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政心梗了一下。奈何酒宴只设了五席,他便是想分席也没地方可坐……郡主身边倒是有个空位,也轮不到他坐。 杨政捏着鼻子忍了。 酒宴开始后,长袖善舞的陈卓频频向赵公公敬酒。其余属官有学有样,不管酒量如何,总之不停举杯。 姜韶华手中是一杯蜜水,甜甜地,温温的,好喝得很。 赵公公酒量颇佳,一杯一杯来者不拒。姜韶华不时吩咐一句:“邱典膳为赵公公斟酒。” 邱远尚只得举起酒壶,为赵公公斟酒。这么一来,免不了又要凑近。赵公公借着檀木酒桌的遮掩,将手放在了邱远尚的腿上。 邱远尚:“……” 邱远尚全身一震,右手一抖,差点没拿稳酒壶。 “邱典膳慢慢斟酒,咱家也慢慢喝。”赵公公冲脸孔隐隐泛红的邱典膳眨眨眼,细白的手隔着春裳摩挲了一下。 邱远尚眼角都快抽筋了,迅速斟完酒,借口自己要方便,告罪一声,逃出了酒席。 姜韶华忍着笑,对赵公公说道:“邱典膳和赵公公倒是投缘。” 赵公公欣然笑道:“咱家和邱大人是一见如故。” 姜韶华似随口笑道:“过些日子,我让邱典膳送赵公公回京。回京路途漫漫,赵公公有人说说话,也能稍解枯燥乏味。” 赵公公精神一振,立刻笑道:“郡主一番好意,奴才感激不尽。奴才敬郡主一杯。” 说着,主动起身敬酒。 姜韶华微微一笑,举杯相和。 一众属官:“……” 众人默默在心里给邱典膳点蜡。 邱远尚在净房里待了片刻回来,就觉得酒席的气氛有些不大对劲。 怎么一个个都在看他? 他就是去了趟净房而已,发生什么事了? 还有,杨政一个劲儿地冲他使眼色是什么意思? 邱远尚一头雾水,入席的时候特意离赵公公远了一点。万幸赵公公正口若悬河,和郡主说着宫中趣事。没有再伸手过来。 邱远尚暗暗舒出一口气。 一个时辰后,晚宴散了。赵公公今晚饮了不少酒,颇有几分醉意。邱远尚不得不扶着赵公公往外走。 等送完赵公公,邱远尚像火烧了屁股一般,迅疾冲到了杨政的院子:“今晚到底出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第29章 发作(一) 杨政目光微妙,欲言又止。 邱远尚心里突突直跳,直接沉了脸:“有什么话不能直说!你再这般遮遮掩掩的,以后有什么事也别来问我。” 杨政只得低声将宴会上郡主说过的话道来。 邱远尚气得额头青筋都冒了出来,怒气腾腾:“荒唐!我堂堂七品朝廷命官,岂能折腰去献媚讨好一个太监!我这就去见郡主,将此事分说清楚!” 拂袖就要走。 杨政想也不想地扯住他衣袖:“邱兄不要冲动!” 用力过大,刺啦一声,衣袖被扯下了小半截。 邱远尚:“……” 杨政:“……” 邱远尚瞪着眼,鼻子都快冒烟了。 杨政咳嗽一声,干干一笑,将衣袖塞进邱远尚手里:“一时失手冒犯,邱兄见谅。这一身衣服不能穿了,改日我赔邱兄两身新衣。” 邱远尚紧紧抓着那一小截衣袖,像掐着某人脖子一般,黑着脸道:“不必了,我不缺新衣。这件事,别传出去。要是让我听到一星半点风声,我就将账都算到你头上。” 杨政捏着鼻子应是,本着一点同僚情和酒肉交情劝慰:“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不过,郡主身份尊贵,容不得唐突。这点闷气,暂且忍下就是。” “我估摸着,郡主也就随口那么一说。酒席上的话,不会当真。” 邱远尚脑海中闪过咯咯娇笑眼睛扑闪扑闪的赵公公,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咬牙道:“要是赵公公当真了怎么办?难道真要让我一路送那个死太监回京?一路快马加鞭,也得十几日,坐着马车就更慢了,得二十多日路程。难道要我天天笑着逢迎拍马?” 逢迎拍马也就忍了,捏手摸腰碰腿的怎么忍? 最后这一句,邱远尚再厚的脸皮也说不出口。 杨政嫡亲的大伯是朝堂高官,平日书信来往密切。对宫中“趣闻”知道一二。想想赵公公那副做派,再看看邱远尚有苦难言的嘴脸,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过,这事只能含糊着劝一劝,说透了更尴尬。 再者,要是邱远尚撂挑子,郡主转头盯上他怎么办? 杨政心里盘算一回,耐着性子继续劝道:“不管如何,你先敷衍敷衍。赵公公还要回宫复命,在王府里待不了几日。” “感情遭罪的不是你,说得倒是轻巧。”邱远尚怒道:“这等腌臜气,我一天也忍不了。” 然后气冲冲地走了。 杨政追着送了几步。邱远尚大步流星走得极快,几个呼吸就没了踪影。杨政讪讪回转,想到邱远尚被扯断的衣袖,低头扑哧一乐。 …… 王府里有属官配院,一共十个二进院子。陈卓冯文铭住了位置最佳的两处,就在隔邻。 邱远尚和杨政住得近,抬抬脚就进了院子。三个年轻娇媚的女子立刻迎了过来。 换在平日,邱远尚早已左拥右抱软玉温香。今晚心情恶劣,脸色臭得不行:“都滚一边去!” 三个美妾被骂懵了。 邱大人平日怜香惜玉,待她们温柔得很,今晚是怎么了?