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持卷,看似心无旁骛,然而一开口便是:“浮梦楼是何处?” 阮棠反应不及,又不想骗他,支支吾吾说:“反正那里不好玩……” 谢泠燃合卷,翻起旧帐,“原来那晚,你与封戏卿避开我,去的便是此地。” 阮棠服软:“我就是没去过,想见识见识嘛。” 谢泠燃淡淡嗯了声:“下次,我陪你去便可。” 听闻这话,阮棠瞬间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连连摇头,“我再也不去了!燃哥哥你也不许去!” 谢泠燃静静看她一会儿,点头,“你若不喜欢,便不去。” 时有云影飘过,光线明暗交织。 也像屋内面对面的两人,坦荡的是谢泠燃,遮遮掩掩的是阮棠。 “小九——” “燃哥哥,你不要说话了,生病了就去床上睡着休息!” 阮棠脸有些红,多半是对自己感到羞耻,所以才阻止了谈话继续。 谢泠燃相当顺从,照她的话做了,以致于让她觉得非常愧疚。 接下来一整日,阮棠都守在谢泠燃床边,哪儿也没去,美其名曰是照顾他。 无论谢泠燃说什么,她都不肯走,守到后来,就这么趴在床沿睡着了。 夜已深,月光落进屋内。 谢泠燃披衣,将快灭的烛火须燃上,轻手轻脚,没有吵醒阮棠。 她的睡颜沉浸在月光与烛光之间,没了醒时那种娇憨,安静而漂亮。 床上尚有余温未散。 谢泠燃没多犹豫,把人给抱上床,动作轻柔。 阮棠很乖,蜷缩进温暖的被窝里,不吵也不闹。 谢泠燃失笑,他的怀抱与被窝相比,确实少了些温度,也无怪乎她毫不贪恋。 被子挡得严实,阮棠在睡梦中,却将抵不住热意,将手悄悄探了出来。 谢泠燃克制不住,抓起那只手,轻吻了吻她指尖。从中指摩挲到无名指,神色之间,温柔缱绻。 有些呓语就要绕过他慎独的边界,从唇齿间溢出。 可睡梦之人,无从知晓。 - 两人离开漠原如同来时一样,无人相送。 谢泠燃想要低调行事,女帝欣然应允。 那艘奢华的船只还停留在岸边,来去一趟漠原,无事改变。 阮芥一如既往地吊儿郎当,见面第一句先不问她好,而是问:“妖物除了吗?” 阮棠没好气:“那是自然。” “都瘦了。”阮芥捏捏她脸,“看来漠原那地方也不养人。” 病了一场,能不消瘦些吗。 阮棠腹诽,怕阮芥当场炸毛,不敢明说这件事。 还是封戏卿懂得体贴人,关切问她:“此行可有遇到危险?” 阮棠摇头,模棱两可答:“有燃哥哥在,总能化 险为夷。” 封戏卿勾唇,不接这话茬,阮芥的目光却向谢泠燃移去。 两人眼神刚一接触,谢泠燃便避开了,仿佛瞒了什么事。 阮芥找到时机,偷摸问阮棠:“怎么感觉谢泠燃有些回避我?” “你不是一直不喜欢他吗?他怕你。”阮棠态度敷衍。 “对对对!就是怕!”阮芥琢磨出这诡异的感觉,形容道,“跟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都不敢直视我,这还是那个堂堂正正的泠燃君吗?” 明明没发生过更出格的事,阮棠却被说的也莫名有些脸红心跳,下意识垂了垂眼睫。 这一下立马被阮芥给抓住把柄,压抑着才没嚷出声:“小九,怎么连你也不敢直视我?你俩背着我做什么了?” 阮棠一掌拍在他凑近的脸上,毫不留情,“没什么!你别瞎想。” 船行水面,向北而去。 短短数日而已,朝夕便从初夏天气转为寒冬。 阮棠已换上封戏卿特意备下的衣饰。 完全雪域风格,圆领衣襟上围一层柔软绒毛,贴得脸暖呼呼。 桃衫雪裙,外披轻裘,腰间挂叮叮当当的环佩。 成套的头饰也是如此繁琐,珠玉宝钿,眼花缭乱。 阮棠嫌麻烦,另有一点私心,才没戴上。 她每日清晨还是偷跑进谢泠燃房间,由他为她梳灵游阁中女弟子常见的简单发髻。 一路常遇冻结的不破冰河,船只无法再往前,只能驾马车而行。 此时已至雪域边界,遥遥便能望见一座庞然雪山,白皑皑的,像能直通到天上。 白日光线明时,通体色泽又如琉璃,光彩夺目。 阮棠趴在马车窗前,寒风刺到脸上也不避,而是感叹:“这山叫什么名字,好漂亮! ” 封戏卿细细说与她听:“此山名为浮玉山,不过你无事可不要靠近,山下镇着魔。” 阮芥也被这景色给吸引住了,不要说雪山,他生平连雪都才见过一两回。 如此景致的山底却镇着乱世之魔,他瑟缩一下,往马车里靠了靠。 阮棠将他反应纳入眼底,象征性地握了握拳头,“少吓唬我。” 谢泠燃抬手替她挡了挡风,沉声肯定:“他说的是真的。” 马车逐渐深入雪域腹地,不见片雪,只听寒风刺刺地刮。 随着离浮玉山越来越近,阮棠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身上流的血都热了。 明明很冷,但她却热得想卸下轻裘。 眼前的浮玉山好似也变换了模样,不再是通体澄澈,冥冥之中,仿佛有种道不明的牵引…… “小九?”谢泠燃清冷的一声唤回她深思。 阮棠:“啊?” 谢泠燃将帘子拉下,挡住寒风,也挡住阮棠直勾勾盯着浮玉山的视线。 车内还有其他人,他只是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到手上,没有抬手去碰,轻轻问:“怎么了?” 阮棠摇头,忍着那不知从何而来的热。 也轻声回:“没……”
