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棠自顾自点头,双手在颊边扩成一个半弧,扬声喊:“小九等你回来!” 这话说的,好像洛京才该是谢泠燃的归宿一般,周遭的宫人虽面上对此表现得无动于衷,但怕是很快便会有情报往各宫通传。 阮棠不好再以这种呼喊的架势说话,她拽出脖子上挂的传讯珀,告诉谢泠燃:“燃哥哥,等我看不见你背影了就回去。” 这枚传讯珀赋了谢泠燃的灵力,他不需要相同的实物便可听见阮棠说了什么。 于是他最后再深深地抬眼看去,像要定格这一画面,随即利落转身,沿原路走去。 - 日光渐明,落入庭院,继而攀上窗棂。 雪棠宫正因为九公主一大清早就消失不见而乱着,见阮棠安然无恙地回来了,一宫的人瞬间心安下来。 阮棠平日里有多贪睡,宫人们都知晓,纵使爱玩也抵不过,谁能想到她一大早会自个儿跑出宫去。 棣儿替她添了件衣,忍不住口头责备:“九公主,您怎么又乱跑?” “嗯。”阮棠没像以往嬉皮笑脸扯个理由出来,反倒失魂落魄地应下了。 见她眼睛有点红,棣儿不再作声,端了一直 热着的药来。 药汤漆黑浓稠,入喉仍旧苦涩。 一碗见底,阮棠想起昨晚那串冰糖葫芦,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嘟囔一句:“棣儿,我还困呢,想再睡一觉。” 其实昨晚那个偷吻,阮棠也并不是真像表面上那样镇定。 她一整夜好像都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被扰得失眠,今早还差点睡过头,没赶上去给谢泠燃送行。情绪大起大落之后,困意直袭上来。 棣儿取走空碗,退到门外。 “那九公主好好休息,我在门外守着,有事唤一声便是。” 只是这一觉睡得着实有些长。 阮棠醒来时,寝卧内的光线半明半昧,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她下床倒了杯水灌下,又取出挂在脖子上的传讯珀捣鼓起来。 天色估摸着正傍晚,谢泠燃离宫有小半天,也不知他此刻到哪儿了。 阮棠跟打卡似的,随心所欲地对着传讯珀说完三句话后,拍一拍手,出门找吃的去。 - 某处密林,支出一片浓荫,穿梭其间,就像落入不见天日的尘网。 谢泠燃一袭白衣,身背银剑,风光霁月的姿容在暗淡周遭尤为瞩目,仿佛天上星子误坠凡尘之中。 这林子除了飞禽走兽,少有人敢在夜里涉足,因此极静。 而早在方圆数里之外,谢泠燃就捕捉到了密林深处传来刀剑相接之声,昭示一场伏击正在不远处激烈展开。随着距离靠近,还能闻到空气中弥漫了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半路遇此,缠斗双方所属阵营是非难辨。 谢泠燃蹙眉,并无心参与,可对峙双方的局势却僵持许久,刀剑声不绝于耳,纠缠着不分胜败。一群人横亘眼前,寸步难行。 远下江南,路程迢迢,绝不该就此耽搁。 路仅此一条,谢泠燃还在犹疑之际,却有一道剑风迎面袭来,直击他命门。 谢泠燃轻踮足尖避开,并未拔剑。 面前落下一个蒙面纱的黑衣人,双目凶狞,大有不留活口的意思,其心也昭昭——任何人误闯密林,便是来了鬼门关,都别想活着离开。 可见刀光剑影中,分出来两拨势力。 一方像是舟车劳顿后的旅途行人,衣饰穿着并非洛京打扮,却干练有序,显然作了一番伪装;另一方便是将谢泠燃拖入战局的蒙面黑衣人,一个个的剑意都很凶,不留余地。 黑衣人提剑步步紧逼:“谁派你来的?” 谢泠燃眉间簇聚,并无兴致答他的话,也无意拔剑脏了手。 这黑衣人却不识好歹,见谢泠燃抿唇不答,剑越来越快,专挑要害攻来。 避过数十次杀招后,两人的位置并未改变分毫,谢泠燃仍旧一脸风轻云淡,倒白白作废了黑衣人的剑招与气力。 黑衣人气急,两指抵于唇边吹了个暗哨,霎时间,其他黑衣人都围攻过来。 他们齐心协力地环成一个圈,将谢泠燃包围在其中,如此,原先被攻讦的另一方人马有了短暂的喘息机会,也纷纷注意到了这个遗世独立的白衣少年。 黑衣人的脚步踩碎地面枯叶,圈子在不断缩小。暗哨就是个信号,需要一齐来对付的人恐怕都不简单,他们目露警惕之色。 林中,一黑一白,仿佛截然对立,从颜色到气场全都相斥。 谢泠燃仍未有拔剑意欲,但和这些穷凶极恶的卖命之徒,也无道理可讲。 就算明白坦言自己是路过又如何,他们的剑并不会因此而停。 四周有古苍老树合抱,枝叶开散如巨伞。 谢泠燃余光扫过,心下已有打算,袖袍底下的手微动,正待运起灵力,却听见有少女的声音传入耳中—— “燃哥哥,你现在到哪里了呀?” “小九错了,昨晚不该色迷心窍亲你的。” “要不等下次你回洛京,我让你亲回来?” 一连三句,没有停顿,但足够让谢泠燃失神片刻。 而这片刻恰恰让黑衣人有机可乘,看准时机一齐围攻而上。 饶是如此局面,谢泠燃也有足够余力和把握全身而退,收拾好的神色再也难见刚才的无措与茫然,端得一派从容。 “咻——” 谢泠燃身手未现,已有数十支羽箭凌空射出,一一击中黑衣人手中的剑,堪堪破了围困的死局。 长剑乒然落地,有人踏马而来,在剑光中映出一道身影,意气风发。 剽马之上,来者身穿圆领紫袍,在暗处融成墨黑颜色。 那同样是位十六七岁的少年,马尾高束,左耳挂繁复玉坠,五官立体而深邃,手持箭弓,未揽马缰,全凭本能驱马前行。 他唇角噙一抹笑,路过时俯视谢泠燃道:“不用谢。” 谢泠燃面上未有多余表情,视线与他交错而过,不置一词。 看清马上少年,黑衣人迅速拾剑,转而改攻向他。 毕竟其人,和见过的画像一致,正是他们此番行动目标。 少年也不遑多让,从箭筒中抽箭,搭弓张弦,弓开如满月,箭去无影,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两方人马以其为中心,又一场混战展开。 弓箭适合远攻,而长剑却可守攻两用。 若没了距离优势,少年终难以寡敌众,何况待箭筒中没了剑,落于下风只是迟早之事。 但这与谢泠燃无关,哪知对方却将主意打到了他身上,遥遥呼喊:“喂,礼尚往来,我刚好歹帮了你,你怎得还好意思袖手旁观?” 不过言语而已,激不了谢泠燃半点,他还是一脸淡漠地立于纷扰以外,且像随时都要离开的样子。 少年哼笑,缓缓摊开掌心,指尖挂一样东西。 他的语气势在必得:“那你看看这是什么?” 看清那东西,谢泠燃眼神一凛,乘风剑随之出鞘。 他无意入此局,可偏偏两方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少年手里的东西,正是刚从他身后顺走的剑穗。荒唐的是,剑灵居然还默许了,哪怕违背主人意志,何其可笑。 剑穗万不可沾血,谢泠燃出言警告:“收好。” “行。”少年答得干脆,将剑穗收入袖中,悠哉等着他解决这一行黑衣人。 好在他没赌错,谢泠燃的身手并未让人失望,剑光闪烁间,一个个黑衣人都负了伤,伤重,却不是死手,尚且留了他们一条活路。 刺杀任务失败,不妨碍他们落荒而逃,孰胜孰负,已见分晓。 但少年怎么也没想到,这剑最后搭上的是自己的脖颈。 他坐于马上,谢泠燃立于身侧,最尖锐的剑首正对喉咙,只用一剑便能封喉。 谢泠燃并未掩藏声音里不耐的情绪:“还来。” 银白色的剑近在眼底,少年垂眸,觉得这剑有些熟悉,却想不起在哪见过。 他挑挑眉,拿出袖中的剑穗抛过去,乘风剑方才移开,旁观的人都松了口气。 谢泠燃检查一番,剑穗完好,只是经了旁人之手,让他心里无端生出不快。 他深吸一口气,悉心挂好剑穗,收剑转身离去,片刻也不愿再多呆。 等谢泠燃的背影消失在密林更深处,有人上前,冲少年低声开口:“殿下,这少年的剑似乎有些眼熟。” 少年挥一挥手,利落迅捷,忽的正经许多:“无妨,只要不是拦我们路的即可。” 风骤起,吹过林间,松涛阵阵,如同狼呜。 少年和谢泠燃分道而行,去往两个方向,南辕北辙。
第26章 雪域世子 【原书另一位主角已出现。】…… 近日, 各宫又有新消息传出,成了消遣谈资。 阮棠以养病为由,赖在雪棠宫里没出去, 倒是阮芥来看她时才知道有这么回事儿。 彼时,阮芥正拿糕点喂池里游鱼, 像是随口一提:“小九, 我听六皇姐说,雪域世子快要入宫了。” 阮棠“哦”一声, 眼睛盯着那一尾尾好动的红鲤,脸上瞧着没什么精神。 “你就不好奇啊?雪域世子哎。”阮芥实在看不惯阮棠这幅样子,有意勾她兴趣。 还一边寻思着不就走了个谢泠燃, 整日跟丢了魂似的 ,何至于此? 但阮棠单纯只是昨晚没睡好而已,她慢半拍地反应过来, 眼里突然憋出股坏劲儿,揶揄问:“雪域世子?那他父皇该不会叫雪王吧?” “雪王?”阮芥没听明白。 阮棠点头, 这么想着, 心里已经哼出了熟悉的调子, 唇角忍不住地上扬。 在《绝代双骄》这本书的故事设定里,天下大势一分为三, 洛京、雪域和漠原。洛京领土与二者互有交攘, 且目前风头最盛。而灵游阁属于仙门,是独立于三者之外的存在。 人间权势不过浮生半载,过眼云烟,哪抵得过飞升成仙,这也是为何年纪轻轻的谢泠燃能如此受到各方敬重。 阮芥继续道:“四皇兄驻守洛京和雪域交壤边界,跟这世子肯定也打过照面, 我听六皇姐说,他年纪不过十六,跟我们还差不多大呢。” 乍一听,阮棠忍不住接话:“十六?这么年轻?” 阮芥敲她脑袋:“什么年轻不年轻的,你不也才十五吗?” 阮棠吐了下舌,绕开这个话题,跟着专心喂起鱼来。 前春暖,后春寒,天气乍暖还寒。 隔日,阮棠回翰林院上学的清晨,宫中起了冷雾。 乳白色雾气跟层薄纱似的,人从不远处走来,面容都模糊不清。 十字相连的四通廊道,两路宫人相继擦肩而过,只听匆忙却有节奏的脚步声一阵一阵。 困意战胜了好奇,阮棠没回头望去一眼,辨认那行人是打哪个宫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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