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夕并不知道姜若为什么要来找自己说这些。 其实她对谢家并没有多么深厚的感情,至于谢缨……姜夕上下两辈子一共活了三十八年,与谢缨相识却不足二十日。 姜夕将蜡烛放在桌上,自己则又重新上床给自己盖好被子。 眼见姜若还不走,姜夕拉开了被子的一角,面无表情地邀请:“睡吗?” 姜若忽然一咬牙,低低地吼出声来,“姜夕,谢二哥对你那么好,你竟然一点也不担心吗?” “唔……”姜夕思考了一会儿,“不在乎。” 的确不在乎,也许没有谢缨,六岁的姜夕会死在那个冬天……但无论是六岁的姜夕,还是现在的姜夕,都不怕死。 她只是怕疼。 姜若似乎被她这一句话气狠了,她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越想越气,越想越气。 “啪——”清脆的一巴掌扇在了姜夕的脸上。 这是她第一次对姜夕动手。 “没良心的东西!”姜若恶狠狠地丢下一句话,扭头便离开了湘水宫。 被这么一闹,姜夕也算是彻底睡不着了。 姜夕摸了摸还微微发热的脸颊,在床上坐了片刻,然后翻身下了床,停在了衣柜前。 现在的衣柜比起冷宫那个看起来要好太多,光是木料就十分厚实名贵,自带防虫防潮的功能。 姜夕如愿在柜子最里面找到了自己的小药包,用麻纸包裹起来叠好,不过两根手指头大小,姜夕拿出了一包揣进了袖子里,然后换好了衣服,转身出了湘水宫。 没有人比姜夕更加熟悉夜里的皇宫,即便是禁卫军也不一定,因为姜夕足够小,几乎没有她钻不出去的狗洞。 就这样,一路还算顺利的,姜夕回到了冷宫。一头钻入自己曾经的‘寝宫’,最里层右边的那个死角有块砖是松的,而且格外地干净,上头的青苔没长几天就会死掉。 姜夕将它取了下来,伸手努力往里头够了够,,果然,摸到了几粒咯手的东西,她努力一抓,再伸手出来的时候,几粒碎银出现在手中,除此之外,还有一锭没有来得及兑换的金元宝,根据刚才的触感来看,里面还有几锭,就是不知道还剩多少了。 果然,桂嬷嬷藏东西的习惯还是变过,姜夕将金元宝放回去,又将所有碎银兜在袖中,望着外边无尽的夜色,打算去做一件最麻烦的事——出宫。 姜夕很早的时候就知道出宫的‘旁门左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给足够的银两,总会有人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桂嬷嬷就是其中的常客。 当然,这里的出宫并不是指逃出宫中一走了之,而是只是短暂地出个门,例如去为主子传递些消息,又或者去宫外采买一些时下正兴的新奇玩意儿。但为了避免有人就这么逃出皇宫,这条野路子也不是人人都能走,不但需要担保人,还要大批的银财。 正巧,这两样东西姜夕都有。 还有比桂嬷嬷这个常客更有力的保证吗? 姜夕并非对桂嬷嬷 的小动作一无所知,即便她大多数时候没有打探的意图,但桂嬷嬷仿佛从来没有对她设过戒心,从来不掩饰在自己面前的异常。 反正姜夕不会问,也不会说出去。 姜夕从桂嬷嬷这里取了信物,再把银两交给那名太监,“出宫,三柱香的时间回来。” 可那名太监不为所动,将手里的银两掂了又掂,一双无眉的眼睛眯得细长细长的,上下打量着姜夕。 最后,他的视线停留在姜夕右侧略显红肿的脸颊上。 “得嘞。” 姜夕立马跟上。然后被带到了收粪水的夜香妇前,让她藏身在恭桶里一块出去。 姜夕:……实话实说,很嫌弃。 虽然不知道桂嬷嬷出宫是个怎么样的流程,但肯定不是藏身在恭桶里。 姜夕开始打了退堂鼓,但又看了一样这个太监,觉得他不像能退钱的样子,只好硬着头皮钻进去。 一路颠簸,出了宫门,两人在一处小巷将她放下,并做好约定,两柱香后同样会有夜香户来将她带回宫。 “不是三柱香吗?”姜夕搭话。 夜香妇眉毛一竖:“你以为皇宫是你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姜夕没想到这个太监还能更黑心。 姜夕与她们分别之后,继续潜伏在小巷子里,大盛朝有宵禁,她一个走在街上太过显眼,而更加要命的是,她并不知道将军府在哪里。 但好在,这些位高权重的大官所选的宅子大多都在那一片区域,一个个摸过去,总能找到。 等到约定好的两柱香时间都过了大半之后,姜夕才终于找到了将军府的宅邸。姜夕盯着那扇朱红的大门许久,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将军府要比其它府邸……萧条许多。 等靠近的时候,姜夕就明白了是为什么。 靠近之后,姜夕能看见那扇气派的朱红大门上溅上去的斑斑点点,凝固之后变成黑色的一小块,味道并不比刚才藏身的恭桶好多少。 姜夕嫌弃地;拎起来铜环,扣了两下。 她都已经想好,如果两下之后还没有人出来的,那她把药包塞到门缝下就离开。 可只是这个念头刚浮起,大门就被拉开了一条缝。 姜夕先是看见了一把大刀,然后抬头,才是一张满是胡子的脸。 