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开门,毛茸茸的脑袋便探了出来,朝着窗边方向,“燃哥哥,你怎么会来雪棠宫的?” 谢泠燃伫立原地,没有说话,那眉眼在月色里显得清洌。 他确实是第一回 涉足雪棠宫,还是在不合时宜的深夜贸然前来,连衣角都在匆忙中沾染上了户外的湿寒。 “找我有事?”阮棠轻手轻脚走上前,这才发现了谢泠燃右手一直背在身后,寡淡的神色略有几分不自然。 有风骤起,在屋檐盘旋过后,复又穿进廊道。 阮棠穿得单薄,还正染着风寒,没敢在外头耽搁太久,直接问:“燃哥哥,你手上藏了什么?” 风吹动两人衣角,窸窣摩擦,谢泠燃动作虽缓,却很明确,没有游移,将手里的东西递到阮棠面前。 那是一串深红色的糖葫芦,裹了层糖浆外衣,每一颗山楂都剔透饱满,色泽透亮。 “冰糖葫芦!”阮棠眼睛亮起,忙不迭接过来,问,“你出宫了?” 出宫一趟对谢泠燃来说并不算难事,也不必大费周章,所以当他说出“顺便”二字时,阮棠也觉得很合理。 当然还得是他把这事放在心上了才能记住。 “我该走了。”送出冰糖葫芦,此行目的既已达到,谢泠燃没想过多留。 可当他说完这句话,却听廊道另一侧,有轻缓的脚步声传来。 阮棠自然也是听见了,凭声音大小估摸出距离,“来不及了。” 谢泠燃只觉衣袖被一股力道扯住,旋即眼前场景变换,人已被拉入屋内。 寝卧燃着炭火,要温暖许多,一灯烛芯散着微弱灯光,晕染四周场景。 阮棠整个后背都抵在门上,同谢泠燃面对面站着,一双眼睛在黯淡的环境下倒映了跳动的烛火,又亮又润。 不多时,廊道的脚步声在门口停下。 门扉响起两声轻叩,棣儿在外头唤道:“九公主。”她是来看看阮棠还有没有事要吩咐的。 “棣儿,我睡下了,你就别进来了,没什么事。” “是。”棣儿领命。 彼时谢泠燃正敛着眼,恪守非礼勿视的君子之道,不曾有一眼扫过寝卧内的布置与陈设。 那烛火也一并映在了他脸上,打出半道侧影,衬着如玉的面庞,摇曳生姿。 烛台上本是残烛,此刻油尽烧涸。 阮棠直勾勾盯着的那张脸就这么猝然没入黑暗之中。她夜视能力不太行,使劲眨巴了好几下眼睛,才勉强适应一些。 阮棠摸瞎挪去烛台旁,还不忘安抚道:“燃哥哥,只是蜡烛烧没了,你别怕。” 怕?怕的倒像是她。谢泠燃心里失笑。 哪怕是用白纱挡住双眼,盲目状态下,谢泠燃使乘风剑的招式仍然丝毫不差,这种黑暗程度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不影响看清周遭。 所以在阮棠双手颤颤巍巍找不见灯芯时,是他接过折子替她燃上的。 烛火复明,影子打在墙沿,交融在一起。 谢泠燃和阮棠同站在桌案旁,隔着朦胧烛火,双眼不期然相望。 是谢泠燃率先别开眼,他神色似有无措,生硬地找出话由:“之前那枚传讯珀,九公主还收着吗?” “当然。”气氛被惊扰,阮棠回神,抬手从衣领中翻出吊坠一般的传讯珀,指给他看,“燃哥哥送的东西,小九一直都贴身挂着呢。” 细细的挂绳缠在雪白的脖颈上,压出浅色红痕。 那一小块肌肤被磨到了,有几分痒,阮棠禁不住抬手轻挠一下。 谢泠燃视线再次同她错开,“能否先摘下来给我。” 阮棠没多问,听话照做便是:“喏。” 传讯珀由阮棠贴身挂着,被放进谢泠燃掌心里时,尚有余温。 不算烫的温度,却格外灼人,让他神色跟 着凝了一瞬,竭力让想要握起的掌心继续平摊着。 内心勉强接受下来之后,谢泠燃默念口诀,两指并拢,在那枚传讯珀上方轻轻点过。 一缕荧蓝色淡光转瞬即逝,汇入血色玉坠之中,却犹如点石成金,里面封存的蝴蝶好似活了过来,正徐徐振翅。 阮棠瞧得目不转睛。 谢泠燃那边却已结束:“给。” 阮棠好奇地把玩着物归原主的传讯珀,里面封存的蝴蝶仍旧在沉睡,方才的振翅仿佛错觉而已。 她不是第一次见那荧蓝色的光芒,不难猜出谢泠燃刚做了什么:“燃哥哥,你给传讯珀里赋了灵力?” 谢泠燃点头:“嗯,一些。” 阮棠追根问底:“干嘛用的?” “这坠子叫传讯珀,是灵游阁弟子用来互相联系所用。你没有灵力,拿了也无用。” 谢泠燃说的这些,阮棠早从系统口中听到过,尚未捕捉到其中的重点,抬眸追问道:“然后呢?” “我赋了灵力后,你若有事——”谢泠燃的话很明显顿了一下,才缓缓言明后半句,“便可联系我。” 阮棠狡黠一笑,将传讯珀当宝贝似的挂回去,“那无事便不能联系燃哥哥了吗?”还未等来回答,她又淘气掩唇,语气夹得矫揉造作:“哎呀,不对,想你明明也是件大事,小九每天的头等大事。” 俗话说,远水救不了近火。 要是真有什么事出,联系谢泠燃又有何用,他总不可能立刻从千里之外的江南来到她身边。 况且洛京宫中如无澜死水,好端端的哪儿来什么大事,阮棠权当谢泠燃此举是方便她去骚扰他的。 至于肯这么做的缘由,恐怕只有谢泠燃自己心里最清楚了。 阮棠忽的又想起前两日刚让系统查过攻略进度,那会儿才只有30%,此时此刻,怕不得有七八十了?