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年轻而灵秀的脸庞,谢均晏笑了笑:“您应该能看出来,我与均霆,和阿耶的关系并不是十分亲近。” 施令窈想起就来气,她沉下脸,点头。 看出来阿娘在为他们不满,谢均晏的眸色愈发柔和:“其实为人子,不该置喙父亲的为人处世。阿耶 除了性子冷淡,不常与我们相处,在其他方面,对我们无可指摘。” “当年您……”谢均晏顿了顿,将这部分略过,“之后,不仅是祖母,还有许多人都在催着阿耶续娶,让新妇尽快过门,主持中馈,照顾幼子。他都拒绝了,这十年里,他没有续娶,也没有在外面生子、养宠。他搬出了长亭院,常年只宿在书房。” 至于阿耶当年绝望之下,险些跟随阿娘跳崖之事,谢均晏并不确定,那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谣言。 老太君不愿告诉他这些,至于阿耶,更不会告诉他流言的真伪。 他握着施令窈手的力道微微加重了些:“阿娘,我告诉您这些,不是想为阿耶美言,也不是在为他开脱。我只是不想您做了决定之后,在未来机缘巧合之下知道了这些事,会为当初做下的决定而后悔。” 所以他宁愿冒着被母亲误会的风险,也要把这些事告诉她。 不管她做下什么决定,谢均晏都会陪伴她、追随她。 但他不忍心看到母亲在之后或许会因为不知全貌便做下决定而懊悔。 这对她不公平,对阿耶也不公平。 少年人的目光清澈而明亮,施令窈能从里面读出浓浓的眷恋与孺慕。 她明白大宝的意思。 乍一听闻谢纵微十年未娶,独身抚养两个孩子的事,施令窈的确受到了些冲击。 她原本以为,像谢纵微这样理智至上的人,会在她走了之后,依循礼法,再娶一位妻子。或许这个人仍然不是他喜欢的,但为了谢家、为了两个孩子,他还是会娶。 自然了,这只是她的猜测。与谢小宝重逢之后,她也从他的一些话里模模糊糊地猜出了,谢纵微并没有如她设想中那般娇妻美妾、庶子成群。 但是从谢大宝口中得知他不曾续娶,独身在书房住了十年的时候,施令窈心里有一种很难用言语描述的感受,有密密匝匝的蚂蚁爬上她的心廓,有些痒,又有些莫名的空。 她明白,她与谢纵微之间的隔阂,不止是十年里彼此缺失的陪伴,还有之前夫妻三载积攒下的失望和难过。 施令窈静静出神,谢均晏没有催她,只安静地垂下眼,看着母亲身上的红衫碧裙。 阿娘穿这个颜色很好看,近来春光明媚,可以让织衣阁的人上门去给阿娘多裁几件新衫,她有了新衣裳,他们兄弟俩不在的时候也能开心些。 忽然,他握着的手动了动。 谢均晏顺势抬起眼,望进母亲温柔的眼眸里。 小时候,谢均晏曾经疑惑过,为什么只有他长得像阿耶,弟弟却长得更像阿娘。 这一点都不公平。 但后来,他也释然了,或许是阿娘知道弟弟比较笨,他看见那双和阿娘相似的眼睛,总是舍不得发太大的火。 “无论我怎么决定,我们血肉至亲,不会更改。”施令窈轻轻拥住她心爱又心疼的孩子,鼻间充斥着他身上淡淡若青竹的气息,鼻尖微酸,“大宝,谢谢你能理解我。” 如果双生子执拗地想让她回到谢家,回到他们阿耶身边。 施令窈在犹豫为难之后,为了两个孩子,可能真的会按照他们的期冀去做。 但他们没有。 真是她的乖宝宝! 施令窈心里感动,顺嘴就在少年人冷白细腻的面颊上落下一个响亮的吻。 谢均晏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施令窈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他小的时候脸蛋胖胖的,软软的,亲的时候口感可好了。 要不是谢纵微不许她带着两个孩子一起睡,她一天能亲上八百遍。 “小宝怎么还没回来?” 施令窈想着一碗水要端平,但突然亲他一口,在谢小宝看来会很奇怪吧? 她看着大宝红扑扑的脸,芝兰玉树的少年犹如上等细瓷一般的脸上红晕遍布,那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垂着,眼尾洇着一点儿湿漉漉的时光,看得她慈母之心险些又要融化。 真想再亲一下。 “咳,咱们出去看看吧,小宝又跑哪儿去了。” 谢均晏默不作声地扶着母亲起身,紧紧抿着的唇泄露出少年人此时害羞的情绪。 他不想去找弟弟,只想和阿娘单独相处,听她温柔地叫他大宝。 雅间的门一打开,施令窈才要走出去,碧色的裙摆拂过门边,就看见右前方的楼梯缓缓走上一行人。 位于最前方的男人仪望俱华,英姿隽迈。 一张得天独厚的俊美脸庞上情绪极淡,像是天边的彩云,色虽秾丽,却与生俱来一股高高在上的飘渺之意,令人不敢心生亲近。 施令窈呆呆地看着他。 是谢纵微。 是十年后的谢纵微。
