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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护还是监视，陛下自己清楚，”封玉扬道，“想来一个固州知府还不能让陛下放心，所以才又放了个柳从文到我府中。” “你若不做亏心事，无论朕放多少人在你身边，都对你无碍。”皇帝道，“是你自己贪心不足，非得踏上绝路。” 封玉扬垂下肩膀，两手撑在身侧，变跪为坐，盘起双腿。 “我贪心么？”他发出低低的笑声，“最贪心的人是谁？陛下，你应该拿镜子照照自己。” 封云兮给封十二的伤口上完药，听见封玉扬越说越不像话，终于出声：“陛下，天快黑了，我们还是早些回城为好。” “封云兮，你别打岔。”封玉扬打断他的提议，“你就不想知道你母亲是怎么死的吗？” 这话一出，皇帝脸色骤变。 他还未开口，封玉扬已飞快说了下去。 “你母亲庄妃死于难产，你的生辰本该在十一月，却足足提前两月出生，你猜是为何？”他诡异地笑了笑，“因为你父亲、我们的陛下给她吃了早产药。” “……不可能。”封云兮脱口而出。 封玉扬转头看他一眼，像是料到他有此反应，笑道：“没什么不可能，我母妃比庄妃先怀孕数日，论理我应该比你早出生，但我们的父亲一心想要他心爱的女人给他生下长子，所以他偷偷在你母亲的饭食中下了早产药。” 他回过头，看着皇帝渐变铁青的脸色，笑得更加肆意：“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庄妃身子孱弱，那药竟比预计的更早发作，庄妃拼命生下了孩子，她自己却死在了产床上。” “闭嘴！”皇帝低斥。 他的嘴角往下折出两道极深的纹路，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格外生硬。 皇帝转了转拇指上的玉扳指，向禁军发话：“都出去。” 房门在一声轻响中关上，屋里变得更加阴暗。 封玉扬发出轻轻的笑声：“陛下在怕什么？是怕我说出更大的秘密吗？” “老三，”皇帝低头看他，“你从哪儿听来这些无稽之谈？是你母亲贤妃？” “陛下别什么事都怪在我母妃身上，”封玉扬道，“你若当真对庄妃一往情深，就不该宠幸宫里其他女人。” 房中一片沉寂，只听见封玉扬低低的嘲笑。 “你的发妻、那位先皇后死后，你一心想立庄妃为后，可前朝一片反对，你怕他们说你为色所迷，有损你明君的名声，便在朝中放话，说后宫谁生下长子，就立谁为后。”封玉扬道，“你以为一碗避子汤就能杜绝所有后患，谁知老天也看不惯你的虚伪，才要用我的存在来打你的脸。” 皇帝面色阴沉，盯着他一言不发。 封玉扬笑笑：“整个后宫都明白你的心思，我母妃发现自己怀了身子，吓得不敢声张，足足瞒了五个月，直到被你发现。你当时很想杀了她吧？可惜有庄妃求情，你要在心爱的女人面前维护你温情脉脉的假象，所以你忍了。大概从那时起你就想好了主意，要么让我母妃死，要么让庄妃提前产子。你不想让世人觉得你言而无信出尔反尔，所以选了个自认为最巧妙的办法。”
第180章 抉择 “够了。”皇帝他注视着封玉扬，目中含着浓浓的警告，“你疯言疯语这么久，也该闭嘴了。” “闭嘴？”封玉扬再次笑出声，“我不仅不闭嘴，还想告诉咱们太子一个更大的秘密。” 他忽地转向身后，对封云兮道：“太子殿下，我刚才说的句句属实，想必你也明白陛下的性情，他会不会为了一己私欲让你母亲早产，你心里最清楚。” 封云兮眼神动了动，没有说话。 封玉扬仿佛料到他的反应，笑着又道：“不过这是你们父子间的事，你恨也好，原谅也罢，都与我接下来要说的没什么关系。” “你想说什么？”封云兮开口。 封玉扬抬起手臂，用宽大的袖摆拂了拂地上的灰尘，慢慢道：“若论兄弟序齿，我本该排在你前面，却被你抢了先，不过你应该知道，在你之前，陛下还有一个儿子。” “此事朝中皆知，”封云兮平静道，“大皇子是先皇后亲子，年幼染天花而卒。” “没错。”封玉扬道，“因为大皇子的死，先皇后伤心欲绝，不久便跟着撒手人寰。但我若告诉你，这一切都是人为，就是为了给你和你的母亲让位呢？” “封玉扬。”皇帝沉沉出声。 封玉扬笑笑：“陛下不必惊慌，就算你亲手杀了发妻，世人也不会怪你，毕竟当初你年少登基，立足未稳，不得不娶一个权臣塞来的女子，你身为皇帝却要受制于人，换了我也咽不下这口气。” 他像是豁了出去，竹筒倒豆子一般说道：“你顾忌先皇后娘家势力，一再隐忍，直到羽翼丰满，又恰好遇上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子，你怎么还能忍耐下去？所谓冲冠一怒为红颜，听上去多么威风又多么深情，对吧，陛下？” 皇帝看他的眼神彻底冰冷。 “老三，你在外面实在荒唐太久了，这样的谣言你也信。” 封玉扬挑起唇角：“我信不信不打紧，我只是陈述当年之事。