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 两步…… 笔直的身子猛地往旁边一歪,眼见着就要栽到地上,孟竹下意识地伸手一拉。 人斜着被她拽了回来,孟竹低头,与那双眼睛对视两秒。 那只拉着人的手忽然一松。 台阶上的人毫无防备,一双狭长的眼微微瞪圆了,带着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朝后倒了下去。 像是表演杂技一样,孟竹眼睁睁地看着施允身体几乎对折起来,表演了个花式后空翻,稳稳落在地上。 客栈里的食客见到这一幕,纷纷鼓起了掌。 “好!” “少侠好身手!” 孟竹也跟着拍了拍手,语气十分真诚:“施公子,厉害。” 她笑了笑,站在楼梯上望着施允:“哦,忘了跟公子说,刚刚小二说台阶这里洒了油,不好走。” 施允要笑不笑的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点着头说了句:“行。” 客栈门口响起阿喜的大嗓门,“主人!” 他先一步进了门,孟竹才发现他身后跟着个人,年纪约莫在四十岁左右,穿着打扮像是城里富户家中的掌事。 “他说是来找你的。”阿喜指了指施允,对着那人道:“你找的是他吗?” 那名男子见到施允,先是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才掏出了一枚通体漆黑的牌子递给施允,“仙君,可否借一步说话?” 施允接过那枚令牌看了看,又随手抛了回去,点了点头,转身朝楼上走。 刚踩上台阶,他的脚步一顿,硬生生拐了个方向,朝着另一侧的楼梯走去。 待上了楼,和孟竹遥遥相望,他一只手搭在扶栏上,冲着她偏了偏头,道:“不是想去仙洲吗?” “那就跟上。” 阿喜跟在下面问:“我也来?” 施允淡淡瞥了一眼过去,“你想死的话,我现在就可以成全你。” 一分钟后,三人在阿喜的房间的桌边坐了下来。 至于为什么是阿喜的房间,孟竹想,以施允的讲究程度来看,连别人的肢体接触都讨厌的人,怎么会允许别人进他的房间呢? 果然,人生如戏,昨天的她把施允的雷点都踩满了。 怪不得那么生气,一早上都臭着脸。 但是孟竹不是个会看人脸色的人,好像察觉不到气氛的尴尬似的,一上桌就给自己倒了杯茶。 那名男子的视线在孟竹和施允身上来回看了又看,踌躇道:“这……姑娘也是修道之人?” 施允:“无妨,你有什么事就直说。” 那男子叹了口气,“家主吩咐,此事一定不能让无关的人知道,仙君这不是在为难在下吗?” 这架势,看起来是非要赶人不可了。 孟竹低头吹了吹茶水,吸溜一声喝了一口。 烫死人了。 男子脸上闪过一丝鄙夷,很快又转过脸,正对上施允一双似笑非笑的眼。 那双眼黑如点漆,莫名看得人心慌。 他一只手把玩着桌上的茶杯,一边淡淡开口:“是你们求我办事,不是我求着你们。” 茶杯磕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施允笑了笑:“这位朋友,搞错主次了吧?” 那名男子一看施允这态度,分明也不是个好惹的主,连忙道:“不是不是,仙君莫要生气,是这样……” 这回终于顺利开口了,倒豆子一样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此人姓刘,是城内郑氏富商家中的管事,此次前来是因为郑氏府上近来出了件怪事,怀疑是有妖邪作祟,便出高价委托了仙洲的人前来相助。 仙洲在凡界设有历事堂,若有妖邪作祟,可以在历事堂挂牌,出仙洲历练的修士可以在历事堂接牌子,一来可以累积经验增长修为,二来也能赚些在凡界生活的费用,而施允正好就是因为这个委托才来到桐花城。 据刘管家所说,郑言的夫人杨氏已经怀胎三月,近一月来行为诡异,每日里不能见光不说,夜里还经常说胡话,整个人像是被鬼上身了一样,郑家觉得此事传出去不光影响到家里的体面,沾染邪祟这等不详的事情还会影响到郑家的生意,于是便压下了此事。 听完刘管家的话,两人一妖便跟着此人来到了郑宅。 进了宅邸的大门,穿过游廊,花厅内正坐着一名面目端正温和的男子,他的视线掠过几人,很快便从其中找到了与另外几人气质截然不同的施允。 他的脸上挂着很是热情的微笑,对着施允拱了拱手:“仙君一路辛苦,我……” 话还没说完,便被施允打断了,他抬了抬手,开门见山道:“带我去看下郑夫人。” 商人一见面总是会先说一些场面话,郑言听到施允的话愣了一下,这其实在人际交往中属于比较失礼的,但他转念一想,毕竟身份和和他们不同,自然处事的方式也同他们不一样。 很快,郑言便领着他们来到了郑夫人的住处,一路上,施允和郑言走在最前面,孟竹和阿喜跟在两人身后,她正四处打量着这出宅邸,便看到阿喜的脑袋朝着自己这里偏了偏,鼻子皱了起来,道:“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从一踏进郑宅内,这里便漂浮着一股浓郁的香味,是那种很常见的熏香的味道,只是一路上亭台楼阁,草木葳蕤,四周宽阔而明亮,连室外的香气都如此浓郁。 孟竹没说话,但前方的郑言听到阿喜的疑问,倒是回过头来笑着解释了一句:“我夫人是个爱香之人,所以家里便一直燃着这些香,而且她近来睡不太好,这香也有些安神的作用,便点得多了些,让客人们见笑了。” 这郑言脾气倒好,待人温和有度,人也不似刘管家那般喜欢拿乔,在桐花城里名声颇好,听说年纪轻轻就考取了秀才。 说话间,已经到了郑夫人的房间,这里的每一面窗户都用黑布密不透风地罩了起来,是之前管家说的,白日里见不得光。 施允的视线只在那些黑布上停留了一瞬,直接推门而入。 密不透风的房间被骤然闯进来的天光点亮,室内的景象一览无余。 屋内有些陈朽发霉的味道,床上背对着众人坐着个披头散发的人,因为头发过于凌乱,只能看到藏在发丝间的小半张脸。 最令人瞩目的,是那副瘦骨嶙峋的身躯上,明明只是怀胎三月的肚子,却形似即将临盆的产妇,挂在细瘦的四肢中间像个硕大的皮球。 那小半张脸慢慢转了过来,眼珠像是生锈的时针一样移动了一下。
