤。 南宫绾自小被娇宠长大，虽身在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之中长大，却也十分天真无邪。 护送皇室去游玩，此事太过荒谬。 至少对虞松羽和灵犀这样的天子骄子来说太过侮辱人了。 然而，路上确实出了意外。 江中的水妖忽然冒头而出，在夜间潜上了船。 灵犀和虞松羽发觉后，虞松羽前去斩杀那水妖，而灵犀则在近处保护南宫绾和其母妃。 溶溶月色之下，浅衣少年飞身而起，他手中的玉箫泛着柔和的光芒。 箫声起，水妖散。 南宫绾自此对虞松羽倾了心。 夜晚，虞松羽坐在栏杆上，听着水声涛涛，他神识布满整条船，生怕又出什么变故。 南宫绾却没睡着，她在婢女的搀扶下走出房间，站在床板上仰望那坐在二层栏杆上发呆的少年。 她辞退了婢女，骄傲地抬起头，命令道：“你，下来。” 虞松羽也不恼，依言跳了下来。 南宫绾眨巴着好看的眼睛在思考该如何开启话题，这个从未有如此烦恼的小公主想了许久，方才指着虞松羽腰间的玉箫，问道： “本宫见你这管玉箫十分好看，它可有名字？” 虞松羽闻言解下玉箫递给南宫绾，“此萧名为‘明月清风’。” 南宫绾接过玉箫，垂眸看着那管玉箫，笑道：“‘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倒是好名，十分适合你。” “哦？”虞松羽微微挑眉， “殿下这是何意？” 南宫绾抬眸望着他，十分真挚道：“我见你第一面，便觉你是出红尘之人。你身上纤尘不染，唯有清风明月方能与你相伴。” 可后来，那本该清风明月，不染人间烟火的山上仙人却坠了红尘，染了情欲。 护送任务圆满完成，在虞松羽和灵犀离开时，南宫绾忽然唤道：“虞松羽——” 虞松羽顿住脚步，微微侧身，“殿下还有何事？” 南宫绾眼眶通红，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哽咽：“我还能见到你吗？” 虞松羽停在原地，他张了张口，却一句话都无法说出。 南宫绾以为她再也无法听到他的回应，她的心一寸一寸沉了下去。 就在这时，他的声音随着微风传入她耳中。 他说：“殿下，有缘自会相见。” 南宫绾垂下长睫，掩饰住双眼里的情绪。 有缘自会相见。 可人生海海，从来都是情深缘浅。 再次见面是他找了师父要了一趟去天都的任务。 他在摘星楼潜伏，试图找出那入了天都的妖物。 正巧那日是花灯节，南宫绾偷跑出宫。 妖物横行，少年遵循妖气在大街小巷中穿行时人群忽然轰动起来。 前方人挤人的，有人忽然把一个少女朝他推了过去，他下意识地接住那女孩。 推搡间，少女头上的幕篱忽然掉落，露出了一张美轮美奂的脸庞。 周遭人山人海，熙熙攘攘，天上忽然放起了烟花。 火树银花和辉煌的灯火落入少女眼中，美得难以言喻。 那一刻，少年慌了神。 “虞松羽？！你怎么在这？” 南宫绾与虞松羽肩并肩走在长街上。 虞松羽有些苦恼道：“我是来执行任务的——倒是殿下，你可知此时天都城中有妖物出没，你怎能偷偷跑出宫呢？你可知若是你今夜撞上的不是我而是妖物，你——” 南宫绾忽然踮起脚尖吻住了他，堵住了他滔滔不绝的嘱咐。 女儿香扑鼻而来，虞松羽只觉所有血液都往头上涌去。 两人身后是热闹非凡、灯火辉煌的长街，上空是轰然炸开的一簇簇烟花。 南宫绾的脸颊红扑扑的，她轻声道：“虞松羽，我想见你。” 虞松羽所有的担忧与嘱咐都被堵在了心头。 他喃喃道：“殿下，你......” 南宫绾伸手按在他的唇上，堵住了他接下来的话。 她说：“别说话，当我是在做梦，好么？” 然而，她是公主，她自小受臣民供养，便应当担起她的责任。 她可以在内联合世家，嫁给臣子；也可以对外联姻，去别国和亲。 只是，她最不能的是嫁给他。 她苦苦哀求，父王始终不肯松口。 到了这里，微沐忽然止住了音。 虞菱水轻声道：“后来呢？” “后来啊......” 微沐有些不忍心继续说了。 后来，虞松羽带走了南宫绾。 他不能看着她在那高墙围绕的深宫里郁郁寡欢，而后香消玉殒。 那大概是他们最幸福的一段时光吧。 他们两个到了一个无人知道的地方隐居，那里有四季轮换，有日出日落，也有虫鱼鸟兽，还有他们两个。 只是结果不遂人愿。 皇帝发动天下人之力，去寻找他最受宠的女儿。 最后，他们趁着虞松羽出门采购时抓走了南宫绾。 虞松羽回来时，那里只剩下了嗷嗷大哭的虞菱水。 微沐又沉默了。 虞菱水眼中水光闪烁。 许久后，她才道：“后来呢？我阿娘怎么样了？” “她被关在了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微沐顿了顿，“再也没有人见过她。” 他还记得，那年，他失踪许久的师兄再次踏入山门。 他面容憔悴，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很多岁。 他手里牵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 小团子脸上也挂着泪痕，楚楚可怜的。 再后来，师兄亲手封印了那个小团子的记忆。 虞松羽把虞菱水托付给他们照料。 他则是四处奔波，寻找南宫绾。 期间，他没有任何南宫绾的消息，却仍旧不肯放弃地寻找着。 他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捡到一两个无家可归的小孩， 他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寻找南宫绾上，很少陪自己的女儿，但他看见无家可归的小孩时，又会想起自己的女儿。 一想到女儿，他的心就软了下来，他不想看到像女儿一般大的孩子无家可归，有些甚至奄奄一息。 于是，他把他们都捡回来了昆仑山。 再后来，虞松羽做了掌门。 他也没有放弃寻找南宫绾。 那么多年，他得到的消息寥寥可数，每一次他都欣喜若狂地赶到消息说的地方，却总是一无所获。 微沐轻声道：“水水，你原谅师兄吧......” 虞菱水抬手擦去了脸上的泪水。 微沐继续道：“师兄说，这次不一样。这次极有可能可以找到你母亲。” 虞松羽临走前说，“替我对水水道一声抱歉。这些年来，我因为她母亲之事四处奔波，很少尽过父亲之责......水水的眉眼越发的像殿下了。” “顺利的话，我会把殿下带回来。不顺利的话......” 他的声音低了下来，低得几乎要叫人听不见了， “不顺利的话，我陪她死。” 虞菱水的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微沐似是有些不忍，却还是抬手，缓缓地解了她的封印。 大片大片的回忆忽然注入脑海中。 这一次，虞菱水终于看清了阿娘的模样。 虞松羽说得没错，虞菱水的眉眼与南宫绾十分相似。 只是，她回忆里的母亲褪去了少年时的骄纵跋扈，温柔得一塌糊涂。 她认认真真地给虞菱水梳头发，然后低头亲一口虞菱水的脸颊，感叹道：“水水真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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