他似乎没想到会是那么一个小姑娘,拿到的手松了松,可语气依旧带着警惕:“你是何人?” 姜夕不想解释自己是谁,只是伸手将东西递过去:“药,给谢缨。” 就当她还那支人参的情。 “你乃何人?将军府可不会要来路不明……” 姜夕没有耐心等他说完,将东西丢下就跑了。她得赶紧回去。 隐约之中,她听见一声糟心的叹气声。 …… 幸好,回宫的路上没有再出什么岔子了。 只是姜夕在路过某处殿宇的时候,忽然听见了一声比一声更加凄厉的呼救声,而定睛一看,居然也能够在同样的假山巨石后看见不少被声响吸引来的同道中人。 “看什么看,眼珠子不想要了是吧?!”那个殿宇很快便走出宫人来驱赶。姜夕也就顺势离开。 剩下的路,倒是再也没发生什么了。 姜夕提着的心总算落了地,这时候,昏昏沉沉的感觉才上头,她宅家多年,还是第一次进行那么大的运动量,身体难免吃不消。 这时候松了一口气,之前被忽视的身体异状就一股脑的浮现出来,如今姜夕只想好好睡上一觉……忽然,姜夕停下了脚步。 出门前黑沉沉的湘水宫忽然烛火通明,宫殿犹如被惊醒的巨兽,散发着暴躁不安的气息。 “发生了什么?” “大公主落水了,刚被救上来。” 夜风将四周的窃窃私语带到了姜夕的耳中。
第11章 第11章姜若落水 周遭一片混乱,没有人注意到姜夕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也许有人看见了,但也只以为她是从自己的院子出来的。 姜夕默不作声地走回了自己的院子,又把两包药揣进了兜里,接着才姗姗来迟出现在姜若所住的芭蕉楼,一踏入院子,一股极其猛烈的味道直冲姜夕的感官, 姜夕后知后觉地低头一看,往日里干净的青石板如今淌了一地的血,丫鬟小厮大多被打得昏死过去,而就算还醒着的,也是一声痛呼都不敢发出。 姜夕收回眼神,径直地越过了他们。 其实姜夕在湘水宫的地位一直很奇怪,刚开始,所有下人都以为这不过是大公主绑回来的新玩物,可偏偏是绑回来之后,就没了下文。 没有多余的偏爱和赏赐,也没有故意作弄轻贱,就好像是个花瓶似的找了个房间收藏。 这时间久了,下人们就难免起了别的心思。 例如克扣饭菜。 姜夕不懂为什么每个人都喜欢在自己的饭菜上动手脚,于是当下就端着饭盆去找了姜若。 也就是那时,她第一次来到这芭蕉楼。姜若只是看了她一样,嘲讽:“没出息。” 但之后便提着马鞭去厨房帮她出气了。她将姜夕推到了一干下人面前,无比霸气威风。 “看见这个呆子了吗?她可是这皇城的六公主,就算再不济——也是六公主。” 姜若轻飘飘地说完,然后一鞭子抽在了克扣了她饭菜的那名宫人脸上,流下了满脸的血。 那是姜夕第一次直面如此之多血液的味道。 可姜若好似已经习以为常,将马鞭丢给了贴身侍女,让她处理干净。 也自打那次起,姜夕就成了一个特殊的存在。姜若可以去的地方,姜夕十有八九也可以去,无人敢拦。 就像这次一样。 姜夕无视了外边大片跪倒的奴才,径直入了房间,本来守在门外宫人还想拦一拦,但姜夕仰起头看了她们一眼,然后推开了门。 “本宫不是说了,让你们都……”宜贵妃看见是姜夕,半截话头戛然而止。也许是念着平日姜若似乎对姜夕不错,应当是不讨厌的,如今姜夕陪在身边,也好。 太医缓缓地从姜若的头顶拔出银针来,“娘娘……” “太医,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虽然口头上这么说,可如今宜贵妃的脸色苍白得可怕,整个人的身子都在微微发抖,姜夕猜她一定看不见自己现在的样子,逞强的姿态被人一览无余。 “公主万福金安,若今夜褪了热,想必就没有什么大碍了。” “若褪不了呢?”宜贵妃追问。 太医隐晦地看了一眼姜夕。 退不了烧,湘水宫就会有两个傻子了。 姜夕装成没有发现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而是隔着两人远远地看着姜若,姜若是被仓皇地抢救上来的,手臂上甚至还沾着绿色的条状叶片。她盯着那团叶片看了片刻,忽然记起是在哪里看见过了。 ——是在她回来的路上,有一座干涸了一半的池塘,里头是还未来得及清理的腐烂植物,与姜若身上的脏污有七八分相似。 而且,似乎由于池塘有些浅,姜若掉下去的时候头还被砸到了,已经见血了。姜若此时发着高热,也不知道是因为受了凉还是头上的伤口导致。 宜贵妃吩咐宫人将太医送至隔壁的房间,而自己则是坐在一旁,亲力亲为地照料姜若。 而姜夕……姜夕枕在桌子上睡着了。 她太累了。 只是半睡半醒之间,姜夕忽然记起了袖子里头的药,猛地惊醒,扭头环视周遭,发现宜贵妃已经趴在姜若身侧,一动不动。而其它的宫人,不是跪着,就是在朦胧睁着眼。 姜夕悄悄把药粉拆开一些,兑了一些进茶水里,然后给姜若端过去。 一靠近,宜贵妃就抬起头死死地盯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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