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陆武宁这反应……她不会得了什么绝症吧? 方荷正焦虑着,只感觉手腕上一轻,就听康熙用那魄罗嗓子迫不及待地问—— “怎么样了?” 陆武宁压低了脑袋,“回万岁爷,臣诊着像是滑脉,可日子太短,臣也不是专精妇幼,实有些不太确认。” 方荷差点蹦起来。 “怎么可能!皇贵妃一直都在服用避子汤!”康熙把她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陆武宁无奈解释,“所以臣也不太肯定,这避子汤也并非任何时候都能见效,喝药后吃了解药的膳食,抑或隔的时间久了,都有可能失效。” 康熙和方荷都沉默了。 吃解药的膳食不大可能,毕竟有福乐盯着呢。 但她都是饭后喝药,夜里闹腾还能顶得住,早朝之前擦枪走火……好像次数也不少。 毕竟皇贵妃受封典礼后,两人之间感情越来越好,这见缝插针的黏糊,时不时来点说走就走的车车……咳咳,也属正常嘛。 康熙看到床沿上的血,恨不能给自己一巴掌,立刻吩咐梁九功。 “叫赵昌把那些被看守的太医都请过来,立刻给皇贵妃会诊!” “去叫人赶紧把朕那张虎皮褥子搬过来,还有,皇帐里有一株百年老参,也一并带过来。” “叫人立刻去热河请擅长妇幼之道的大夫来这边,再挑些能养身子的补品,越多越好!” …… 听着康熙用烧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的嗓子,艰难地一句句吩咐着,正愤世嫉俗的胤礽突然觉得有些熟悉。 太医一窝蜂进了帐篷,都凑在软榻前。 康熙却始终紧握着方荷一只手不肯放,反复摩挲,像个惊惶失措的孩子一样,强自镇定等着太医诊断。 擅长妇幼的太医诊完了脉,脸色也极为凝重。 “回万岁爷,蓁皇贵妃确实是滑脉,只是有孕不足一月,又长途奔波,还耗费了不少心神,又怒急攻心,已有小产的征兆……” 方荷差点从床上蹦起来,她肚子只是隐隐作痛,而且血已经不流了,就算是怀孕,有这么严重吗?? 一想到肚子里有个可爱的小生命,可能因为自己的马虎而没机会来到这个世上,方荷就想给自己一巴掌。 康熙眼眶也瞬间猩红,张了张嘴,薄唇却哆嗦得说不出话来,只转头又吐了一口血出来。 “皇上!” “万岁爷!” 梁九功和太医都被吓到了,齐齐惊呼出声。 陆武宁立刻就想上前诊脉,被康熙一脚踹开。 康熙抹掉唇角的血迹,努力压下心头的懊悔和难受,冷声吩咐—— “立刻给皇贵妃保胎,若皇贵妃有任何闪失,朕让你们全都陪葬!” 已经习惯了全家脑袋都挂在裤腰带上的太医,害怕是害怕,到底也习惯了。 其实方荷的身子还真没那么虚弱。 毕竟两个前朝御医世家的传人替她常年养着身子,两次月子也都被照顾得极为精细,她这一胎还算稳当。 怀孕前期少量见血是常事,她不过是因为长途奔波有些疲乏,胎象才会略有些不稳。 可太医们知道……皇上和皇贵妃不知道啊! 太医一是怕会出什么问题,他们把好话说在前头,那不是自个儿找死吗? 二就是因为先前被扣押的事儿了。 这会子除陆武宁之外的所有太医,都有种无言的默契,把皇贵妃的身子说的虚弱些,治好了皇贵妃的功劳,许是就能换这回平安回去? 反正只要他们保住皇贵妃的胎,就算其他大夫来看,也没办法肯定皇贵妃先前没有小产征兆。 所以这会子听到康熙的威胁,大家象征性地哆嗦了哆嗦,都紧着心神,赶紧开始商量给皇贵妃的保胎方子。 但本来还隐隐有些幸灾乐祸的胤礽突然愣住了。 他记忆中好似也有差不多的场面,汗阿玛也是这么说的,是他四岁那年得天花的时候。 汗阿玛也是这般憔悴地日夜守着他,不管太医或乌库玛嬷来,还是有什么政务,汗阿玛始终握着他的手,不曾松开过。 他出了痘痒得最厉害的时候,汗阿玛就是这边替他轻吹,反复轻柔摩挲着他的手,给他力量。 那个时候,胤礽就感觉,汗阿玛只是他一个人的,他也只有汗阿玛就够了。 谁都不能抢走他的阿玛,包括他那些虎视眈眈的兄弟们,他们都有额娘,就他没有,这才公平。 后来,他六岁时高烧不退,八岁时因为荨麻疹哭得死去活来,都是汗阿玛握着他的手,支撑他走过来的。 可是随着他的长大,还有兄弟们的长大,朝堂琐事繁多,汗阿玛看到他的时候好像越来越少了。 所以他不平,怨恨,渐渐成了痴,一门心思想要在汗阿玛面前证明自己依然值得他投注全部的爱……忘了长大。 他看不见汗阿玛对待他和皇贵妃的一视同仁,更看不到汗阿玛为他铺的路,给他的机会,替他擦的屁股,忘了阿玛也会因为他那些左了心思的执念受伤。 所以,这就是蓁皇贵妃希望自己看到的吗? 她用自己的孩子,来唤醒他对汗阿玛的愧疚,还有自己失去已久的清醒,以此为汗阿玛叫屈? 胤礽复杂看了眼方荷,这女人……待汗阿玛倒确实比寻常女子更深情些。 要是方荷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能汪一声哭出来。 她从上午就开始感觉肚子隐隐下坠,是以为要来大姨妈了,疼得不是很严重,也没其他地方不舒服,才敢故意吓唬人。 