其中一个眼尖的,瞥到邱远尚的手,惊呼一声:“是谁扯断了大人的衣袖?” 另外两个也义愤填膺地恼了:“这是哪个混账干的。” “奴家绣活最好,来替大人缝好衣袖。” 邱远尚脑瓜嗡嗡直响,怒喝一声:“都给我闭嘴!滚回你们的屋子去!再多嘴,我立刻送她出府。” 三个美妾被骂得泪水涟涟,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邱远尚换了一身新衣,将换下来的衣服扔进火盆。眼看着衣服被烧为灰烬,心里那股闷气消退了一半,也恢复了理智。 已经将近子时,郡主在内宅歇下。他一个属官,半夜去求见确实不妥。 所以说,姑娘家就应该娇养在闺阁里,读书抚琴赏花扑蝶不好么?将王府事务交给亲爹不就是了? 隔日一大早,邱远尚顶着一张发青的脸孔去书房。 陈卓先来一步,见邱远尚这般面色,有些惊讶:“邱典膳昨夜没睡好吗?怎么脸色这般难看?” 做了一夜噩梦的邱远尚,冷笑一声:“郡主昨晚在酒宴上说的话,陈长史也该听到了。换了是陈长史,能睡得好吗?” 陈卓做了三十年王府长史,胸襟涵养城府都是一等一的,听到这等硬邦邦的话也没恼怒:“待会儿郡主来了,你和郡主直抒心意就是。” 话音刚落,门口便响起了熟悉的少女声音:“陈长史和邱典膳今日倒是来得早。” 陈卓立刻拱手行礼:“臣见过郡主。” 邱远尚心里气翻了天,也得一并行礼:“见过郡主。” 姜韶华略一点头:“免礼,坐着说话吧!” 落座后,没等邱远尚张口,姜韶华便道:“赵公公奉太后娘娘之名来南阳郡传口谕,于情于理,都该好生招呼赵公公。邱典膳昨日周全仔细,立了一功,本郡主都记下了。” 邱远尚不太情愿地起身谢恩,然后硬邦邦地说道:“郡主,招待赵公公这一重任,微臣怕是不能胜任……” “邱典膳,”姜韶华微笑着打断他:“你这典膳一职,职司是什么?” 邱远尚哑然。 南阳王府就是微缩的小朝廷。陈卓这个长史,相当于吏部尚书。冯文铭就类似户部尚书。杨政负责刑部,闻安和沈木一同负责工部,宋渊负责守卫王府统领亲卫,兼了兵部和禁卫将军两份差事。 而他,就类似礼部尚书。 招呼宫中钦差,正是他的分内差事。 姜韶华继续问:“邱典膳口口声声说不能胜任,那该由谁去招呼赵公公?是想让陈长史去,还是让本郡主亲自去?” “你连分内差事都不想做,那你想做什么?” “是想天天散漫无事,整日和美妾厮混取乐么?” 邱远尚:“……” 站在门口的冯文铭,默默停下脚步。 紧随其后的闻安沈木也站住了。 书房里再次传出郡主淡淡的声音:“王府里不养闲人。邱典膳不想当差,可以递辞呈,本郡主不会强留。”
第30章 发作(二) 邱远尚听到自己的血液汩汩流动,太阳穴突突直跳。憋了几日的邪火闷气,在心底蹿动不息。 如果王爷还在世,他自要事事听从,不敢多言。 可现在,站在他眼前的小小少女,个头只及他腰腹,一脸稚嫩,比他的幼女还小两岁! 他心里如何能服气? “臣是朝廷派来王府的官员,”邱远尚挺直腰杆,硬声顶了回去:“就是要撤职,也该由朝廷下旨。郡主一句话就想撵人,请恕臣不能心服!” 陈卓变了脸色,正要张口怒斥,姜韶华瞥了一眼过来。 陈卓默默闭上嘴,心里打定主意。不管今日如何收场,这个邱远尚是不能留在王府了。 邱远尚豁了出去,目光迅疾扫向书房门口,高声道:“诸位同僚都来了,正好来给我评一评理。我邱某自来南阳王府,虽称不上殚精竭虑,也是认真当差,并无大错。” “现在郡主张口就要撵我走,如此待一个忠心老臣,可见年少任性妄为。今日郡主这般对我,他日保不准为了芝麻绿豆大的事,也会这么对你们。” “你们难道不心寒吗?有这样的主君,南阳王府日后还有什么公正公平可言?” 杨政来得最迟,正好听到了最后两句,心里暗道一声不妙。 这个邱典膳,竟敢在书房里向郡主叫嚣。 这可是大不敬之罪!现成的把柄啊! 果然,冯文铭已经恼了,大步进了书房,伸手一指邱远尚:“大胆!这里是书房重地,你一个七品典膳王府属官,住的是王府配院,领的是郡主给你的俸禄,吃喝花用开销一律都是郡主供着。现在不过是派分内的差事给你,你就敢和郡主叫嚷!” “你哪来的脸!” 闻安秉持着明哲保身的原则,进了书房也不吭声。 沈木皱了眉头,沉声道:“邱典膳快些向郡主陪礼。不然,我等也容不下你!” 邱远尚热血沸腾,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杨政!你过来!你来说,今日之事到底谁对谁错!” 杨政咳嗽一声,恨不得蹑手蹑脚地溜走。奈何郡主也看了过来,轻飘飘地来了一句:“杨审理对大梁律烂熟于心,正好说一说,以下犯上是何罪?应该如何论处?” 两日前,在书房里那一句“轻则罚俸重可斩首”,让杨政懊恼后悔不已。今日邱远尚怒火冲昏了头,是不折不扣的犯上,他该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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