记得先皇后死后，在她床底找出了一纸巫蛊小人，而她病重时，她娘家姨母曾进宫探望，你以此为由，命人查抄她姨母家，却好巧不巧发现了国丈意图谋反的书信，这一桩桩一件件，到底是意外还是有人故意为之，陛下，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皇帝浓眉紧锁，目光一霎不霎地盯着这个儿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封玉扬笑笑，看向一语不发的封云兮。 “不择手段，铲除异己，原本也没什么。我只是好奇，你心爱的太子听到这些，他心里会如何作想？”他眼中闪动着诡谲的神采，“在他当上太子之前，已有好几条无辜性命为他的前程铺路，先皇后、大皇子，还有他的亲生母亲，我想知道我们这位仁厚的……二哥，会怎么看待你这个父亲。” 皇 帝眼神陡沉，朝封云兮扫了眼。 封云兮目光未动，定定望着身下的石板地面。 封玉扬见状，目中露出几分讥嘲。 “最是无情帝王家，陛下你明知这个道理，却偏要养一个重情重义的儿子，难道你也后悔你做过的事？还是说，你怕自己养虎为患，会步上那些人的后尘？” “住口！”皇帝冷喝。 封玉扬置若罔闻，将目光移到受伤的封十二身上。 他忽地笑了。 “还有我们的十二弟，他也听到了你的秘密，你就算相信太子，但你相信他吗？这些秘密会不会成为一把刀，在某一天拿在他手上，与你刀兵相见？” 他幽深的语气像一条毒蛇，嘶嘶吐出舌信。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把危险扼杀于摇篮之中，但陛下得想清楚，十二虽然乖戾难驯，却是太子的左膀右臂，你若是灭口，太子会不会与你离心？” “敬王！”封云兮倏地出声，“你方才所言荒谬至极，不足为信。” 封玉扬满不在乎地一笑：“你们信不信不要紧，重要的是，陛下认为你们信不信。” 他像一个双手执棋的人，堂而皇之将黑白两子置于棋盘，布下一个死局。 封云兮不自觉地看了皇帝一眼，只见对方脸色阴晦，神情莫辨。 “真是两难的抉择对吧？”封玉扬笑道，“到底是继续维持父慈子孝的假象，还是让你儿子发现，只有自私无情才能坐上那至高无上的皇位，陛下，我很期待你的选择。” 皇帝沉默半晌，冷冷开口：“这才是你胡言乱语的目的，对吗？” “对。”封玉扬毫不讳言，“我就是想看看，你对这个精心挑选的太子，是否真的与旁人不同。” 皇帝漠然：“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太子不是你，不会忤逆于我。” 这话一出，一旁的封云兮脸色骤变。 “父皇！” 皇帝不言，只轻飘飘丢给他一个不含任何意味的眼神。 “来人！”皇帝扬声，“把敬王押下去。” 外面的禁军涌入，将敬王从地上提溜起来，带出房门。 敬王的嘴边一直带着淡淡的微笑，临出门前，他扭头看向屋内，视线与封云兮对上。 “这不是结束，”他大笑，“太子，我等着看你的结局。” 七皇子正好带着御医过来，撞见这阵仗，微愣了下，停下脚步让禁军先行离开。 “你来做什么？”皇帝问。 “我、我找了御医给十二看伤。”七皇子道。 “出去。”皇帝发话。 “啊？”七皇子傻眼。 皇帝道：“滚。” 七皇子张了张嘴：“可是十二他……” 他话音未落，撞上皇帝深沉的视线，不由打了个寒颤。 “……儿臣遵命。”他低下头，慢慢朝后退开。 “陛下，十二的伤不能不管。”封云兮在皇帝身后开口。 “你不是给他上过药了吗？”皇帝道，“云兮，你跟我来。” 他走到门外，听得身后并无动静，语气微沉：“还不过来？” 封云兮攥了攥拳，扶着封十二靠在柱子上，低声道：“十二，你稍微忍耐一下。” 封十二：“太子尽管去。” 他从一开始就不声不响，仿佛封玉扬所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封云兮看着他身上的伤，眼中闪过一抹愧意。 “你放心。”他重重握了下他的手，将更多的劝慰咽入喉中。 封十二像是毫无芥蒂，轻嗯了声：“太子保重。”
第181章 一个儿子都不在 晚间戌时，夜幕低垂。 文武百官皆已入至宫中集英殿。 殿外轻歌曼舞，礼乐声声。 有人一边欣赏歌舞，一边与同僚私语：“戌时已过半，为何还不见陛下踪影？” 同僚摇头，轻声回应：“不知。” “照说陛下早该回来了，难道路上又有什么耽搁？” “别急，陛下带着禁军，不会出什么大事。” “陛下一向守时，今晚又是他的寿宴，他迟迟未归，实在叫人心头难安。” “别瞎说，”那人的同僚道，“今天这日子，你说这话不是触霉头么。” 殿中除了这二人，也有不少大臣与身边的人私下议论，毕竟皇帝一向严于律己，似这等逾时之事从未发生。 正当众人窃窃私语之际，一声磬响幽然长鸣。 一道明黄身影慢慢踱入殿中，行向上方宝座。 随着皇帝现身，大殿内外为之一静。 皇帝坐上龙椅，面色沉静，若仔细看，隐约可见一丝疲惫，但他身板挺直，周身威严令人不敢直视，众人权当他的疲惫是因赶路所至，不敢多看。 老宦官朝恩扬声：“起！” 殿内百官立即起立，面向皇帝站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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