第51章 阵中大魔 “四皇兄!” 浮玉山周遭有风而无雪, 如一道屏障。 过了那地界,才有雪花纷纷扬扬飘落下来。 雪域圣殿银装素裹,金瓦白雪, 红墙银衣。 积雪铺满宫道,脚踩下去松软有声, 夹道梅花开得正盛。 阮棠与谢泠燃挤在一把伞下, 有意落后阮芥与封戏卿。 “燃哥哥,你听过一句诗吗?”她声音只在伞下才能听清, 故作意境地吟诵出来,“‘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1]今日我们两个一起淋的雪, 是不是也算共同白头?” 雪花擦着伞檐落下。 伞面是水墨画迹,画中仿佛也一派雪色。 谢泠燃驻足,折来一支红梅, 默然承认这一说辞。 阮棠脱口便道:“定情信物!” 见她知晓其意,谢泠燃轻浅地勾了下唇。 阮棠与阮芥前来雪域圣殿拜访, 却不是以洛京皇室的身份, 而是继续充当灵游阁中与谢泠燃随行的师弟师妹。因此他被封戏卿带去拜见镇淄王时, 两人便没去。 雪落不断,屋内暖炉烧得旺。 阮棠顾着侍弄那枝梅花, 没理会阮芥一会儿说要打雪仗一会儿又说要堆雪人的心血来潮。 雪域只是暂时歇脚的地方, 并不会呆太久。 只怕还等不及梅花干枯,便要先离开了。 思及此,阮棠忽有些想念离了许久的洛京。 目光一转,恰好瞥见封戏卿倚到门边,谢泠燃想来是有事在身,还未归来。 方才还抱怨不停的阮芥也望过去, 想这位东道主是不是来尽地主之谊的。 除了雪,雪域有什么好吃好玩的,他还暂且一无所知呢。 封戏卿肩头落了雪,脸色逆着天光,眉眼轮廓在阴影中更显立体。 他说话时是朗朗笑着的,“有人想与你们见一面。” - 这回目的地仍是雪域边界,只不过换了个方向。 雪深数尺,比来路更甚,封戏卿牵来一匹毛色雪白的马,扶阮棠坐上。 马儿被养得极好,毛色漂亮,站在雪中,与天地融为一体,那双大眼睛又澄又亮。 一开始它还有些傲劲,扬蹄嘶鸣,不肯屈尊让阮棠骑坐。还得是封戏卿牵着缰绳,厉声喊它“暮雪”,马儿才逐渐变得温顺安分。 路途迢迢,阮棠怕被颠下来,小心给马儿顺毛。 也不管它能否听懂,张口便是:“暮雪暮雪,你真是一只好马儿、乖马儿。” 阮芥驾着另一匹枣红剽马,跟在她身侧捧腹大笑,“小九,你这叽里咕噜说些什么玩意儿呢?” 封戏卿终于没忍住,也跟着轻笑出声,然而他说的话还是帮着阮棠,“八皇子你听不懂倒不碍事,暮雪能听懂便好。” 见主人心情愉悦,暮雪嘶声,给足了面子。 作为奖励,阮棠轻轻拍了拍它脑袋。 封戏卿没有驾马,一路都牵着暮雪。 想当初他教阮棠骑马,她嫌累,还半会不会的便不肯再学。 此刻若不给她牵着,她必然会担惊受怕。 离雪域圣殿渐远,雪势渐小,地面凝成湿滑的一层冰。 铁马冰河,眼中映现成片帐寨,插旗树界,分明是洛京领地。 此处便是雪域与洛京的交壤之地。 四皇子阮榭带兵驻守此处,要见两人的也正是他。 只见阮榭一身戎装,挺拔站立于风雪中。 经年驻守疆塞,风吹雪扰,他模样反倒更加英朗。 他乡遇上许久未见的亲人,阮棠心里激动,眼眶一热,差点没哭出来,“四皇兄!” “小九。”阮榭伸手扶她下马,注意到那马儿时,似有若无瞥了封戏卿一眼。 阮芥也翻身下马,行礼喊了声“皇兄”。 阮榭点头回应,问起两人:“冷不冷?可还适应这儿的天气?” 阮棠摇头,“穿厚点就不冷了。” 路上花得时间久,天色微暗。 寒夜无月,帐寨周围燃起火把,点亮成片橘红。 阮榭将三人带入主营帐,热酒佳肴早已备下,还冒热气。 洛京与雪域吃食贴心地同摆在一处,完全不用担心会吃不惯。 可阮棠与阮芥呆一块儿就没个安宁,非得争争抢抢才算吃得香。 阮榭看他们从小闹到现在,无奈地摇摇头,端起酒杯寻封戏卿同饮。 几杯热酒入喉,无需任何场面话。 阮榭直接问:“这天寒地冻的,你怎么舍得把暮雪牵出来了?” 席间,封戏卿眼神毫不避讳,多次落在阮棠身上。 被问起此事,他毫不在意笑笑:“那若她受冻了怎么办?” 几月前,封戏卿前去洛京,阮榭是知晓背后缘由的。 不过是奉镇淄王的命,去挑一位合眼缘的和亲公主,他曾借玩笑同封戏卿说出肺腑之言,暗示并不希望被挑中的是胞妹六公主。 雪域太清寒,且离洛京千里之遥。 阮榭驻守此处,并不希望阮温亭也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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