要不,再加把劲儿? 谢泠燃并不知乖顺垂着眼睫的阮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言语撩拨完他之后,便陡然陷入另一种思绪里去,唇角微微翘起,表情刻意绷着才不至于太放肆。 “……”谢泠燃很有必要地提醒,“灵力不多,每日最多只可对着说三句话。” 阮棠并没有得寸进尺,通情达理道:“反正每日都能联系到燃哥哥就行。” 门外又响起阵阵脚步声,是雪棠宫中的宫人在提灯夜巡。 谢泠燃才觉呆得太久,原只是想在门外送完冰糖葫芦便走的,后来不仅被阮棠拉进屋里,还莫名奇妙地给送她的那枚传讯珀赋上了灵力。 何其荒唐糊涂。 寝卧之内烛火未熄,很快便有宫人扬声询问:“九公主,您歇下了吗?” “快了。”阮棠装得困倦,又有种被扰醒的不满,语气埋怨,“你们别老在外边走来走去的,吵得我睡不着。” “是。”宫人小心应着退下,门外脚步轻远了。 他们见不着,阮棠正神采奕奕地咬下那串糖葫芦,毫无倦色。 有糖浆蹭到嘴角,被她伸舌给舔了去,两腮鼓起,说的话含糊不清:“燃哥哥,很甜。” 谢泠燃眼皮底下,便是那红润的双唇,沾染晶莹糖丝。 他喉结无意识轻滑,别了眼:“嗯。” “给你也尝尝。” “不必。” 阮棠只吃了一颗山楂,不着急咬另一颗,甜味还留在唇齿间。 她偷瞄一眼谢泠燃,见他似乎略有些心神不宁,注意力并不集中,视线盯着门口方向,余光微闪。 蜡烛烧到中间一截,烛油滴入烛台,声响几不可闻。 可在这静谧室内,却同时落入两人耳中,叫人难以忽视。 声音很轻。 距离,也很近。 毫无征兆的,阮棠突然踮起脚尖,侧头,亲了过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这么天大的胆子。 或许是许久未尝到的冰糖葫芦甜得她心情大好,或许是明早之后便会和谢泠燃短暂分离,又或许是此时此刻的气氛不干点什么实在说不过去…… 温软的唇畔擦过,谢泠燃呼吸一滞,后知后觉尝到了很淡的甜味。 收回的视线撞入阮棠睁着的眼眸之中,她并无羞怯之意,反而像在很认真观察他的反应。 哪怕看不见,谢泠燃也知道—— 他不仅呼吸不稳,眼睫颤也得过分厉害,热意从脖颈蔓到耳根,再直扑上脸。 在这个亲吻里,输得一败涂地,模样狼狈。 阮棠心里数到十的时候,肩膀才被反应过来的谢泠燃用力推开。 明明亲得挺久了,她却有些意犹未尽,不能再多做点什么,实属可惜了。 “你——”谢泠燃心里是气的,以至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什么样的语言都无发道明阮棠的轻佻胡闹,她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怎么能对他做这种事的? 偏偏阮棠还兀自舔了下唇沿,不知羞地问:“燃哥哥,甜吗?”
第25章 狭路相逢 少年和谢泠燃分道而行 晨光泛着亮白, 雾霭未散,玄武道一眼望不见尽头。 一行人缓缓前行,脚踏青石板砖, 间错着发出笃笃的响。 朦胧雾中,响起阮平帝的声音:“泠燃君, 朕便送到这了。” 谢泠燃在一旁颔首:“陛下请回。” 他来时, 迎接场面盛大,人群浩荡乌泱。如今离宫, 为了便于行事,送行的只有几人而已。可人多人少,并不妨他心境仍旧澄明如水, 无波亦无澜。 出了玄武门,接下来的路由宫人领着,直至无法相送。 迈过最后一道城门便算出了宫, 宫人安静退至宫道两侧,谢泠燃脚步却停下了。 他伫立原地, 眸光微侧, 遥遥朝后望了一眼。雾散些许, 可长长的宫道仍旧空无一人,一如落空的情绪, 不知怅惘缘何。 “泠燃君, 可还有挂念之事?切莫耽误了出宫。”许久未见谢泠燃有动作,一位年长的宫人上前提醒。 听到“挂念”一词,谢泠燃拂袖转身,声线平淡:“无事。” 宫里宫外,同一片天色,东方新日初升。 谢泠燃的身影沐在朝阳里, 背上的乘风剑如获新生,盈满日华,剑穗和他发丝交缠不清,一块儿随脚步轻动。 城门缓缓闭合,皓空中却骤然划破一道娇声:“燃哥哥!!” 四野空旷,有回音荡起,扣在心弦上。 谢泠燃脚步顿住,转身循着声源仰头。 只见高高筑起的城墙沿,阮棠半个身子都快探出来了,双手还大幅度挥舞着,生怕他忽视那灰颓中盛出的一抹艳色。 她并没有失约,果真来送他了。 刹那间,心中的怅惘如雾一般散了。 只是这动作多少有些危险,她独自一人跑来的,万一失足跌下来也不是闹着玩的,谢泠燃不耐眯了下眼。 隔十多米米的高台互相对望,两人的身影都在彼此眼中缩成小点,阮棠忽听见谢泠燃道:“回去。” 她一愣,这声音自脑海传来,跟系统的又很不一样,如清风拂过耳畔,近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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