她不是为了吓唬自己啊! 听到太医的话,她实在没忍住,吸了吸鼻子,情绪起伏起来,止不住想哭的冲动了。 正紧张握住她手的康熙顿了下,微微挑眉看向方荷眼皮子底下咕噜咕噜转着的眼珠子,心里的焦灼和懊悔都僵住了。 这混账……是醒了还是装晕? 可思绪刚开始转动,康熙就见到方荷紧闭的眼角安静落下来一滴泪,随着鼻翼翕动,眼泪越落越多,连那泛着白的樱唇都被她自己咬住了。 康熙所有的念头瞬间清空,抖着手去替她擦眼泪,却被方荷偏头躲开。 就在这一刻,诡异的,父子二人心里竟都生出了差不多的念头。 不管方荷有没有昏迷,她因此事而有了小产征兆,康熙心里的懊悔和焦灼丝毫不比先前少。 他甚至有些想不起先前的自己为何会生出那般恶劣的私欲,只要果果一直陪着他,只要她好好地在他身边,就够了。 他早该认命了不是吗? 胤礽定定看着汗阿玛通红的眼眶,心里有些想哭又有些想笑。 他也有些想不起被汗阿玛乃至诸多名士教导的自己,为何突然变成了那样暴戾自私的蠢货。 明明只要他做好一个太子该做的事,就不会有今天。 他发疯到现在,注定会一无所有,甚至还想用自己的死让汗阿玛后悔莫及。 他到底在做什么? 太医很快就开好了方子,由梁九功和静好亲自去熬药。 得知方荷可以移动后,康熙立刻令人将方荷裹好,让人抬她回到了皇帐内。 胤礽的帐篷到底死过人,不吉利。 怕给方荷过了病气,康熙自己挪到了软榻上,让静好和梁九功仔细伺候着方荷喝药,擦身,换衣。 他这边就只留了个李德全贴身伺候着,除了吃药昏睡和处理前线政务外,其他时间都紧盯着方荷不放。 有时候太医进来诊脉,都有种蓁皇贵妃才是皇上,软榻上那个才是皇贵妃的错觉。 方荷本来没昏迷,只是心里难受,自责,也生气,一点也不想跟康熙说话。 喝了保胎药后,因为里面有安神的药材,她倒是真的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是近十个时辰,她再醒过来,就发现吃了药以后的康熙看起来却好像快死了一样,更憔悴了。 胡子拉碴不说,眼皮子也肿着,狼狈得叫人心酸,躺在她身边,连呼吸都若有似无。 她顾不上对康熙微妙的迁怒,小心翼翼伸手过去在康熙鼻翼下试探了下,感觉到微微的气流,这才松了口气。 她现在肚子里又揣了货,太子还没被废,无论如何这狗东西都不能出任何事儿,否则她也没活路了。 梁九功端着煨好的银耳燕窝羹进来,见到这一幕,略哽了下。 皇上本来在软榻上,见皇贵妃迟迟不醒,实在不放心,确定疟疾好了些后,就挪了回去。 梁九功眼看着皇上一会儿试探一下皇贵妃的呼吸,硬是熬了一宿,一炷香前才撑不住睡过去。 皇贵妃这一醒,竟也是差不多的动作,这两位祖宗真的……活该是两口子。 见方荷看过来,梁九功赶忙笑着凑上前,放柔了声音小声替主子爷表功。 “蓁主子可感觉有哪儿不舒服?万岁爷守了您一夜,才刚睡着,您若是有哪儿不适,或是想吃什么,做什么,只管跟奴才说。” “万岁爷说了,叫奴才们跟伺候他一样伺候您,您可万别跟奴才客气。” 方荷被梁九功这快赶上夹子音的温柔给激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他真的不适合这么说话。 可她没工夫吐槽,也顾不得咕噜咕噜叫的肚子,只摸着腹部紧张问—— “我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样了?” “蓁主子别担心,太医说您只是胎象不稳,喝了保胎药好好养些日子,小阿哥会很康健。”梁九功伺候着方荷喝了燕窝羹。 “只是太医说——”您往后不能再情绪起伏太大。 他正想交代太医的话,一低头,吓了一跳,止住了话。 方荷跟着低头看过去,就见康熙睁开了遍布血丝的眼睛,像是没睡醒一样看着她……还怪瘆人的。 “皇——唔!”她刚开口,就被康熙突然坐起身抱住她的动作给吓了一跳。 还不等她抱怨,就感觉到中衣的肩膀处落下两滴滚烫的湿润触感,渐渐氤氲开来。 方荷:“……”这位爷总不至于是流鼻血了。 那他是……哭了?? 梁九功在一旁看得更清楚,赶忙低头退了出去,他什么都没看到,吃饭的家伙事儿还能更稳当些。 “果果……”康熙完全顾不上梁九功那些小心思,只哽咽着在方荷颈侧蹭了蹭,嗓子甚至比先前还难听。 “果果,是朕错了,不管你在不在意我,不管你是不是更在意别人,我都认命了,你别离开我……” 虽然他声音难听得想叫人推开他,但向来沉稳强大的男人虎目落泪,甚至脆弱得一匹,确实很难让人抵挡。 尤其方荷也不知道,这回为什么怀孕情绪起伏会那么大。 她这会子正是母爱最足的时候,先前那些怀疑康熙考验她,甚至故意折腾人的迁怒,都在康熙的眼泪里消失无踪。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289 首页 上一页 28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