第19章 岁月似乎格外厚待他,十年过去,他的模样竟与从前别无二致,一样的端严若神,若霁月洗云。 只是他周身的气势变了些,冷淡而强势,让人望之生畏。 只匆匆一眼,施令窈不敢多看,好在她们所在的雅间与楼梯间有回绕廊柱伫立,挡去了大半视线,她暗自庆幸,连忙绷紧腰腹往后退,还没忘了把谢均晏也一起拉了回去。 “你阿耶怎么会来这儿……” 谢均晏也有些意外,今夜阿耶让人回府传话,不回来用膳,他才想着与弟弟一块儿来找阿娘用晚膳。 他以为阿耶会在衙署里处理政事,没想到,却在这儿遇见了。 谢均晏安抚着有些不安的母亲,轻声道:“阿耶没有注意到我们,阿娘不必担忧,待会儿我们从另一道门出去就好。” 施令窈正想点头,却听得外面响起一声意外的‘阿耶’。 是小宝的声音。 门外,谢均霆抱着大包小包的点心和三串糖葫芦站在楼梯上,和风度翩然的首辅爹两两对望。 谢纵微轻轻皱了皱眉:“均霆,你怎么在这儿?” 他的视线落在少年怀里的那堆点心和那三根糖葫芦上。 三根。 谢均霆被亲爹那颇具威慑力的幽深目光看得头皮发麻,哼了哼道:“就许你来吃饭,我就不能来吃点儿好的?” 跟随在谢纵微身后的众人面面相觑。 早知道首辅大人家里有个纨绔爱惹祸的小儿子,但众人见父子俩见面还没说上两句话就开始剑拔弩张,一时间都有些尴尬。 谢纵微看着小儿子虚张声势的张扬模样,语气平和:“当然可以。只是我要提醒你,明日一早你们须得随我一同出发,不要误了时辰。” 他瞥了一眼少年捧着的东西:“吃得这么杂,均霆,我很担心你明日能不能如期出发。” “还有,均霆,你一个人能吃完三根糖葫芦吗?” 男人说话时声音不疾不徐,却又带着一股敲冰戛玉的冰凉,听得谢均霆心头一紧。 他下意识扬高了声音,仿佛这样就能给自己壮胆:“阿耶又不是不知道我胃口比较好……” 后面的话却在谢纵微瞥来的冷淡眼神中默默消音。 其实说和友人一块儿来这儿吃饭就好了,但谢均霆怕他盘根问底,要是提出见一见那几位友人,不就露馅了? “阿耶。” 有一英秀少年从众人身后走过来,瞬间将他们的注意力给引了过去。 谢均霆暗暗松了口气,他头一回发现兄长的声音犹如天籁。 谢纵微看向长子:“难得见你们兄弟俩约着在外边儿一起吃饭。” 语气淡淡,听不出多的情绪。 谢均晏微笑着微微颔首:“赶巧罢了。我们想着明日出发去骊山,人多事杂,不好麻烦别人,提前备上一些点心也是好的。” 他看了一眼弟弟紧紧攥着的三根糖葫芦,笑容不变:“祖母近日胃口不大好,均霆看在眼里,怕也急在心里,看着路边有人在卖这糖葫芦,便想带一根回去给祖母她老人家也尝尝。阿耶可要试试么?” 一番话滴水不漏,谢纵微身后的人不由得赞赏地望向迥然超群的少年。 好竹出好笋啊。 谢纵微收回视线:“不必。早些回去吧。” 兄弟俩齐声应是。 目送着谢纵微与其他人进了雅间,谢均霆瞥了一眼守在门外的侍卫,心里焦急,却被兄长拉着往楼下走。 “走吧,早些回去给祖母请安。” 谢均霆不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又不好明着问,担心引起站在门外侍卫的注意,只好顺着他的话往楼下走去。 眼看着谢均晏直直就要往马车走去,谢均霆急了,又不得不压低声音:“阿娘呢?咱们就不管阿娘了?” 谢均晏淡淡睨他一眼,眼神里含着显而易见的嫌弃。 马车帘子轻轻一动,露出一双灵动的眼。 “大宝小宝,快上来呀。” 阿娘……?她什么时候跑到马车上去的? 谢均霆晕晕乎乎地上了车,施令窈被他用那种‘阿娘你果然是桃花精’的眼神看着,有些无奈地拧了拧他的面颊。 “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我之前订座的时候便选了那间连通了另一方楼梯的雅间,不会引人注意。” 谢均晏语气很淡,谢均霆哼了一声:“看来心眼子多也是有好处的。” “的确。”谢均晏赞同地颔首,“总比不够用来得好。” 谢均霆差点儿蹦起来打他。 余光扫过施令窈,却见她低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均霆顿时心疼坏了,阿娘肯定被吓到了吧? “阿娘,您在想什么呢?” 儿子的语气过于温柔了,施令窈无意识间把自己的心声给说了出来:“我在想,之后不能再叫他老王八蛋了……” 怎么十年过去了,谢纵微一点儿没变,还有越来越让人怦然心动的本事? 难怪能招那么多桃花…… 她犹在出神,双生子对视一眼,神情都有些古怪。 好在孩子们都很体贴,没有继续追问。 在临别时,谢均晏握了握母亲柔软的手,道他已经派人往江州去了,让她放心。 耶娘为什么要带着弟弟回到汴京,姐夫远调是否又与谢纵微有关,施令窈并没有向双生子问起这些事,在她眼里,双生子虽然已经长得比她还要高,但还是两个孩子。 这些沾染了沉重意味的事情留给她自己去了解就好,没必要让他们插手。 再等一等,她只要再耐心地等一等。 还不知道弟弟已经在前往汴京路上的施令窈点头笑了笑,分别抱了抱双生子,骑马的时候不能贪快之类的事叮嘱了一大堆,见两个孩子都乖乖点头应下,这才转身回了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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