第8章 眼前的一切忽然像倾倒的水墨一样晕染开来,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孟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再一睁眼时,一张惨白的脸靠了过来,那张脸上没有五官,像是纸人一样用笔画上了细细的眉和一双纽扣般黑洞洞的眼睛。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胆子很大的那一类人,但是当这么张脸猛地映入眼帘的时候,孟竹还是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青天白日,闹鬼了。 那双空洞的眼睛和孟竹对视半晌,见她没有什么攻击性的举动,孟竹才慢慢放松下来,努力适应着这眼前的一切。 面前的人穿着一身嫁衣,看得出是个女子,她对着孟竹拿起一罐鲜红的口脂就往那张脸上抹,本就怪异的一张脸再染上了鲜红的口脂,有了嘴巴的形状,红得像血。 通过这女子的动作,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应当是在一面铜镜中。 她的视线受限,又看到正对面燃着一对龙凤红烛,墙上挂满了红绸还有在喜烛点映下显得格外阴气森森的喜字。 这场景似曾相识。 孟竹想起来,刚遇到阿喜时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莫非这些鬼都喜欢搞这些阴婚的把戏吗? 女子梳妆完毕,又对着孟竹照了照,鲜红的唇向两边裂开。 …… 说实话,真适应不了。 她下意识地想要向后撤,却被一只手抵住了后背,往前推了推。 身后传来一道极轻的声音,仿佛贴着她的耳朵在说话似的:“别动。” 是施允的声音。 刚刚僵直的后背稍稍放松下来,施允似乎离她很近,但方才她明明一点都没感觉到身边有其他人。 嫁衣女起身往外走了,她手上提着一盏白色的灯笼,身上嫁衣的红色印在纸灯笼上,宛如染上了一层暗红的血,灯笼在幽暗的房间内摇摇晃晃,看起来像是要去找人索命似的。 等她完全消失在这个空间内,孟竹才轻轻地对着四下无人的房间喊了一声:“施公子?”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和脚,却完全使唤不了它们,这种感觉很难受。 无人应答,房间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施允?” “你在哪儿?” “……能听到我说话吗?” 又连着喊了几声之后,依然没有回应。 孟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是她第一次在这个世界经历这种离奇的事情,就像是做梦一样感觉不真实,在这里,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她甚至怀疑,刚刚在她身后的那个人究竟是不是施允,会不会又是什么鬼怪幻化成的。 忽然,感觉到身体被什么东西轻轻敲了一下,视线内出现一张熟悉的脸。 他一手俯身撑着桌面,抬起的手还未收回,是一个轻叩镜面的动作,面上的神情有些懒散,仿佛浑不在意周围所处的环境。 “听到了。”他说。 下一刻,指尖轻轻点了一下,孟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变得很轻,像漂浮在空中的塑料袋一样。然后手腕一沉,被人猛地从镜子里拽了出来。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那面铜镜,“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施允头也没抬地往她身上贴了一张符纸,矜贵的嘴里吐出两个字:“幻境。” 废话,她当然知道是幻境,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说了等于没说。 但施允这态度一看就是懒得和她解释,他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跟上。 刚一踏出门,面前的景象又换了。 这回是在一个灵堂里,刚刚的嫁衣女正跪坐在火盆前的垫子上,一把一把地往里扔纸元宝。 ……还是第一次见到纸人给鬼烧纸钱的。 孟竹发现自己这回终于有个人形了,总算不是在镜子里或者其他什么奇怪的地方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碰了碰手边的门框,惊奇地发现手从那道门直接穿了过去。 她这才发现,明明眼前的那扇门是关上的,她却能清晰地看到那个灵堂里的所有画面。 “我能说话吗?”孟竹用气音小声问旁边的人。 施允斜了她一眼,用的是正常的音量,道:“你不是正在说?” 哦,那意思就是说话没关系了。 “我们现在要做什么?”孟竹虚心请教。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70 首页 上一页 7 下一页 尾页
|