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窗陪着我一道用饭,劳烦你多取一份。”宁毓承叫住了帮闲,数了十个大钱递过去。 “是是是。”帮闲瞄了眼陈淳祐,双手接过大钱,前去取了两份饭食过来。 陈淳祐拘谨地坐在对面,捏着空荡荡的钱袋,望着面前的饭食涨红了脸。 宁毓承拿起筷箸,道:“快些吃,等下去迟了,宁山长会拿我杀鸡儆猴。” 陈淳祐嗯了声,拿起筷箸埋头吃起了饭。明明堂的饭堂,他只来过一次,里面的白米饭香软,无需佐菜,他都一口气吃下两碗。 五个大钱,可以买两个半白面馒头,四个杂面馒头。平时他都是回家用饭,春荒时节,他只吃咸菜疙瘩,伴着一个半杂面馒头,或者豆子饭。 宁毓承喝了口汤,说起了“梅花”还是“兰花”的墨经题。陈淳祐这道题记得清楚,肯定地道:“是梅花。” “哈哈,我猜对了。”宁毓承笑道。 陈春祐不由自主也跟着笑起来,说起了他有疑问的两道题目。宁毓承答了,他颇为遗憾,道:“我脑子有些晕,要是在平时,我肯定记得。” “没事,两道题而已,肯定能考过。”宁毓承安慰着他,“我们快些,收拾一下去礼堂。” 陈淳祐赶忙端碗喝汤,饭菜他吃得干干净净,碗里的汤也喝得一滴不剩,满足地差点打嗝。 惊觉到不雅,陈淳祐抬手捂嘴,下意识抬眼去看宁毓承,见他似乎没瞧见自己的举动,已经起身朝外走去,心中一松,忙跟了上前。 算学考试很快开始,考号有所变动,不过,宁毓承照样坐在了讲台下。 考卷发下来,宁毓承大致看了一遍,都是些简单的加减算术,最难的题目,则是加减混合运算。 宁毓承很快就答完了题,他检查了一遍,准备交卷时,见他是第一个答完的考生,宁礼坤站在讲台上,目光灼灼望着他。 算学虽容易,要是宁礼坤知道对他来说容易,肯定会加重他的学习。 宁毓承不由得赶紧坐好,拿起纸笔装作思考答题,规规矩矩等着考试结束。 这次提前交卷的只有寥寥几人,宁毓承无聊等到考试结束,随着大家一起交了卷。 陈淳祐似乎没 考好,脸色比上午考完时还要苍白。宁毓承想要问几句,想到算学不比帖义,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接下来还有骑射,要是他心思恍惚,一个不小心。容易伤到自己。 骑射分为骑马,以及拉弓射箭。考生一分为二,一半先考骑马,一半先考拉弓射箭。 骑马是骑在马上,在校场上跑两圈,监考先生按照骑在马上的姿势,跑的速度打分。 拉弓射箭每人十箭,射中草垛六箭就为考过。草跺距离为五丈远,以外舍学生的年纪,他们的臂力顶多能拉开五斗弓,这个距离远近恰好合适。 宁毓承与陈淳祐都分到了先考拉弓射箭,他排在陈淳祐前面,站在一旁看着前面的考生射箭。 射箭考试与前两场考试完全不同,考场热闹得很。有人没射中,箭不知飞到了何处去,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少年调皮淘气,监考先生只笑着骂几句,便不管他们了。 到了宁毓承,他取出扳指戴上,搭箭拉弓,刷刷刷,射完十箭。 有两箭堪堪挂在草跺上,最后摇摇欲坠,掉落在地。只要射到草跺上,后面掉下来,也算射中。 “好!七郎厉害!”旁边的考生,一起夸张地喊道。 这里的弓箭不算精良,他用得不熟悉,且他手臂力气不够。但这个射击距离,以及准度,对他来说,算是不及格了。 宁毓承依旧团团颔首,道:“承让承让!” 到了陈淳祐,他取出扳指戴上,拉弓搭箭。 宁毓承仔细看去,褐色的扳指,看上去像用竹子做成,又像是牛皮。 陈淳祐侧头,咬紧牙关,额头与脖颈青筋突起,似乎用尽了全力,弓只拉开了八分,颤巍巍松手放箭。 宁毓承看着箭朝草跺上飞去,与此同时,陈淳祐痛苦地叫了起来,拇指鲜血淋漓。
第七章 还是没考过 考完的考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笑,其余人在准备考试,校场西侧正在考试骑马,马蹄声阵阵,喧哗热闹。 陈淳祐的突然喊叫,大家不知发生何事,有些人莫名其妙朝他看去,还有人望着射偏的箭矢,出言嘲讽:“陈淳祐,你再喊,箭也不会飞到草垛上去!” 监考先生林先生离得近,浓眉紧锁,脸上闪过不耐烦,他走上前,出声询问道:“伤得如何,可还能继续考试?” 陈淳祐惨白着脸,神色惊慌藏着受伤的右手,强忍住疼回道:“回林先生,学生不要紧,容我再继续。” 林先生上下打量着陈淳祐,不置可否道:“那便好,你且继续。后面还有人等着考试,莫要耽误时辰。” 宁毓承弯腰,从地上捡起破裂的扳指,扳指是用竹子制成,上面沾着带着皮的血渍。 陈淳祐将手在怀里擦了擦,血汩汩往外冒,怎么都擦不干净。他此时顾不上痛,脑子乱哄哄,惟有一个念头。 他必须考完! “等一下。”宁毓承沉默观望片刻,终是上前道。 林先生见是宁毓承,他便没有做声。陈淳祐不安看向林先生,不知所措看向宁毓承。 “先包扎一下,必须止血。”宁毓承指着陈淳祐的手,取出干净帕子递过去。 陈淳祐嘴唇颤动着,他愈发不安了,生怕被勒令不能考试:“我没事......” “你这样也射不中。”宁毓承果断打断了他的话。 考试是陈淳祐的心结,他马上闭上了嘴,看到宁毓承递过来的细布布巾,迟疑着不敢接:“七郎,太贵重......” 细棉布比绸缎还要贵重,染上血就算洗干净,只怕宁毓承也不会再用。 宁毓承不由分说将帕子塞到陈淳祐他手上,他淳祐眼眶红红,低头耷脑,珍重无比将布巾裹住了手指。 林先生尙等在那里,眼神在宁毓承身上掠过,停留在陈淳祐的拇指上,嘴角撇了撇,漠然转开了头。 林先生并非武将,相反他是读书人出身,考中举人之后,连续三次春闱皆落榜。 按照大齐的规矩,三次落榜的举人,可参加吏部遴选,出仕做官。 除去有过人才情,却考运不佳之人能靠遴选出仕,在京城侯官,比考中春闱还要难上百倍。 林先生在京城等候了三年,他家境普通寻常,京城侯官的各种花销,家中实在捉襟见肘,最终,他只能抱憾回到江州府,到明明堂做了教书先生。 凭着举人的身份,他难以进明明堂。所幸他父亲当年跟着人跑镖为生,会射箭骑马。他跟着父亲在镖局学会了骑马射箭,方在明明堂谋求到了差使。 其余落榜不第的举人,除去做幕僚,余下来就是做教书先生。更多者,不过在瓦子里给戏班子,青楼歌伎,写戏写唱词为生。 明明堂月俸丰厚,还有宁氏这份依仗,比起其他落魄举人,林先生的境遇不算差。 只林先生看到陈淳祐,等于看到陈全进。回想着当年的自己,他心情格外复杂。 对陈全进侯官的结果,林先生始终紧盯着。盼着他能侯到官,又生怕他能侯到官。 宁毓承对林先生抬手施礼:“林先生,陈淳祐手受伤,着实不宜马上拉弓射箭。林先生可能容陈淳祐最后一个考试,先考骑马,随后再考拉弓射箭?” 错过这次考内舍,就要再等一年。陈淳祐的拇指被划破一大块皮,算是皮外伤,血流不断不提,疼痛会影响考试。 骑马考试倒不大受影响,等血止住再来考拉弓射箭,好过现在顶着血淋淋的手指上场。 陈淳祐长长舒了口气,感激不已看向宁毓承,再眼巴巴地望着林先生。 林先生拧眉,思索了下,道:“学堂规矩乃是宁山长所定,我不得擅自做主,待请示宁山长之后,方可确定。” 宁毓承朝林先生施礼,陈淳祐跟着长揖到底。林先生未再多言,让考生稍等,前去找宁礼坤了。 陈淳祐心神不宁等在那里,宁毓承温声安慰道:“你别急,肯定会允许你最后考。” “有劳七郎。”陈淳祐干巴巴道谢,依旧不安来回踱步。 宁毓承对此胸有成竹,却未多解释。 宁礼坤虽在学业上要求严格,毕竟明明堂是宁氏的学堂,他是宁礼坤亲孙子。在外人面前,宁礼坤不会驳了宁毓承的面子。 “你试试看可合适。”宁毓承掏出象骨扳指,递给陈淳祐。 陈淳祐唬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摇着手道:“不敢不敢,扳指太过贵重了,不敢不敢。” “借给你等下考试用一下,且还不一定合适呢。”宁毓承有些无语,见陈淳祐还呆在那里,不禁笑了下。 “人情不好欠,你能欠到,是你的本事。”宁毓承淡淡道。 陈淳祐怔住,愣愣望着宁毓承,脸色变幻不停。伤口撕扯着痛,尙不知能否继续考试,他尚在六神无主中,压根没想到,没扳指的话,等下如何考拉弓射箭。 外舍的学生非富即贵,平时他们虽不在明面上欺负他,却从未多看他一眼,遑说能求他们帮忙。 以前与宁毓承也没说过几句话,他却处处帮助自己。这份大恩,让陈淳祐想哭。 宁毓承所言极是,人情不好欠,阿娘生了病,他到处借钱,都吃了闭门羹。 如今妹妹又跟着病了,阿娘也要吃药,家中已经没多余的钱。 要是能借到钱,能欠到这份情,他的这点脸面,又算得什么呢? 陈淳祐低声道了谢,伸手接过扳指套在布巾上,勉强有些挤。不过,远比没有强。 宁毓承道:“以后你还是做个结实的,一定要去铺子里量好尺寸,否则不合适就麻烦了。我的也有些小,下次做的时候,我叫上你一道。” 陈淳祐还没说话,张齐铭与赵春盛勾肩搭背走来,赵春盛脸上带着笑,却明显不悦道:“这不公平啊!大家都等着他一人。” 张齐铭跟着道:“就是,早知我也最后考。” 陈淳祐垂首不敢吭声,宁毓承微笑道:“你们还怕考不过啊?” “我的算学没考好。”张齐铭沮丧地道。 “我也是,算学总是学不好。”赵春盛苦着脸,哀嚎道:“为何要学算学呢?” “不学算学,你家的金山银山,怎么能算得清楚?”宁毓承笑道。 赵氏巨富,家中有几条 海船出海,赵氏儿孙虽多,赵春盛听到宁毓承提起自家的富裕,还是不禁骄傲挺直了胸脯。 “那倒是。”赵春盛嘻嘻笑。 张氏是官宦之家,家中比不上赵氏的富有。张齐铭很是羡慕,又有些看不起,他便提到了春闱:“听阿爹说,今年的春闱,大堂兄定能考得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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